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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桃花始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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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老太太定睛瞧着孙子,也不言语。看得何曜一阵不自在,原本偏黑的脸上竟被祖母瞧得起了红晕,一般粗汉想要掩饰害羞的时候都是大嗓门或者立马找其他事做。何曜自然不敢对自己祖母大小声,拾起脚边的碧云刀用袖子擦啊擦,“..孙儿就这想法。”
何家老太太多精的人啊,她早就看出苗头来了,“上回祖母去宝家你也瞧见了,人家未必瞧得上你。”
这个才是何曜头疼的,“您给孙儿些时间。她家会同意的。”
何老太太用帕子掖了嘴,“宝家姑娘那样,你就不问问老身和你老子?”
何曜一听这话,登时便急了,上辈子与宝塔的亲事就是祖母一手促成的,怎么的听这话,这是要不赞成?宝家不同意,祖母再不同意,那他这娶妻之路岂不是要先翻过两座大寒山?
这不成!
一旁有虎视眈眈的周禺夫,他急着把媳妇娶回来。
何曜一着急眉头便拧成两个大疙瘩,急切道,“祖母,上回您不是还挺喜欢她的吗?为何孙儿说要娶她您就不同意了?她不傻,真的!只是反应比常人慢些....再说,这些不都是孙儿害的吗?爹从小教孙儿,男子汉要敢做敢担,既然害她变成这样的事孙儿,孙儿就必须担起所有责任!祖母您说是不是?”
何曜特别期待的看着何老太太。
等了半天,何老太太却扭头哼了一声。
元春适时地递上热茶。
何曜愣住,哼是什么意思?
何老太太享受地喝完了一盏茶,把何曜晾在一边,却与元春说,“嗯,这茶呀还就是得用蓟阳的水来泡,这甘甜的滋味还能出来。”
元春笑着接过空茶碗,“不是蓟阳水有多好,您喝的就是个家乡味。”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何曜心急如焚,“祖母,您一向通情达理....”
“臭小子,别给老身扣高帽子。平常也不见你一霎的功夫秃噜这么多话,今儿倒是一箩筐一箩筐的。”何老太太责备完了,忽然高深莫测地问他,“你以后会走什么路自己也清楚,到时候别人家高官贤妻,再瞧瞧你,你娶位这样的夫人放身边,当真不会后悔?”
何曜斩钉截铁,“不会!”
何老太太呿他,直起了身子,“年轻人...心浮气躁,还是别说大话的好。”
何曜就差指天发誓了,“孙儿很小的时候祖父就曾经说过,男儿一言如九鼎,说到就要做到。孙儿十七年来一直谨遵教诲,从不敢忘。今日与祖母立誓,孙儿娶宝塔,绝不后悔。”
何老太太抬头瞧一眼元春,手指着何曜,“你听听,谁说这小子不开窍的。连他死去的爷爷都搬出来了。”
老太太故意装傻似的问,“曜儿啊,你就为了要做到一言九鼎,所以立誓娶她?”
何曜这会儿也不扭捏了,大男人喜欢个姑娘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方才孙儿说了,她...”有的话放在心里还能偷着想想,真要说出来还是难为情,“她是孙儿的心上人。”
春日融融,桃花始开。
过了一个严冬,京都百姓对宝家姑娘的谈论少了。铺天盖地的消息都在说三日后皇上巡京的事,可最近这两天关于宝家姑娘的议论又有抬头的迹象。
天气越来越暖活了,宝爹不想总把宝塔关在家中。于是,他寻了个阳光融暖的日子将宝塔带去了前面店铺中。叫她多见见人。起先她瞧着什么都新鲜,可眼前有生人,宝塔便乖乖地在柜台里面坐着。
安安静静,不吵不闹,骨碌碌打转的大眼好奇的看各种各样的客人。她好奇人家,人家也好奇她呀,就这么着很容易视线相撞,这时候她就会很不好意思地低头佯装去学自己眼前的大字。
有不少客人进铺子不是为了买首饰,就是想瞧瞧这位据说痴傻的宝家女。宝爹也知道,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让宝塔呆在院中一直不见人。
于是口口相传,“听说宝家姑娘病好了,都能去铺子里帮忙了。”
“不是傻了吗?”
“瞧着不像,她在宝五铺子里,我亲眼瞧见的。”
“怎么不傻?昨儿我去看了,那姑娘只会傻呆呆得看人,连句话都不会说。”
......
这些话自然也就传进了何曜的耳中,自从宝爹给她换了住处,算算日子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她了。听到她去了珠宝铺子,何曜不动声色的高兴。最起码她可以出门活动了,说明恢复得不错。
何曜高兴的时候一般不会表现在脸上,反倒是习惯性摩拳擦掌,他心里想着能不能远远地看一眼?
算算日子后天正好轮到他值夜,这样白日里便有时间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两日,第三日依旧是个桃花盛开的好天气,春意盎然。众人早早脱下了厚重的冬衣,换上广袖飘飘的春衣,游船的、踏青的,比比皆是。
何曜出了家门,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玄色戎装,又看了眼前方大街上男人的穿着,他不觉得那样广袖长袍得有多好看,但是大家都那么穿。他皱着眉头思量了下,原地踯躅一会儿,要不要也换一身?
