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爱情》缘木求猫

5、黎镇梓

　　周末，像往常一样，黎镇梓定了山顶花园饭店的位置，约黎文臣见面。

　　黎镇梓是黎文臣的养父，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黎文臣的亲生父母在战争中牺牲，黎镇梓就把战友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抱回来抚养了。黎文臣还有一个小五岁的弟弟黎悯战，也是同样的情况。
　　黎镇梓一辈子没有结婚生子，就把两个抱来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着，还给他们起了名字。
　　小时候，黎文臣常常痛苦，为什么他的父亲不和他亲近。他们的关系就像上下级，僵硬、死板、毫无人情味。有什么事情要打报告，想要见一面也要通报。
　　因为无比羡慕其他同学那样亲密的父子关系，他也曾叛逆逃学打架，想要用这种方式获得父亲的关注。
　　但换来的只是冷漠的眼神和关禁闭的惩罚。
　　自从知道黎镇梓只是他的养父后，黎文臣立马就释然了，多年的疑问有了解答。他终于不用整日陷在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与自我折磨中。
　　从此家里又恢复了父子和睦、兄友弟恭的氛围。

　　山顶花园饭店建在海边的一座悬崖上，有一半的位置突出峭壁，以玻璃铺地，透过地面直接可以看到底下惊涛拍浪的情景。让食客时刻有一种“水何澹澹山岛竦峙”的极致感官享受。
　　这是黎镇梓最喜欢的一家饭店。

　　黎文臣到的时候，黎镇梓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坐。”黎镇梓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你今天迟到了。”
　　“下雨，山路不好开。”黎文臣恭敬地说。
　　黎镇梓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这一周怎么样？”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对几家公司做了审查，之前的项目也……”
　　“小杜把水星矿业公司的事情告诉我了。”黎镇梓打断了他，从菜单上抬起头，“说说你的想法。”
　　黎文臣拿不准杜真说了多少，只好如实相告：“是，Flamingo机器人展现了超乎寻常的拟人性，我们怀疑在当前算法下AI的图灵指数达不到这个水平。但它经过X光检验并没有问题。”
　　“嗯，又是没有问题。”黎镇梓合上菜单，摇了摇头：“天真，他们怎么会那么简单就让你发现问题。”
　　黎文臣沉默了。
　　“把这家公司立为重点监视对象，研究室、开发人员，一个都别漏掉，Flamingo测试机也暂时不要销毁，留着观察。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这么明显的漏洞，恐怕是障眼法。”

　　重新调查一个已经结案六年的案件，并且还如此大张旗鼓，这让黎文臣很不解。
　　“您怀疑当年追捕Alpha Type 01时有漏网之鱼？”
　　黎镇梓没有回答，他撑着扶手站了起来，背着手慢慢踱到了露台边。
　　“现在不是六年前了，如今针对机器人的音障弹、中子枪、电磁追踪等技术都很成熟，它们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可怕？呵，我从来没觉得一堆钢铁可怕。”面对着不断涌上的海浪，黎镇梓第一次显露出疲态，他喃喃自语道，“可怕的是站在背后的人。”

　　“先生，这边请。”服务员恭敬地打开门，一个个头极高男子走了进来，他走路姿势挺拔，十分引人注目。
　　“将军。”他双脚一并，冲黎镇梓行了个军礼，声音低沉。
　　黝黑的皮肤、粗糙的手掌、还有眉间的刀疤，无一不显示出平日里这个身体的主人是处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中。
　　“啊，小宋，辛苦了，这边坐。”黎镇梓转过身，把男人引到位置上，“大雨天还麻烦你来陪我这老头子。”
　　“您太客气了，这是属下的职责。”
　　黎镇梓显然很欣赏对方，对他的态度颇为热络，“这是犬子，黎文臣。文臣，这是宋冬义，现在在特别行动处……瞧我这老头子的记性，你们以前应该在部队里见过了吧。”
　　“不用介绍，宋队长现在威名远扬。”黎文臣扯扯嘴角。
　　“黎公子说笑了，怎比得上黎公子少年有为。”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漠然地把目光移开了。

　　黎文臣已经六年没有见到宋冬义了。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两人大吵了一架，最后宋冬义摔门而去。
　　他们记忆互相交叠着一个谁也不愿意提起的名字。

　　开车下山的时候，黎文臣一直心不在焉，和宋冬义的会面让他的心情恶劣到极点，同时还带着极度自我厌恶的沮丧。
　　路两边，山茶科小乔木植物长长的枝丫从山壁上伸下来，枝头的重瓣山茶花低垂着头，花瓣被雨打落，像是下了一场纷纷落落的花雨。连行车视线都被遮挡住。
　　看到路边举着伞的柯柯的时候，黎文臣一脚刹车差点撞到山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