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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谁念西风独自凉 ...

  •   是夜,城东玉楼春。
      新玉楼春基本沿用了以前的设计,一楼大厅、二楼雅间、三四楼房间,后院还有几户独门小院落作为私房,非常传统。当初重开时也没怎么变动楼内的装潢,依然是纱幔重重,白天作酒楼时用绳子绑在柱子上,倒有别种风情。更改的只有两处,一处是二楼包间的设计,白天用屏风与纱幔围着是雅间,晚上只要把特定的屏风搬开,就是既能饱览楼下舞台风光,又能继续保持私密性的半开放式包厢。另一处是那舞台,在大刀阔斧之下只剩下一个大约长2米、半人高的平台,而且用徐娘的话说,“又简陋又丑”,白天的时候会摆上饭桌供客人吃饭,只有在晚上有表演时才会恢复原本的用途。
      玉楼春初建时徐娘可是在这舞台设计上下过大功夫的,及膝高的舞台,从大厅的左边一直延伸到右边,各种浮雕篆刻,豪华装饰,金碧辉煌。如今加高成半人高,却只剩下光溜溜的一层,那些装饰都被拿去卖掉换成了两幅立在舞台两侧的琉璃镜,让她十分心疼。幸好那琉璃镜摆放的角度十分精妙,在视觉上有加宽舞台的效果,而且在晚上表演时周围不一样的灯光能让人在灯光映衬下美艳的愈加夺目、温婉的愈加动人,这才让她心理平衡一点。
      这时,玉楼春的老板徐娘从后台退了出来,走进前厅,见前厅跟二楼包厢都座无虚席,台上鹂儿正抱着琵琶哼着妙曼旖旎的小调,声如羽毛搔人心弦,宾客们都被吸引得目不转睛,陶醉不已。
      视线一扫,便看见一白衣公子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左边是冷如冰霜却毒舌的“冰美人”雪柳,右边是善长袖舞的娇媚美人弄影,好不惬意地左拥右抱。
      “哎呀童公子,您今天怎么也这么有雅兴呀?”徐娘人未至声先到,熟稔地向那人打招呼,同时屁股顺势一扭,就把右边的弄影挤出了椅子。“弄影啊,快去准备节目吧。”
      “徐娘,我今天不上台!”惨被抢位的弄影不甘抗议。
      “那就赶紧去跟你姐姐招呼客人!”徐娘柳眉一竖,瞪眼道。她知道今晚大部分人都不用上台,毕竟今晚双溪是主角,但她就是看不惯她们腻在这里偷懒。没看见前面很多客人的杯子都空了吗!
      “你就知道欺负我!”弄影不甘心地反抗,但一接触到“没被欺负”的雪柳的目光就蔫了。雪姐姐气场太强,她招架不住啊。
      “没事,弄影妹妹,你穿这身衣服应该也会很好看的。”童公子嘴上安慰着,眼睛却盯着从面前走过的美女小二。那美女小二五官深刻,英姿飒爽,却偏偏头顶绑着两只神似兔子耳朵的毛茸茸装饰,深色长裙柔软贴合,衬得她那常年习武的身材更加匀称柔韧。她的屁股处还贴着一颗小小的白色毛绒球,随美女的走动一扭一扭的,惹得某童终是忍不住伸出魔爪,pia的一声拍在那翘臀上。
      手感太棒了~
      某童猥琐地想着,抬头却对上一双染火的美眸。
      “嘿嘿嘿,姐姐别生气,我这不是一时忍不住嘛~”某童求饶,仍躲不过被美人抡托盘揍。
      他们在下面打闹着,却在不知不觉间吸引了二楼包厢里的人的注意。不可置信的光芒同时划过两人眼眸,下一刻却是一人惊喜难耐,一人波澜不惊地端茶细抿。
      疏影狠狠刮了童某人一眼,转身走开。哼,这次是她打牌打输了才被迫穿这种衣服,下次有她们好看的。
      徐娘看着几人玩闹,突然心有感触。“时间过得好快啊,已经两年了。”
      是啊,两年了......听到这句话,童希也不禁感叹。
      两年前,她衣衫褴褛、精疲力竭地倒在玉楼春门口,是她们毫不犹豫地救了她。其实当时玉楼春由于竞争压力过大,已经决定要关门大吉了的。原本的很多人都走了或者换到别的场子去,而留下来的人生活也不太富裕,却仍然为了救她、给她买药而慷慨解囊,轮流守在她的病床前,在她清醒后对于她的遭遇却又只字不问,只是体贴地继续照顾她,直到她康复。
      起初她也有过戒心,但慢慢便对这些心地善良的人儿起了亲近之心,最后也是她主动打开了心扉,与她们肝胆相照。
      童希想,这应该是上天的眷顾吧,在她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派了这些天使来到她身边。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经历过风风雨雨,大起大落,或是亲离,或是情伤,却愈加宽容,愈加乐观,愈加强韧。
      在听过她们身上背负的不为人知的伤痛后,童希十分希望自己能回报点什么。尤其是她塞翁失马地找回了灵力的情况下。
      第一步是重新经营起玉楼春。她把很多现代的主意带到了这里,但玉楼春起死回生却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大家一起努力想转型方案,想店面设计,改编她带过来的手机、ipad里面的歌曲;一起为了装修店面与人讨价还价,搬搬抬抬,做尽粗活;一起插科打诨,一起打打闹闹,一起为了一件小事而捧腹大笑。慢慢的,她们成了她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使她能放松自己、露出自己真性情的存在。
      现在,适逢徐娘打听到一些消息,童希希望能帮双溪做点什么。这个温柔大方、才华横溢,坚强执着的女子。
      视线停留在刚登上台的宋双溪身上。现在的双溪摘下了脸纱,晕黄的灯光投射在她身上,只见美人肤若凝脂,腰如扶柳,整个人都更加柔弱起来。
      双溪自从流落到这里,自愿卖身到玉楼春为赚取爹娘药费到今天,已经有过上百次登台经验,但是,今天却是最紧张的。因为今天,他在这里。他会不会认出她了?见她如今是青楼女子,会不会介意?
