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万里长沙

83、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初见十一
　　谢净最终还是没有去得了长春。
　　季澜提议去长春，是在国庆前一周。而在这一周，谢净经历了最初的惊异窃喜，这些一瞬而逝的情绪之后，是绵绵不尽的紧张和心慌，也许是类似近乡情怯的抵触。
　　她踌躇了许久，试探着跟季澜说，她一直向往江南的风景，想去杭州断桥走走。
　　季澜当时一愣，没料到她会回绝他的决定。
　　谢净面对季澜面上的疑惑，有些不敢抬头看他，她理不清心里的感受，更说不出什么有条理的辩解。她陷在一个奇怪的圈子里，连对他撒娇都放不开手脚。
　　“怎么突然想去杭州了？”他声音平淡，一如往常。
　　而她听在耳里，只觉得心虚，说出的话也是干巴巴的，没有什么说服力，“澜……，季澜，我不是没去过杭州嘛，听人讲杭州多么多么好，就心生向往。”
　　她想叫他澜哥哥的，像以前撒娇一样，话一出口，又截在齿边。
　　季澜沉默，侧头盯着路边两人被路灯拉出来的影子，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也好。时间不早了，实验室还有点收尾的工作，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这话，便挣开了手，抄回兜里，例行叮嘱了一句，“早睡早起，按时吃饭。”
　　谢净一时无措，双手交叠地搓了搓，忙不迭地应了声，“我知道”，竟没了下文。
　　季澜垂眸看她一眼，道了声，“那我走了”，转身离去。
　　谢净愣怔地看他从操场上扬长而去，半晌，方又慢慢绕着操场走了一圈，才顺着季澜离去的方向走回宿舍。
　　季澜生气了。他们明明同路，季澜本可以顺路送她到宿舍楼下，再骑车回去的。但他偏偏没有问她是否回宿舍，就一个人走了。
　　谢净不觉得自己错了，他们大学正式交往了一年多了，关系也一直维持着，但她就是不敢。她不觉得目前是见家长的好时机，她们的关系，在家长们看来，可能并不那么名正言顺，他们都还是学生。
　　她只是……
　　“欸～”她叹气，心里郁郁，不经意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前边一个男生“哎呦”了一声，回头不禁笑了，“谢净，是你呀。”
　　被她踢到的正是他们班的班长沈凌飞，谢净不好意思地笑笑，“沈班长，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
　　沈凌飞是本地人，长得高高大大的，脸上常常挂着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加之他乐于助人，谁有困难都能帮点小忙，因此深得班级同学的爱戴。
　　沈凌飞闻言，果然扬起笑脸，无所谓地道，“没事儿，辅导员临时安排收学生证，我刚从图书馆回来，也是巧了，遇见你，那就麻烦你帮我收一下女生的了。”
　　谢净欣然点头，“那我等会儿给你送到男生宿舍楼下。”
　　沈凌飞摆摆手，“不用，我去你楼下拿吧。”
　　因着这么件小事，一来二去的，谢净和沈凌飞的交集渐渐多了。
　　之前没怎么碰到过的人，也突然时时出现在身边。
　　谢净打了饭回来，远远就见下铺的室友给她使眼色，谢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她们旁边的一桌上，正是最近总碰上的沈凌飞。
　　谢净眉头跳了跳，默不作声地放下餐盘，低头吃饭。
　　沈凌飞往她这边看了看，无视身边室友的揶揄，默契地沉声低头吃饭。
　　沈凌飞为人不错，班级里同学谈起他都是夸赞，人也长得高大帅气，当得起八卦男主角一职。
　　“谢净，我们班长人不错啊，人也帅，你不考虑考虑吗？”
　　“什么呀？你没听谢净说过吗！人是有男朋友的。”
　　“哎呦，姐姐，这事儿哪里说的准啊，你看咱们身边的，这一对对的，分分合合，跟走马灯似的。”她略顿了顿，“再说了，中学时候谈的，有几个坚持下来的，还有，你见过谢净家那位吗？”
　　另一舍友状似思考了一下，点头称是，“有道理。”
　　谢净无语，谨慎道，“你们别拿班长开玩笑了，人家不是这个意思。”
　　那几人互相对视着笑得不怀好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终于，还是下铺的姑娘开口了，“我估摸着，咱们班长就差个契机表白心迹了。净儿呀，你要是没这个意思，赶紧花点心思琢磨措辞，别伤了人家处男的心。”
　　她这话一出，谢净还没恼，其她人倒是叽叽喳喳吵开了。
