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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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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蒋知禺受邀参观恒建集团基金会启动仪式,并且纵容蒋之诚的要求带了李筱雅随同。不过是精神上折磨一下自己的下属,蒋之诚这次不想大动干戈,他自然乐得大事化小。
谢净不在,余秘书自然是一刻不离地跟随自家部长。谢净的来历瞒得深,况且她从未向蒋知禺打探过,是以,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谢小姐是蒋先生的侄媳妇儿。他们机关单位里,余秘书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蒋知禺身家的人。
蒋知禺以政府官员的身份出席这种场合,实在不需要屈尊降贵露面于人前,作为与恒建地产有过合作的政府部门,他只需要观礼和表达善意就行了。
蒋知禺静静坐着属于他的席位,身为恒建集团董事长的叔叔,这点福利还是有的。蒋知禺眼睛看着对面举行的如火如荼的“启动仪式”,觉得好笑,似乎有些偏离主题了。他低头轻笑,端过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理身边各人的神态。所谓真相,早晚是要人尽皆知的。
谢净今天的大小事宜都被蒋之诚的助理团承包了,周同本来没机会亲眼观瞻这场盛事的。奈何蒋知禺也是个妙人,顺手叫了周同跟随,既然要闹了,何不把人都找齐了!
周同现在的心情,跟李筱雅的截然相反,除却最初的震惊,心底源源不断地涌出的是庆幸和惊喜。
这种心情,就像大学查不在行的科目成绩时,舍友考了59分,而自己刚好考60分,内心奔腾的除了侥幸还是侥幸。但是老师突然打电话通知你成绩错了,你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生怕听到什么坏消息,然而结果是全班只有你考了个史无前例的90分。
如在云雾、不敢置信,大概说的就是周同现在的心情吧。就在前几天,“谢小姐是蒋先生的情人”等类似的流言还传得风生水起呢!
不过转眼间,天都变了。
周同僵硬地转转脖子上的头颅,她想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蒋先生悠闲地端了杯茶品着,双腿交叠地靠着椅背,面上都是惬意,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余秘书作为蒋部长的第二秘书,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不张扬惯了的人,周同实在看不出她事先是否知情。
李筱雅算是一行人之中最失态的了,眼神呆滞中透着惊恐,惊恐中透着恐惧,指尖深深掐进手掌,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极其精彩。
周同心里幸灾乐祸,让你总欺负新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肠子都悔青了吧!
周同心里自娱自乐,猛地想到什么,侧头看看蒋部长的脸,又对比了外面恒建大当家的脸,都是姓蒋,会不会是亲戚?只是看年纪相差不了多少,难得是哥俩?
李筱雅回去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只凭着本能支撑着一副躯壳,艰难地跟着队伍,对往日里爱慕的蒋知禺也没了兴趣。
“李技,你稍等。”
李筱雅听到有人唤她,机械地回头去看,原来是余秘书,她对这个没什么脾气的办公室秘书没有太多的印象。但经此一事,她再不敢小觑任何人,于是她恭敬地道,“余秘书,你找我什么事?”
