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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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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蒋知禺的办公室,实在是没有什么特色,刻板的办公桌,平凡的摆设,千篇一律的装潢,连里面的主人咋一看也觉得毫无特色。
谢净品着茶,无所事事,第一次作为客人坐在她三叔的办公室里。
蒋之诚强制性帮她请了假,蒋知禺顺水推舟地帮她批了不短的病假。
谢净今天来,一方面出于愧疚,一方面是送饭补偿。
“三叔,吃饭吧,搁久了味道就不好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竹板炒肉’、酸辣白菜和水饺,选的今早刚采的笋尖,辣白菜是用赵嫂的家传秘方醋着的,水饺陷是拿嫩豆角、粉条和鸡蛋拌的,”谢净如数家珍地报着菜名和做法,不怕他不妥协,想想又不嫌多地补了一句,“就水饺的醋我也给你带来了,东城老董家的。”
“姑奶奶,你在家歇几天不好吗?又跑我这儿来了,之诚再找我麻烦,我这把老骨头就毁在你们夫妻手里了。”蒋知禺闻言,果不其然地抬头回应了。
此时已是正午,正是该祭五脏庙的时候,谢净又是算着时间来的,蒋知禺本就已饥肠辘辘,又怎么禁得住诱惑,况且他也怕水饺泡烂了,故此,听了谢净的话,便放下手中的笔,准备就餐。
蒋知禺洗了手出来,谢净已经在茶几上摆好了饭。谢净的厨艺委实不错,色香味俱全,单看着就食指大动。
美食在前,蒋知禺哪里还忍得住,接过竹筷,不客气地吃起饭来。
谢净露出满意的笑容,在一旁看他斯文而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蒋家的男人,她见过的,连谈不上斯文的蒋之诚,吃饭时的动作也是斯文好看的,估摸着是一脉相承的。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吃饭间隙,蒋知禺问她。
“你左额怎么伤了?”她不答反问。
蒋知禺顿了吃饭的动作,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吃饭,低语一句,“水饺味道太淡了。”
谢净恬静一笑,“故意做得淡的,酸辣白菜口味重了些,正好互补。”蒋卫国三高,蒋之诚和蒋知禺年龄也不小了,就该多注意些,但凡她给他们爷几个做饭,口味都拿捏得清淡些。
蒋知禺继续低头吃饭,吃过那么多的饭菜,他却觉得谢净做的最合他的口味,大概她比较细心吧,总能看人下菜碟。
“蒋之诚敢打你?”谢净忽地说出一句话。
“咳咳,”蒋知禺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一惊,饭菜进了气管。
谢净急忙抽纸巾、递茶水地伺候着,就差上手帮着拍背了。
蒋知禺咳完,喝了几口水,这顿饭也算吃完了。他戏谑地看着谢净,丝毫不觉得被侄子打了丢人,反问道,“他怎么就不敢了?”从小到大,他与他打的架还少么。
谢净咽咽口水,企图消化这个看似不可能实则大有可为的事实。是了,他们年龄差距小,小孩子打打架实则太正常不过,打着打着也就习惯了。
不过,她还是很难接受,她是一直把蒋知禺当长辈来看待和孝顺的。
蒋知禺见她如此,草草解释几句,“我与之诚的关系,从他成年了才好些。”
确切的说,是从他开始从政,而他能随心所欲地经商时,之诚对他的态度才有所好转。
之诚实在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当年他选了之诚不喜欢的从政,他为了还他的恩情,后来倒是给了不少他公司的股份给他,声称给他养老的。
涉及家族隐私,谢净也不想过多窥探,喏喏地应着,“哦。”
“行了,你走吧,我要工作了。”吃完了霸王餐,某人开始下逐客令了。
谢净认命地收拾着碗筷和残羹剩饭,她是该回去了,否则蒋之诚找起来,她又不好交待,实在不应该让长辈屡屡代自己受过。
蒋知禺洗漱一番,见谢净提着饭盒要走,终是不忍地宽慰她,“你不要多想,之诚向来是这么个性子,过几天自然就好了,他对我没什么恶意,这么些年,打打闹闹,也习惯了。”
谢净回眸,灿然一笑,用带了点揶揄的语气道,“三叔真是看得开。”
蒋知禺一笑,不以为然,“本来就是如此。”
“我总会补偿三叔的,有什么想吃的,您尽管提,我都给你做,让赵嫂给你送来。”谢净说完,不等他再客气,径直出门。
蒋知禺待她出了门,才自言自语般回了句,“那倒好了。”
蒋之诚和蒋知禺的关系,自小就算不上好,有段时间连表面的平静也维持不了。
蒋知禺出生后两年,母亲就去世了,又隔了两年,父亲也去了,命运着实坎坷。
双亲皆无,幼弟孱弱,蒋卫国不得不终止在国外的事业,同时断的还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那女子不愿回国,因此两人的姻缘便断了。
只有他知道,那段情伤大哥多深。大哥刚回来那段时间,白天操办父亲丧事,晚上夜深人静时,对着照片上的佳人垂泪叹息。他碰到过几次,幼稚地安慰大哥别伤心,之后大哥再没让他见过他那样的表情。
蒋卫国回国后,娶了父亲帮他看好的女子,就是他大嫂。大嫂是个贤惠的女子,把蒋卫国照顾地很好,自然待他也是极好的,像母亲一样好。蒋卫国怜惜幼弟无父无母,便时时把他带在身边教育辅导,所以他各个方面都像极了他。