　　“珊珊，我发现就你嘴毒，怎么能那么损呢，班长怎么就处男了！”
　　“就是，你咋晓得了！”
　　“谢净，甭听她胡诌。不过，我们旁观着，班长对你是有那方面的意思的。”
　　谢净狐疑地看着她，“有嘛？”
　　她是真的没感觉到，他们最近遇到，谈论的也是一些班级里的话题，聊得久的一次还是关于上次的文艺汇演，沈凌飞表现得很有兴趣，她便多讲了一些。
　　那室友接着说，“班里男生最先传出来的，后来我们看着也觉得是。你别不当回事儿，班长一直洁身自好，这么看着八成是认真的。”
　　她说完，给了谢净一个“望君保重”的眼神。
　　谢净回头，沈凌飞他们就在身后不远处，他们班男女生公寓楼隔得很近，确是顺路的。
　　沈凌飞瞧见她回望，立刻正了神色，朝她看过来，大大方方地露了个笑脸。
　　谢净抿嘴笑笑，回过身来，脸上神色不明。
　　不知是不是谢净的下铺乌鸦嘴，还真的料中了。
　　谢净在自习室因为座位的事，跟人发生争执，对方态度蛮横，谢净正被怼的无话可说的时候，沈凌飞从后面过来，厉声质问了几句，把那女生说得匆忙拿了包就走了。
　　谢净是真的感谢沈凌飞的拔刀相助，她本人并不擅长跟人争执，尤其是秀才遇到兵，更是有理说不清了。
　　“你不用谢我，我也是路过。”沈凌飞跟在谢净身后，“你也是看着好欺负，换个人她也不能这么霸道。”
　　谢净走到教室后面，矮身去捡丢在地上的书，“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沈凌飞蹲在她身边，帮着捡书，“我也不确定，只是看她浓妆艳抹，言语粗俗，不像是学生。”
　　“咦，”沈凌飞两指捏着一本《飘》，“这书脏了。”
　　谢净也看到了，不知谁洒了八宝粥在地上，垫在最下边的小说封皮上沾了一整面的粥渍。
　　谢净把手里一摞书本子放到座椅上，心疼的接过那本《飘》，拿了纸巾一点点去擦，然而凝固的饭渍却是擦不掉的。
　　“这书皮隔水，去外面水池洗一下吧，也干净。”
　　谢净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谢净也不想再在自习室看书了。
　　沈凌飞见谢净心情低落，自不会放过这样表现的机会，亦步亦趋地跟着护送着。
　　“班长，真不用你帮我，这书不沉，我自己能拿。”谢净焦急道。
　　沈凌飞大大咧咧地笑，“没事儿的，反正回去顺路。”
　　谢净见他执意这样，又不好凑上去抢，只得任他在身旁陪行，心里觉得怪异极了。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气氛寂静得让人不自在。
　　沈凌飞“咳”了一声，讷讷地开口，“谢净，你其实，其实不用一直叫我班长的。”多生分啊！
　　谢净脑子一激灵，“啊？”了一声。
　　沈凌飞倒没注意谢净脸上的惊诧，他低下头，似是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学校学生素质水平都高，但是遇到考试月占位子，也不简单，我起得早，以后可以帮你占位子。”
　　谢净脑里乱麻一样，如今不是考试月，自习室里也没有几个人看书，沈凌飞他说的事和今天并没有关联啊！可是，那他是什么意思啊？
　　谢净嘴都没过脑子，“不用的，谢谢。”
　　“谢净，你相信我，我占的位置绝对没人敢抢。”怕谢净不信，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仿佛在作着什么承诺。
　　谢净心里焦急，面上表情却已经僵了，正不知所措着，瞧见前面就是女生公寓了，忙住了脚步。
　　“班长，我到了，你把书给我吧。”谢净中规中矩地说着，没有丝毫的回应意味。
　　沈凌飞灵活地一侧身，躲过谢净伸过来的手，嘴里却是笨拙地道，“我是认真的，谢净，你愿意……”
　　“我不愿意，班长，我要回去了。”谢净低着头颅，心里丧气得不行，嘴上却是连忙打断了，容不得一点侥幸。
　　沈凌飞大概没料到谢净态度如此决绝，一时恍惚，竟站着不动了。
　　谢净又不好去他怀里抢书，只也陪着呆呆立着。
　　空气中似乎飘着尴尬因子，扰得人呼吸不畅。
　　好半晌，沈凌飞回过神来，羞得脸通红，大好的男孩子头一次这么手足无措，低着头把书递过去，匆匆道了句，“你回吧，我走了。”
　　谢净才把书接过来，就见他一溜烟地跑走了。
　　谢净站在原地，看着沈凌飞仓皇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能怎么办啊。表错情，会错意，他尴尬，她也不自在啊。
　　谢净苦恼地转身，一眼看到树荫下脚踮地坐在自行车上的季澜，心中一咯噔，惊得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