余秘书有点惊讶,李筱雅这个名字她听说过,隐约觉得她为人不怎么样,没接触过。
现在看她这个样子,联想到她刚刚经历的事,她有些理解。不过,如此也好,但愿她经此一事,改过自新,也算不辜负蒋部长的一番好意。
“单位有个下调的机会,蒋先生推荐了你去。”余秘书心地好,她紧跟着安慰道,“虽然比不上首都繁华,但是你是下调,去了没人敢难为你。听说离你阿姨家也近,亲戚们也能帮衬你。那边蒋先生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去了先干着,凭你的学历,熬几年就能望上提提。”
下调也不一定是坏事情,大官下调十有八九是贬职,但像李筱雅这样的普通技术人员,只要在基层表现良好,可比窝在卧虎藏龙的首都有前途。
蒋知禺是厚道人,从来做不惯坏人,行事向来带三分好意。不过,具体怎么样,还要看各人自己把握。
李筱雅闭闭眼,有些心疼,她看上的那个男人,果然是个好男人。只是,那人,终究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李技?”余秘书以为她不情愿,毕竟是高部长安排过来的人,她刚才刻意照顾着她的情绪。
“是,我愿意去。什么时候出发?”如此也好,一走了之,总不会还念念不忘。
“部长说,你这几天先在家收拾东西,资料办齐全了就可以赴任了。”话外之音是:李筱雅,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余秘书心里默默叹息,她做了蒋知禺近十年的秘书了,最了解他的人品的。他出身显赫,却难得的体恤下属、与人为善,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被人平白污蔑。
李筱雅稍一思考,就明白了部长不想让他在单位尴尬,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让她在家收拾行李。
“替我跟部长说,谢谢他的栽培,我……”她还想说点什么,却发觉什么都不必说了。
“我会转达的。”余秘书觉得,部长未必就会需要她的感谢,如若她就此能够踏实做人,部长大概会欣慰吧。
谢净一大早上班,就在自己办公室见证了奇迹。
李秘书远调后,她就搬到了他的单人办公室。所以,办公桌的首饰盒不是别人放错了,而是给自己的!
谢净看看手掌,很干净。她轻轻拿起桌上一看就很贵重的丝绒首饰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谢净觉得眼睛被晃得有点花,满目的钻石宝石迎着早上的阳光,其锋芒何其璀璨。
谢净小心地把盒子摆在办公桌中央,坐在它面前,以审视的眼光打量它。一整圈的镶钻链子,底端坠了颗泪滴状的蓝宝石。
谢净被蒋之诚的财大气粗熏陶得久了,自然不会被迷了眼。只单看这满眼的实打实的钻石宝石,就知道价值不菲,更遑论若是出自名家……
谢净心里暗道,好大的手笔!蒋知禺一直都是逗她,说自家怎么怎么比不上蒋之诚财力丰厚。如此看来,这位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毕竟,蒋家的底蕴在那儿摆着呢。
“三叔,这盒子是什么意思啊?我可是无功不受禄的。”谢净无缘无故受了蒋知禺的礼,怎么都要问个明白。
她觉得,蒋知禺怕是觉得她受了委屈,才拿首饰安慰她来着,但她自觉没必要啊,她还没那么娇贵!
蒋知禺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听到谢净直截了当的问话。
他无声笑笑,径自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才一本正经地答道,“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送你的?”
谢净皱眉,蒋知禺不像说假话,但是一看就是知情的。
“你三婶送的,她今儿个赶早回去了,托我带给你的。”一大早,蒋知禺也不逗她,直截了当地说了。
薛蔷跟李筱雅就见过一面,她来机关找蒋知禺,在电梯碰到李筱雅跟同事讲酸话,“咱们蒋部也真是的,自己部里聚会也不参加,理由竟然是要回家,家里怕是有母老虎吧!”
李筱雅说这话时满脸的嫉妒,当时薛蔷在她身后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里却是洋洋自得,谁让她有个好老公呢!酸死他们得了!