毕竟隔了好几个月没见心上人了,再糙的人也难免有几分紧张。生出几分爱美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罢了,还是换一身儿。
他又倒回去,顺便还在院中重新洗了一把脸。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又遇上一名头竖玉冠、身着大袖白衣的青年从他眼前走过,春风鼓起那人的大袖,很有一种风度翩翩之美。何曜又站住了脚,他皱着眉低头看自己身上的一身儿深灰戎衣。
从小到大,环境使然,何曜一年到头都是戎衣铁甲装点,利刃傍身,在穿衣方面单调的很。回都城任职,因职责所在,又是戎装裹身。
何曜换来换去也就是颜色不同而已。
暗道一声罢了,这才提刀上马。
何曜骑马经过落雁湖,湖中那是鸭子还是鸳鸯的嘎嘎叫不停。偌大的湖面上,荡悠着几只画舫,其中一只装点得金碧辉煌、莺歌燕舞,特别扎眼,船中有人朗声大笑,间或夹杂着女子的娇笑。很是惹人眼球,就连何曜也不免往上面瞧了一眼。
这一瞧不要紧,竟是又看见了熟人。
那不是那只花孔雀周禺夫吗?之间他与另外几名男子立于船中,各自臂弯里拥着一位佳人,指点风光,很是春风得意。何曜略眼一瞧,那个趴在周禺夫怀里的女人不就是上回从桐花居出来的柳钦钦吗?
见周禺夫依旧是那只到处开屏的孔雀,何曜不知怎的倒是松了一口气。
“驾——”
高头骏马身姿优美,跑动时大腿肌肉流畅,鬃毛修整迎风扬起,很是漂亮。马背的年轻人剑眉铁面,戎装裹身,一派英武之姿,很是飒爽。也是惹得不少人侧目相望。
周禺夫咦了一声,方才过去的那人瞧着眼熟。这时候他的象牙折扇总算派上用场了,以扇指着那骑马的背影,“那是谁?”
曹阿让眯着眼打量了下,“那不就是何曜吗?急急忙忙干什么去?”
看他走的方向,周禺夫忽然得意一笑,放开了伏在胸前的柳钦钦,“本世子还有事要忙,诸位好友见谅。”
见他要走,柳钦钦轻轻拽了下他的广袖,美人垂目,“世子便是要丢下钦钦不管了吗?”
“说的哪里话?阿让来,送钦钦回去。”
距离宝家的店铺还有半条街的距离,何曜便下了马。立于马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待调匀了呼吸,这才整整衣冠,往珠宝铺走去。
一颗心“咚咚咚...”在胸腔里加速跳动。
他第一次带兵都没这么紧张。
有了之前的教训,他这次都没敢靠的太近。只在铺子对面的布匹摊子停住了。
不知道是方才马跑的太急还是紧张的,何曜口中发干。
天暖了,布匹生意很好,宝家的首饰生意也很好。朱玉斋中人来人往不间断,何曜一眼便从人缝中看到了那个乖乖巧巧给她爹爹递纸张的姑娘。
没想到她真的在这里。
何曜就好比那干涸已久的土地,宝塔便是滋润的春雨。她的气色真好,两颊红扑扑的,嘴唇抿着,几乎不张嘴说话。站在一旁,像模像样地看她爹算账,何曜忍不住露出点笑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懂了。
等客人走了,没热闹看了,她便拿着笔低头伏案,一笔一划的不知道在写什么。
她抿着唇认真的模样,真的好可爱。
瞧着她这样,何曜紧绷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踏实了些。这是他的媳妇,以前是,以后也是。
宝塔在学写字,可是这个“塔”字总是写不好,歪歪扭扭、缺笔少划。先生说,今日的任务便是将这个字写对,写正。所以她现在在练习。
一撇下去,又写歪了。也不知道这是第几遍了,她自己不高兴地鼓鼓腮帮子,倒是没有不耐烦,重新换一处下笔。写着写着,她就觉得有人在看她,冷不丁的抬头,正巧撞上铺子外那个高大男子的视线。
那人还在看她。宝塔坦然地眨了下眼,觉得这人眼熟,盯着他想了半晌,哦是那个大个子。
转头去看忙碌的爹爹,她还记得自己以前跟爹爹保证的。转过头来,再也不敢看大个子,低头写大字去了,奇怪....越写越糟糕....
方才宝塔那忽然间的一抬头,叫何曜的心“吧嗒”一下跳断了线。他还在紧张之余,朝人家姑娘挤了个笑,可惜,宝塔没瞧见,转头看宝爹去了。
有客人从店铺出来,一时间遮住了何曜的视线,何曜赶紧挪了个位置。等视线无阻了,却又发现宝塔好像不认识他一样低下头去继续闷头写写画画。
这可不是个好迹象!
何曜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宝塔理他,心里顿时砸进了一块乱石,闷闷的难受。
就在他失落之时,打着折扇出现在宝家店铺的周禺夫叫他打了个激灵,立马精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