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万里长沙

45、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平常夫妻罢了。”蒋知禺淡笑。
　　“那三叔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谢净双手托腮，摆明了要听故事。她实在好奇，不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留学回国后第一次跟着大哥参加宴会，见过一面。”蒋知禺简洁明了地应付她。
　　“这个回答太敷衍了，我要听详细版本，我要听故事！”谢净姿势不变，不淡淡地嫌弃道。
　　蒋知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漾出一个浅笑，映着窗外阳光，说不出的温儒雅致。
　　谢净眯眯眼，被刺到了。她大概明白了，或许三婶就是被这笑容给迷倒的。
　　其实，他在英国留学的时候，蒋卫国就明里暗里地打探他在国外有没有相处得好的姑娘。他回说没有，之后，蒋卫国就在□□他物色妻子人选。
　　他回国，第一次参加宴会，见过一面薛蔷。那时，那个女人一身戎装，大概是刚从部队回来，就被拉到宴会上了。
　　他出现的时候，她大概正跟人发生争执，怀里揽着个小丫头，动作豪放不羁地俯瞰一众名媛。她身材挺拔，面目清秀，只是举手投足间痞气十足，在一群闺秀中很是醒目，他想不注意她都不行。
　　那时他们都还没有确定婚约，只是那场宴会后，她家里就托媒人来问大哥他的婚配。
　　大哥问他可相中薛蔷了，他不语，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娶什么样的女子。从小到大，生活上有大嫂为他操心，学业上大哥处处为他提意见，很少有需要他独自拿主意的时候。
　　大哥大概看出他的迷惘，笑着跟他说，薛家的丫头对外发了话，她这辈子非蒋家老三不嫁，这人是她先看上的，谁要敢跟她抢，她绝不会手软。据说，她说这话儿的时候，神情肃穆，拳头捏得咯咯响，仿佛在说不信的可以试试她的拳头。
　　他听了这话，有些无奈，她都那么说了，哪里还会有姑娘愿意嫁他，但是，心里却莫名地感动。
　　他没有犹豫太久，就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
　　“三叔，我听之诚说，你当年只隔了人群看过三婶一眼，就答应了婚事。”谢净听说这事的时候，心里瞬时就觉得三叔对三婶是一见钟情。可她跟蒋之诚说她的想法时，蒋之诚只不置可否地笑笑。她实在想求证一下，眼巴巴地看着蒋知禺。
　　“不舍得她一个人付出这么多，便想全了她的念想。”也算还了她的深情。
　　谢净听到“不舍得”三个字，就觉得肯定是她猜测的那样。但是，细细琢磨蒋知禺的话，又觉得实在还有很多转圜的余地。
　　谢净暗暗磨牙，这人真是官当得太久了，说得一口好官话儿。
　　“好了，甜点也吃了，故事也听了，心情有没有好点了。好了下午就接着上班。”蒋知禺取笑她，但同时也是宽慰。
　　“嘁～三叔说的书一点都不好，跌宕起伏的情节呢？荡气回肠的感情呢？就算都没有，也要说点温馨平淡的粗茶淡饭嘛！”谢净懂了他的安慰，心思玲珑地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她很好。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鬼丫头，想听惊心动魄的故事下次找你三婶，她半生的经历应该配得上这四个字了。”蒋知禺回她一句，起身准备回单位了。
　　谢净不情愿地起身，落后半步跟着回去，路上不忘刁钻地问这问那的。
　　蒋知禺大都笑笑了事，谢净也不生气，他会哄她高兴，她自然不介意孝顺长辈。
　　李筱雅现在的心情有点难过，她有点忧心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职位，更担心她的出路。她叹来叹去，只能感慨自己真得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的担忧，不是因为有人找她要求删除她开的论坛，她现在倒希望跟她的论坛有关的东西都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早上谢净给她的震撼太大，她现在还有点缓不过来，她一直以为谢净大概是跟她差不多的存在，或者还不如。
　　她答应得好好的，让他们立刻删除跟论坛有关的东西，希望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真的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一个小记者在不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大肆报导了此事，事后才通知她，若是一天前，她肯定会乐得如此，但是现在，她欲哭无泪。
　　“净姐，出了点岔子，有记者出面报导了此事，而且报纸已经发行了，制止的话工作量有点大，回收也来不及了，我…”之前中断互联网传播很顺利，没想到被些不长眼的报社坏了事，刘云成有些气急败坏，谢净难得麻烦他办事，他竟没万全处理，话里便带了自责。
　　“云成，这种事谁也想不到，你不用操心了，总会有人处理的。”除了开始的火大，谢净很快平复了心情，还能安慰刘云成。
　　“净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吩咐，我肯定随时待命。”刘云成自然知道谢净口中的“有人”是谁，他不担心谢净会在舆论中受到伤害，只单纯对帮不到她而惭愧。
　　“呵呵，去工作吧，我好得很呢。再说，你一个老板没事，我这个小职员我还要工作嘞！”
　　谢净挂了电话，嘴角的笑容消失殆尽，朗声道，“进来。”
　　“谢秘书，我刚从成娱回来，事情更复杂了，…”周同进来，迫不及待地说着自己知晓的坏消息。
　　“我知道了，”谢净打断她，低头顾自拨弄着手机。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那头就被人接起，“阿净？”蒋之诚在公司午睡刚起来，意识已经清醒，只是声音还带了丝刚睡醒的喑哑。
　　“之诚，我碰到点麻烦事儿。”谢净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百无聊赖地一下下点着桌面。
