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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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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蒋之诚快速地往后翻着,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找到后来他们分开的原因。像读一本浪漫的爱情小说,毫无预兆地,故事戛然而止。
蒋之诚捡起书桌上散落的卡片字画,一张张夹回本子里,再把四本日记摆摞在一起,整齐地放在桌子中央。
他似极疲惫,扶着扶手靠进凹陷的椅背里,手捂着左腹,闭上眼睛。
好半晌,他抬手去摸西服内袋,摸出一包烟,慢镜头地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朵烟云。
赵嫂打通谢净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了,谢净揉着犯晕的额头,神智还不太清楚。
“……蒋先生一夜没回大院,我清早来咱们别墅,这边也没有。”
谢净模糊间听清最后一句,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赵嫂犹豫一瞬,到底交待了,“昨天晚上,蒋先生问我要了小房子的钥匙,我也不敢不给。”
谢净脸色煞白,脑子高度运转起来,之诚他……,现在怎么办,她该怎么跟他解释。
谢净快速地从车后座爬起来,顾不上腰酸背痛,转到驾驶座,没看到刘云成的身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她现在也顾不上了。
她熟练地启动了车子,不确定之诚现在在哪儿,她又给赵嫂去了个电话,问了孩子们的情况,又问了两老的态度,稍安了心,也确定了目的地。
谢净站在门前,平复了喘息,才拿出钥匙开了门,客厅的灯开着,卧室书房的灯也开着。
她顺了顺凌乱的头发,慢慢走向书房,没有掩饰鞋跟触地的嗒嗒声。
屋里有淡淡的烟草香气,他抽烟了。蒋之诚蜷缩在不大的皮椅里,眼睛阖着。谢净注意到,桌上的砚台里散着十几个烟头。
最后,她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书桌正中央的几本日记本上,眼中神色复杂。
她走过去,伸手去摸他的脸,“之诚,这么睡冷,起来去睡床上。”
蒋之诚还没睁开眼,先微侧了头,躲开她的手,抬手蹭了蹭被她摸过的地方,才正眼看向她。
她脸上的妆容应该是昨天的,但依然好看,眉目如画,眼里的情意也不像作假,可他如今再看她,就觉得面目可憎,说出的关怀也像演戏。
谢净心里咯噔一下,怅然若失,强忍着眼角的酸意,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之诚,我和季澜,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她斟酌着道。
蒋之诚也看着她,只是不语。
“这个地方,是我最落魄的时候,他送我的。”
“我不欠他的,他也不欠我了。”
蒋之诚无动于衷,看着她的目光开始变得迷离。
谢净心如死灰,却还是解释着,“我昨天突然看到他,一时不敢相信,才会失态。”
蒋之诚撑着扶手,想站起来,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手脚发麻,踉跄着要跌倒。
谢净眼疾手快地去扶,摸到他的手又冷又硬,刚要说什么,不防被他反手推开,后退了两步,扶了沙发背才站稳了。
“之诚……”
蒋之诚一时不稳,迅速扶了书桌,片刻调整好了躯体,余光瞥见那一摞日记,挥手扫到地上,大踏着步走了。
谢净跟着到了门口,又唤他,“之诚,你说句话,没跟你坦白是我的错……”
蒋之诚此刻只觉得厌烦,狠狠甩上了门。
巨大的一声“砰”,谢净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离门那么近,这一声巨响真的吓到她了,瞬间落了泪。
她抬手擦了眼泪,在沙发上坐着平息了片刻,去洗手间打理了仪态。发生了天大的事,都要上班,让所有人知道,今天一切正常。这么些年,她尽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维持着蒋家儿媳的脸面。
蒋之诚连着几天也没回大院,谢净则天天回去,也没带孩子们回别墅,遇到两老询问蒋之诚,也只是解释说他公司最近很忙。
她抽空回了几次别墅,蒋之诚没回去过。她焦躁不安,找去他在市区的公寓,也没有人。
她给宗宁去了几次电话,宗秘书话里支支吾吾地,很是为难。
谢净也不愿为难一个秘书,很能理解宗宁的处境。
她想着,他只是需要时间冷静,等他态度软化了,她总有办法安抚他的。
龚玉兰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跟底下的人开小组会议,听着电话里劈头盖脸的质问,她只觉从头凉到了脚。
围着的几个人惊讶地看着她脸色突变,谢净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最后一个人关了门,她才出声道,“妈,你现在在哪个医院,我这就过去。”
“要不是交警打来电话,我还不知道之诚都住到医院里头去了,”她缓了口气,话锋却是更尖锐了,“你倒是处事圆滑,这边瞒着我们,还能踏踏实实地上班,真是好心态!”