      双溪深呼吸,向台下的观众盈盈一笑,“感谢各位赏脸,小女子双溪在此先向各位行礼了。”
      从她以真容上台那一刻起,场上就异常安静,直到现在,众人才像反应过来一般,一时掌声、口哨声不绝于耳。有的人还用暧昧的声音吼“欢迎双溪!”
      对于在台上的女子来说,这样的口哨声与欢迎声是尴尬的、是会感受到被侵犯的,但双溪仍然将心里的恶心感压下,轻勾起粉唇,眼神却流露丝丝出忧郁,“相信大家都知道小女子今晚出现在此意欲为何,只是就不知道众位公子里,是否有人愿意给双溪一个避风的港湾。”
      一时之间,众人有直接高呼愿意的,也有互相拆墙打压的,闹作一团。
      “我愿意。”
      “我愿意!”
      “陈少爷,你不是已经娶妻了么,来凑什么热闹!”
      “我这不可以纳侧室么。倒是吴员外啊,您都一把年纪了,就被跟我们年轻人抢了吧。”
      被点名的吴员外一挺那装满肥油的肚子,“我也可以纳填房。”双溪这么年轻貌美,相信滋味一定很好。吴员外那绿豆眼死死盯在双溪身上,眼中的念头毫不掩饰。
      “那么,众位公子,请回答双溪一个问题吧,” 双溪突然又道,“如果双溪嫁与你,你将会给双溪什么呢?”
      “那自然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吴员外立刻朗声回答,又自得地挺了挺肚子。这似乎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切,光是您家的那位母老虎就够您吃的了!”众人又开始新一轮的争论。
      双溪站在台上,将台下众人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话语也一字不落地传入自己里。
      呵,不管她承不承认,不管她如何坚持洁身自好,对于这些人来说,她依然是出身青楼的妓女。一个不值得尊重,可以随意亵玩的不洁的妓女。这是她从第一次登台时就知道的事情。
      那他呢,他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一直不出现。
      双溪不禁望向二楼左边的包厢。徐娘跟她说了,他就坐在那里。
      一子错,全盘皆落索。终究,是她配不上他。
      双溪微微侧脸,一颗清泪在背光处轻轻滑落,跌落在衣襟上,却是没有人发觉,只有童希。
      这倔强的女子,连哭泣都不愿被别人看见。童希皱紧眉头,后悔自己的计划了。她从双溪的口中听到了所有关于他与她的故事,断定他对她有情,在他出现在城里时策划了这一切,想以此逼那男人现身,与双溪重逢。但是她算漏了,对方没有出现。而不管对方是变了心还是介于世俗眼光而没有现身,将双溪置于现在这个难堪境地的人,是她。
      “唰!”突然传来极其大声的折扇打开的声音,像是故意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一样响在众人耳边。忙着叫嚣拆墙的众人目光齐刷刷射向声音的发出处。只见一从未发过言的白衣公子从位置上站起来缓缓向台上走去。该男子皮肤白皙,五官俊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端是从容清雅。只听那男子幽幽诵道,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杯酒莫惊春睡醒,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残阳。”
      话语间那男子来到舞台前,手借力一撑便轻巧跳上了舞台。
      “这是我听过的一首诗,是一位无名诗人为表达其对亡妻的思念而作。我虽没有太多的金银可保你锦衣玉食,但是双溪,”白衣男子拉过双溪的素手,眼神温柔坚定,“以后,让我成为你的依靠。”
      “谢谢......”这是她一直想听的话,却是从童希的嘴里说了出来。她知道童希是在替她解围,但她仍然觉得悲哀。她不失望,毕竟本来就不该有奢望,是她认不清。只是胸口那沉得让她不能呼吸的悲伤是因为什么呢?