　　周同在办公桌几步之外的地方站着，自然听不到电话那头的男声，但从谢净亲昵的称呼和语气，她猜测应该是很亲密的人，但猜不出是谢净什么人。
　　电话那头的蒋之诚低低笑了两声，他的阿净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给他，不过有事就给他打电话，这也是长进了。
　　蒋之诚的笑声太肆无忌惮，谢净捂着听筒，摆摆手，让周同出去。
　　“说吧，什么事？”蒋之诚端正了态度，“是不是跟你早上说的不懂事的同事有关？”
　　“嗯。”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了，谢净撇撇嘴，有些无语，不懂事？确实是不懂事来着。
　　…
　　“就是这么回事，我那个不懂事的同事还蛮配合的，只是那个乌龙记者也是建功心切，有点急功近利了，不过，这都是误会，您大人大量，帮忙解开就行了。”谢净把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给他讲了一遍，累得她嗓子都冒烟了，她抽空抿了口茶，不忘叮嘱蒋之诚“轻”处理。
　　“你那个同事有点搞不清状况啊？”蒋之诚有点火大，他现在已经在压制怒气了，他蒋之诚什么时候受过这些窝囊气，“我都不知道，现在记者这么好当了，什么人都能当得上！”
　　谢净沉默地用空着的手捂脸，心里默默叹息，她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把这事给处理了，没想兴师动众。
　　“你看着处理吧，务必把我的污名洗干净了，我还想仕途坦荡呢。”谢净说了自己平实的要求，暗示他点到即止。
　　“你安心上班吧，我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谢净长舒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涉及到这些阴私的事，蒋之诚是一点亏都吃不得的。她不擅长谈判，跟蒋之诚谈条件，他若是不让，她就只能节节败退。
　　蒋之诚挂了电话，面上再无一丝温柔，眼中一片精光。他背靠着椅背，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指节有节奏地敲着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办公室内的气氛静谧得可怕，宗宁额头上已经泌出细细的汗珠，余光瞥见后面的几个助理也是相同的状况，他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下午是真得有重要的会议，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自进入蒋之诚卧房叫他起床，也就不会碰上老板做噩梦了。刚才夫人讲述的时候，老板特意开了外音，是以，他听得清清楚楚，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现在也想说，谁啊，这么不懂事？可是，他还要忧心，老板会不会发火？发火会不会接着发配他？
　　宗宁额头的汗珠子眼看要流入眼睛里，他顾不上忐忑，抬手就要摸把汗。
　　“宗宁，”蒋之诚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是，蒋先生。”宗宁心里苦，没来得及抹汗，他一听老板声音，身躯一颤，汗珠子直接滚眼里了，辣得眼睛涩涩得疼，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夫人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处理合适？”谢净明显不想大动干戈，他若是手段狠厉了，一则会惹她不喜，二则日后被挖出来还会影响她的仕途。
　　“怕是您与夫人的婚礼规模太小，还有人看不清状况。”宗宁没有凑上去出主意，出不好又要惹老板发火，还不如引导他自己去想。
　　经他提示，蒋之诚才放弃了脑中场面血腥的想法，“哦？最近公司还有什么庆典吗？”
　　宗宁迅速在脑中过滤着，年终总结早开过了，今年的还不到时间；元宵晚会也举办过了，而且规模太小不适合，老板当时都不乐意露下脸儿；五一表彰老板倒是出席了，亲自表彰了几个先进个人，就匆匆离去了。
　　还有什么适合董事长夫人隆重出席的庆典吗？重大的都过去了，而且夫人一次也没露面，老板一次也没表示过让夫人出席的意思，所以他也没有贸然提起。果然，事事难料，老板的第一秘书不是那么好当的。
　　蒋之诚换了个坐姿，支着头颅斜倚着办公桌，定定看着宗宁。
　　宗宁绞尽脑汁，想到的都是已经举办过的活动，一时之间，他恨不得长了两个脑袋。
　　“蒋先生，前段时间宋夫人提的基金会提案倒是符合条件，只是现在还在审核中。”终于想到个靠谱的，宗宁脱口而出。心里压着的巨石终于落地，他不由松了口气。
　　“那个关爱青少年成长的基金会？”蒋之诚想起来，好像有那么回事。因为是宋逸的老婆提的，宋逸也跟他提过一次，他还算有点印象，只是当时正因为谢净的“赞美之词”看宋小不顺眼，就把那提案搁置了。
　　“是的，就是那个基金会。从公司盈利中抽成，在贫困地区建立奖学金帮助青少年完成学业，虽然耗费了些资金，但是可以美化公司的形象，而且蒋先生您的名声也会更好听，董事会大都觉得这个提案还不错。”论到专业领域，宗秘书谈论起来可谓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可是觑着老板脸色又不好看了，他拍了句马屁，就结束了讲述。
　　“那就把这个提上日程，你亲自去跟宋夫人谈，最迟明天就举行启动仪式。”拿点钱出来做公益的事，他这些年没少做，不差这一件。
　　“是。”
　　虽然时间仓促了点，但宗秘书这方面经验丰富，倒不用担心。对于操办过大大小小不少庆典活动的他，拼了今天通宵，也要把明天的启动仪式办得滴水不漏，务必要让老板高兴。
　　“场地、记者、来宾及夫人的着装方面有什么要求吗？”总秘书一边想着注意事项，一边询问道，手里已经拿出笔记本准备作记录了。
　　“往盛大了办吧，嗯…”蒋之诚沉吟一会儿，又补充道，“不要让夫人觉得铺张就行，你好好把握一下，来宾一会儿我列个单子。”
　　宗秘书手下顿了顿，笔记本上一个字也没写，“不要让夫人觉得铺张”，这个程度他确实需要“好好”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