“妈,我们俩吵架了,他不见我,也不接我的电话,你告诉我地址,我现在过去。”谢净心急如焚,却不得不矮了态度应付婆婆。
龚玉兰那边沉默片刻,才说了个地址,又道,“之诚要有个什么事儿,你也别指望我原谅你了。”
谢净转身去拿外套,给蒋知禺发了个短信,说明请假的缘由,没等那边回复就锁了办公室的门。
路上碰到周同,谢净表情严肃,嘱咐她让手底下的人最近低调点。
周同心思玲珑,虽然不明了发生了什么事,却是马上去安排了。
谢净匆匆看了蒋之诚一眼,马上找了主治医师去问情况。
谢净分别给蒋卫国和蒋知禺去了电话,说明了蒋之诚这边的情况,关于季澜只字未提,只说了他和蒋之诚最近有点不愉快。
蒋卫国和蒋知禺是男人,倒没有像龚玉兰那样谴责她没有尽到妇道。
等谢净回到病房的时候,蒋之诚已经醒了,他头上缠着纱布,左胳膊也缠着纱布固定着。他半靠在枕头,右手拿着本文件在看,宗宁在他身边站着说话。
谢净一进来,蒋之诚就转头看了过来,眼里没什么温度。
宗宁有眼色地去外面上厕所,屋里一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谢净看着他的表情,觉得面前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不由紧张,说出口的话都干巴巴的,“之诚,喝酒伤身。爸妈他们都很关心你……”
“后来你们为什么分开了?”他嗓音低哑,看着她的眼神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谢净沉默了一下,似是在措辞,其实大脑一片混乱。
“他不要我了,”她停顿了一下,再出口嗓音苦涩,“谢瑾瑶,就是我姐姐,帮他爸爸生了个儿子,之后,他父母离婚了,他就出国了,其实是他选择了放弃我。”
她用这简短的两句话,概括了他们悲欢离合的十三年时光。她的内心其实已经崩溃了,却还是受现实所累,苦苦支撑。
“所以你就在北京等他?”
谢净低下头。她无法辩驳,刚开始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等得时间长了,她慢慢地绝望了。
蒋之诚心里了然,眼里的情绪有一瞬间的裂痕。
“怀威威之前,你偷偷吃避孕药,也是为了他?”
谢净哑口无言,她是这么想过。
“当年要不是我连夜赶去长春,你是不是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说这话时,蒋之诚的眼睛已经红了。
谢净猛地抬头,想争辩着说不是的,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眼眶瞬间就湿了,她张了张口,才说,“我不会的,我当时脑子很乱,什么都没想清楚,我不会冲动行事的。”
他脸色苍白,唇色泛青,冷笑了两声,嘶哑着低吼道,“谢净,你欺人太甚!”
屋里静默半晌,蒋之诚俨然不想再跟她说话,谢净动了动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之诚,是我的错,你别气坏了身子。”她终是开了口,声音哽咽,“我回去陪陪两个孩子,一会儿妈该来看你了。”
她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脚步微顿,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之诚气急攻心,把床头柜上的果盘遥控器文件通通摔了一遍,喉头上涌,“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宗宁陪着龚玉兰进来的时候,正见着这么一幕。
“我的儿!”蒋母目眦欲裂,惊叫了一声,边扑过去边喊着医生。
蒋知禺捂着胸口咳嗽,护士在一边给他清理身上的血迹。
蒋母真的是伤心了,眼睛红红的,刚哭过一阵了,见自家儿子脆弱的样子,又忍不住哽咽着流泪。
一边的程医生面色冷静,又解释了一边,“阿姨不用太过担心,咳血是胃出血的症状。鉴于蒋先生颅内CT暂时没出结果,建议病人情绪不要再有太大起伏,车祸造成的脑震荡适宜静养,至于手臂的骨折,桡骨骨裂,固定后饮食营养配合锻炼,一个月就能恢复。”
龚玉兰收拾了心情,等医生一走,就质问道,“之诚,告诉妈妈,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蒋之诚躺在床上,已经闭上了眼。
蒋母看他那个样子,一阵心如刀绞,自己养大的儿子,半生肆意风流,什么时候这么黯然神伤过。
她抹着眼角的泪,“之诚,不要嫌妈啰嗦,你都四十多的人了,身体也不年轻了,经不起这么折腾,我跟你爸这么大的年纪,你要有个好歹,我们也不用活了。”
蒋之诚睁开眼,望着蒋母,轻斥道,“妈,你这说得什么话!”
“我能说什么,不过是念着你好好的,”见他开口说话,她又循循善诱,“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的!你还有两个儿子,你就算不念着我们两个老的,也得顾着两个小的,威威还这么小。”
她现在还气着谢净,绝口不提她。
蒋之诚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眼神一黯,又不吱声了。
蒋母叹着气,“你跟谢净,到底怎么回事儿?”
见他不答,她又道,“你不说,我就去问她了,到时候摊开了说,让你爸做主,给你们断断家务事。”
蒋之诚阴着脸,口气冷冽,“这件事你们不要插手!”
蒋母气结,恨恨道,“那你就这个样子,作弄你自己呢!还是作弄我们!”
蒋之诚退了一步,“我会好好养病,一会宋逸夫妻来了,公司的事先交给他们。”
蒋母也不问他了,转头张罗他的午饭。他不说,她还不会查嘛,她倒想看看,谁敢瞒着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