薛蔷从来不是能吃亏的主儿,转过头就跟他抱怨,学着李筱雅的语气给他重播了一遍。完了让他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没有口德而且觊觎她老公的母苍蝇。
蒋知禺觉得好笑,只是滥用职权这种事他还没做过,只是好声安慰她几句,她也知他脾性,抱怨了几句就算了了。
只是,后来反常地提醒了他若干次,不要跟机关里的年轻女职员多接触,他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是一一答应了的。
“三婶为什么要送我这个?”谢净随口问道,问完就想到一个可能,迟疑地说,“三叔,你是不是跟三婶说了……”
蒋知禺拜拜手,打住她要说的话,“想什么呢?你三婶听说,因为你的事,小李被下放了,一时高兴,就送了你这个。”薛蔷的原话是:这孩子倒是个孝顺的,值得栽培。
“三婶的性格,还真是豪迈。”谢净愣愣答道。
早听说三婶娘满门军官,行事最是不拘小节的,从当年能主动向身为男方的蒋家求亲,已经然可见一斑。
“三叔,我果然猜对了,连三婶都知道了。李筱雅果然是因爱生恨才做了糊涂事,我是被你连累的!”谢净反应过来,一脸“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的表情,指责蒋知禺招蜂引蝶。
“呵呵,你想哪儿去了?”蒋知禺被她一惊一乍的表情逗乐了,“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回去工作,别赖在我这儿。”
谢净瞪他一眼,施施然起身,“是,部长,就走,不打扰您老人家日理万机了。”
蒋知禺端起茶杯,抿了口,嘴边溢出一个轻笑。
薛蔷会送谢净东西,他大概知道原因。
薛蔷跟他结婚的同时,就放弃了很多她在乎的东西。当年他们刚定婚,大嫂就劝薛蔷留任首都。薛蔷从没让他为难过,自然也没跟他提起过这些。他只知道,后来她打了申请,调回北京驻兵。
后来十几年,因为各种意见不合,薛蔷跟大嫂处得越来越糟。
一年前,原来的部队邀请她回去,她犹豫了很长时间都做不了决定。最后,还是他开口劝了大嫂,才让她得偿所愿。
他现在还记得,她临走时候的样子。明明比他年纪还大两岁,却在他怀里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她哭的狼狈,却还想跟他解释,“阿禺,我要做的事情保密,我……”
她不想离开他,但那是培养她的地方,她的队员需要她,那才是她能自由飞翔的地方。而且,那是她在蒋家压力最大的时候。
十几年来,她跟大嫂的矛盾越来越尖锐,顾及他,她每每都要隐忍大嫂虽是规劝,却字字戳她心口的话语。
她唯一的缺点,就是生不了孩子,他一直帮她瞒着,只跟大嫂说缘分未到。他有她相伴一生,其实已经不介意没有孩子的缺憾了。
他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她,“你别说了,我都懂。任务完成了就回来,就只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他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道,“再放你在外面自由三年,到了岁数,我就跟大嫂说,你年龄大了,不再适合要孩子了,我们两个也挺好。”
她听了,非但没被他安慰好,哭得更凶了。
他当然懂她,他不知道修了什么福分,得她把他当宝一样对待。
人生哪里会事事如意,他一生顺遂,唯独没有子女缘。人到不惑之年,他渐渐认命了。
她跟大嫂性格不合,他不怪她。明明跟大嫂是一辈的人,却处处被大嫂管着。她常常跟他抱怨,“明明大家是妯娌,我却跟她儿媳妇似的,事事被她管着,好不憋屈!”
大嫂待他好,他自然知道,但他不能要求她像自己一样顺着大嫂。她是薛家的幺妹儿,从小享受的都是得天独厚的宠爱,受不得委屈是自然。
无论是最初,还是十几年来,她爱他护他,他心里清清楚楚。
她觉得谢净是好孩子,是因为他跟她说过“谢净是个好孩子”。谢净对他孝顺,她隐隐约约都知道。她最是了解他,所以她也感念谢净能陪伴他。他拿谢净当自己的孩子教导,她自责没能给他生个孩子,一直内疚,自然也拿谢净当家里小辈来疼。
他没让谢净说出的话,是觉得实在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薛蔷不知道谢净替他挡子弹的事,他不想她担心。
以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若她知晓了他曾经离死亡那么近,她必会疯魔,做出极端的事来。
若她知晓谢净救他一命,给谢净的肯定远远不止一盒首饰。
所以,他才及时打住了谢净未说出的话,那话太轻视她的感情了。
蒋知禺叹气,易地而处,他自问做不到她能为他做的。
这一辈子,他蒋知禺,大概永远不会有她那样的魄力。为了感情,孤注一掷,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