现在回想,蒋之诚还没出生前的那几年生活,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大哥大嫂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待他。
后来,大嫂怀了之诚,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得到那么多照顾。可是,之诚出生后,大嫂待他一如既往,当她的长子一样疼爱。之诚出生时,他已到了开蒙的年纪,大哥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他。
敏感聪慧的他,自小就明白之诚厌烦他的缘由,是他抢了他完整的父爱和母爱。他合该如此对他的,否则,他也会良心不安。之诚的父亲母亲都是温和的性子,他本不该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的,究其缘由,都是他的错。
他低低叹气,经此一事,之诚对他怕是起了隔阂。大哥大嫂年事已高,他实在不想他们再为他们操心,也怕大嫂因此迁怒谢净。
之诚那天来找他时的表情,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他携着怒火进来,随手甩上了他办公室的门。进门之后,不发一言,径直走向他,上来就照着他左额头来了一记老拳。
他怒气冲冲地来,他已经知道为了何事,自然不会还手。他抚抚额,摘了眼镜,做好了任他打的准备。
接下来,之诚没再打他,其实他挨了一圈后也朦胧知道。以前之诚打他,从没用过这么轻的力道,他的力气有多大,他最是清楚。他以前也没打过他额头,打额头,拳头也很疼,而且亲人之间还要拿捏力道。
蒋之诚说,“蒋知禺,你是她什么人,值得她为你挡枪。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倒还不至于被人这么作践!”
蒋之诚其实有些嫉妒他的,谢净为他做到如此程度。但更多的是对谢净的疼惜,他心中有股怒火,不能发泄到谢净身上,只得把责任都怪到他身上。他像困兽一般,急切地想找个发泄的口子,偏偏是他这个从小到大的对头,下起手就不会留情了。
蒋知禺想,他还是打他吧!这话才是诛心。
他不言语,蒋之诚却觉得不解气,拿话刺他,“蒋知禺,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和我抢,现在连我妻子你都容不下了!”
“之诚,”蒋知禺压低声音吼了一声,他从来没想过要抢他的东西,怕他想左了,便事事让着他,他轻声平息他的怒火,“你明明知道,我从来没那么想的。”
蒋之诚冷笑一声,那笑中竟含了一丝苦涩,“是啊,你从来都不想,但他们总会把我想要的送到你面前。”
蒋知禺苦笑,这就是他的劫,也是他欠他的,这才是横亘在他们叔侄俩之间最大的问题。他们到了一定年纪,就学会用和平来粉饰矛盾,而那矛盾从来没有被解决。
“蒋知禺,你若不想与我为敌,便离她远点。”
“之诚,”这一声呼唤隐含着怒气,蒋知禺只能这么警告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失了理智。
蒋之诚确实不想谢净与他走得近,却也没有过其它的诋毁她的想法,一语既出,也有些后悔,只是不肯认错,倔强地回望着他。
“罢了,罢了,我只当你没来过。”谢净救他一条命,在之诚这里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
“爸爸,你别不说话,我若错了,你就骂我几句,不过也别骂多。”谢净央求着,还不忘讨价还价。
以蒋卫国多年的阅历,就算谢净提前给他打了招呼,他还是觉得后怕,知禺命中有此一劫,难为谢净替他受罪,之诚也不知道怎么想。
“爸爸,”谢净不依不饶,非要蒋卫国发表几句意见。
“谢净,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大事小事,不必顾及旁人,保全自己就好,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蒋卫国语重心长。
“我以为,起码您会支持我的,两害相逢取其轻啊。”
“不能这么想,结果没出之前,谁都不知道哪害轻,”蒋卫国看她一眼,“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自然不希望任何一人有事。但凡有个万一,你置之诚于何地。”
“有这么严重么?”谢净嘟哝。
“事后听来,我都觉得心凉。”蒋卫国概括他的心情,同时觉得之诚遇到谢净,也是遇到克星了,怨只怨他前半生过得太肆无忌惮了。
“哦,那别告诉妈了,再吓着她,就我们几个知道。”总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不值得到处博取同情。
“嗯,别让她跟着惊吓了。”他点点头,又操心另一件事来,“之诚又该生气了,晚上不留你吃饭了,你好好安抚他,夫妻之间,终归要坦诚相待,才能长久。”
“唉,爸爸,你是不知道,之诚他已经生气几天了,”谢净撇撇嘴,“三月中旬的天儿,我在家都冷得慌。”
“那你叫他来,我帮你说说他。”
谢净吐舌,“不用,不用。”要是她真这么干,蒋之诚会冻她一年的。
“那你还不回去?”
“是,这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