      “童公子,你这样不厚道啊。”台下有人认出那男子就是平常为玉楼春做事的童希,喊道。
      “各位有所不知,童某对双溪姑娘是一片真心,只是以前一直觉得配不上她。如今既然双溪姑娘都有勇气寻找自己的幸福,童某也想勇敢一点,借这个机会表白心意。”
      童希此言一出,引来台下一阵轰动。双溪微微扯起嘴角,转头面向观众席想宣布“结果”,但只听一声木板撞击的响声,紧接着是一阵强风,等两人反应过来,已经被一团从二楼飞落的阴影笼罩其中。
      童希皱眉,发现那团阴影原来是一个高壮的男人。该男子有着刚毅严肃的五官,给童希一种威严的感觉,薄唇紧紧抿着,一身玄衣,浑身散发一股让人心颤的气势。那是一种久经沙场、看惯生死才能有的气势。如今这样的男子正用一种既五味杂陈又带点柔情的眼神看着童希身边的人,童希微微侧头,发现双溪也正脸色复杂地回视对方,隐忍许久的眼泪早已淌了一脸。
      童希心里一动,突然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挡在双溪面前,“这位兄台,请不要这样盯着别人家的娘子看。”
      果然,此举此言成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男人转头,投到童希脸上的目光变得锐利无比,让童希呼吸一窒。
      瞪她干嘛?!童希定定心神,不敢示弱的回瞪回去。“敢问兄台,你这会儿出现在这里是想干嘛呢?”
      那男人却不理她地又重新转回去,目光灼灼盯住双溪。。。面前的纸扇,似是要把无辜的纸扇盯出两个洞来。
      “双儿...”几不可察的呢喃从男人的喉咙底部发出,双溪却听得真真切切。是他,真的是他......他变了许多,脱了稚气,添了阳刚的气息。
      两人就这么隔着纸扇“对视”着,一旁的童希却渐渐绷不住了。这俩人傻傻地站在这儿干嘛呢?这男人也是,好歹表个态啊!
      童希腹诽着,突然看见男人双拳紧握,微微颤抖,不禁一笑。看来某人没有看起来的淡定嘛。
      她决定推这磨叽二人组一把。她折扇一收,皱起眉头脸露敌意,“这位兄台,你是要抢亲吗?”
      抢亲?!童希此言一出,本来被吓得安静下来的观众们又一次沸腾了。
      被众人的吵闹打断了思绪,某男皱紧浓眉,回头看了场下一眼。
      原本他是背对舞台站的,如今一回头,众人才看清男人的长相,加之被凛冽的眼光一扫,立刻噤若寒蝉。有些消息灵通的认出来是最近经常出入知府府上的熟面孔,更是低下了头。可不能得罪知府的贵客啊!
      “不抢吗?那我跟娘子回去啦。”说着童希作势要伸手扶双溪,却被一张大掌先一步抓住。
      “......我抢!”某男低吼一声,手掌无意识地加重力度。
      这回轮到童希暗暗叫苦了。这进展到关键的地时候她又不能喊痛。。。
      “那兄台,公平起见,请你回答同一个问题:如果双溪姑娘嫁与了你,你会给她什么呢?”
      “我......”男子深呼吸,终究是忍不住地抓住双溪双手,一双鹰目如今漾满真情与温柔,微微弯腰与双溪四目相对,“双溪,我如今只是一介武夫,也早忘了那些诗词歌赋,所以我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与你一起吟诗作对了。但是,我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把我整个人交给你,不离不弃。”
      “楚洐......”低沉的声音把告白一字一字敲进心里,双溪心里有欣喜、有感激,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几年来的孤苦与等待都是值得的。可是,她却必须放开这温暖的、给她满满安全感的大掌。
      “我配不起你。”
      把佳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张楚洐确定她心里还有他,忍不住欣喜若狂。但是下一秒却听到她哽咽着说“配不起他”,又让他忍不住叹息。
      “傻瓜。”他低叹,轻轻把双溪环入怀中。天知道他在边塞听到她家被贬成庶民时有多震惊、多担心,谁又知道他好不容易回京却收到她下落不明的消失时有多惶恐、害怕。如今,他终于找到了她,终于能再次把她拥入怀中,从今以后,他会是她的支撑,她的港湾,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世俗的无聊事放开她?
      一对伊人忘情相拥,让童希也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她怎么有种把女儿嫁出去的老怀欣慰之感呢?童希失笑,仍装作惋惜的样子走下台,直到回到座位才向徐娘投诉新女婿把她抓疼的事情,却不想,她的表情一直尽收某人眼底,最后投诉时气鼓鼓告状又有点邀功的样子更是让某冰山脸眉梢微挑,深邃的眸子里难得地染上些许笑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19. 谁念西风独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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