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无拘

2、余温

　　今天阿息出了房间还很意外地在柜子里翻找DVD，说实在，我确实很惊喜。我蹲在身旁开心地跟他说：“阿息，你总算肯打起精神啦？想看什么片子呢？谍战片？还是科幻片？”
　　面无表情的阿息一言不发，糟乱的头发耷拉着挡住了他半个眼睛，只是专注地埋头找DVD。当地上积了小堆的碟片后他终于找到他想要看的。没有印任何东西的光盘上只写着一行字：婚礼记录片。
　　我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轻轻地从他身后环住他，“傻阿息。”头靠在他的后脑勺。
　　阿息把光盘放进DVD里，巨屏的电视过了几秒就显示出画面。他就坐在电视机低下昂着头看，像极不怕近视傻呵呵地坐在电视机底下看动画片的小孩子。影像在他漆黑的眼眸倒映出来，亮晶晶的。专注得像是忘记了呼吸。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发出了嬉笑声的电视，眼泪像是失控的雨水潸然而下。电视里的我穿着洁白的一字领蕾丝婚纱，光洁的天鹅颈，已经性感的锁骨。充满幸福笑意的一张脸隐藏在圣洁的头纱中，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闺蜜君笑穿着可爱的伴娘短裙，拿着我的高跟鞋调侃我：“小新娘啊，过了今天你就是别人的了。是不是幸福得只会傻笑了啊！？”
　　躲在头纱后的那张脸起了两抹可疑的红晕。
　　“趁你老公不在，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啊？羞羞的话也可以哦！”说完周围的姐妹也发出哈哈的笑声。
　　我掀开自己的头纱，露出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蛋，虽然说不上有多美，总是比往日多了几分动人灵气。
　　我认真地看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阿息，今天以后我就要喊你老公了。咳咳，有点小害羞哈！”旁边的姐妹也一同嬉笑开来。“很庆幸能够重新遇见你，并且重新相爱。或许你早就不记得作为那个在高中不爱作声的某任女友，可是阿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多年前的我，完全不敢想象现在的这一幕。可是今天，实现了。直到现在我都还在怀疑这是一场梦，不时还掐自己一下。阿息，不管曾经怎么错过，我们从来没有迟到。希望以后几十年后，梦醒了看见的还是你的脸。我爱你，苏息。”说完我露出了如同春暖花开的笑靥。光芒四溢的眼睛弯成半月，嘴角上扬至两粒酒窝凹陷的位置。
　　在摆满化妆品，和白色婚纱礼服的化妆室内，一切都是那么温馨圣洁。那一刻的感情直到现在还残余在我心里，最喜欢的朋友在我身边，最感恩的父母也在身边，最爱的人也在我身边。是阿息给了我这个如梦境一般的时刻。
　　我慢慢地靠在已经捂着脸哭得眼泪鼻涕都混杂在一起的阿息的肩膀上。空洞洞的房子里只剩下阿息痛哭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哭的人肝肠欲断，听的人心也痛得肝肠欲断。
　　镜头转到室外花园，装潢清新温暖，白色镂空缠满的树藤的拱形亭子前摆了一条很长的红地毯，红毯两旁摆满了用香槟色的缎面凳布罩住的椅子，椅子后面都绑了精致的蝴蝶结。草地上还洒了五光十色的小灯，像极浮游在星空中。在夜色中散发着柔淡的光芒，熠熠生辉。再过去一点摆着西式的自助餐，也是用同样的色系的缎面图案装潢。典雅低调。
　　穿着礼服的亲友们坐在座位上，所有视线都转移到挽着年迈的父亲，穿着洁白优雅的婚纱的我身上。我踩着轻盈缓慢的脚步，踏上了红地毯。两个可爱的小花童在我身前撒着粉色的玫瑰花瓣。在落英缤纷之中，我看见了我最亲爱的阿息穿着为他量身定做的黑色西装，白得发光的衬衫，以及那个可爱的红色领结。
　　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与满脸期待的他对视了。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白衣少年的翩翩身影中。他长大了，五官越来越英俊立体。他在柔光中更似我记忆中的他，仿佛我走的是时光隧道，穿越回过去。微抿着嘴唇是他紧张又兴奋的表情，和小时候一样。他还是我的阿息，只是更爱我了。想着，我不自觉又双眼发酸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婚礼进行曲在回荡，所有人面带祝福笑意，屏息凝气。我一步一步地走向我所热切的未来，他的面前。他发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忽然捂着脸，颤抖地说：“阿映，你太美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像在做梦。”我忍俊不禁，也哭了出来。
　　我轻声说：“阿息，我也是啊...”
　　直到在教父面前宣誓完，直到为彼此带上婚戒，我们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对方。我是多幸福，才能遇见你。他掀开我的头纱，迫不及待地吻上我的唇。下面一片欢呼，一时间热闹非凡。
　　回到现实，阿息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安静得像个文静的孩子，沉默地躺在冰冷的白瓷砖上。这冰冷的冬天里，他只是穿着一间单薄的白色针织衫躺在地上，我近乎哀求地劝他：“阿息啊，回床上躺吧，这里会感冒的，回去吧...”
　　他盯着电视，眼睛一片空洞。像是看不见底的地洞。忽然开口呢喃：“阿映，你以前都不撒谎的，为什么偏偏是这次？”
　　我用发冷到有些僵硬的手指抚摸他的脸，他柔软的头发。用哄人的口吻细语“阿息，我没有骗你。不要那样想我，求求你...快点振作起来吧。”
　　忽然之间，他起身往换衣间走去，打开了我的衣橱。我们家有一个更衣间，两个特别的大的衣橱，分别放着我的衣服和他的衣服。不过我的衣服很多，所以我的衣橱之大，可以坐下两三个成年男子。阿息钻进我的衣橱，吓得我紧接着跟进去。只见他抱着我的婚纱，坐着衣橱的最里面，头埋在婚纱里。仿佛急切地寻找我的余温。
　　我们的婚礼是在深冬举行的，虽然哪怕我穿着这么性感的婚纱，却没有一点寒意。不知道在这深冬里，阿息也是否在寻找如同结婚那天的余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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