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之慕念归》繁华落笙歌

1、第 1 章

　　夜深如泼墨。夜半三更时分小巷寂寂。
　　忽然屋顶上传来了一阵厮杀声。短兵利剑相接，划过的金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地清脆刺耳。一个身着黑衫的男子，被四个着墨绿色衣衫的人围着，不停地打斗。双拳难敌四脚，男子开始慢慢处于下风，被后面的剑刺中了左肩。刺痛袭来，脚下一阵踉跄。男子见势不妙，赶忙收了剑，略提内力想要逃跑。四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一前四后，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男子想摆脱后面的四人，拼力提起，跃过一座又一座房屋。前面一座恢宏的府院，细细一瞥，门顶的牌匾上书两个大字：慕府。男子毫不犹豫地跃进了庭院。四人跟上，看到是“慕府”，面面相觑。思虑了片刻，领头的人手一挥，四人便隐没在了夜幕里。
　　男子进了院子，放轻了脚步，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防着后面的四个人，还得顾忌着府内来来往往的侍卫。男子朝着一个房间慢慢走过去，却不期然地碰倒了一个放在角落的花盆，花盆破碎的声音引起了刚刚巡逻过的侍卫的注意。
　　“谁？”侍卫们提着灯笼急急走了过来。
　　男子看着没办法隐藏，只能赶紧起身逃跑，却更加引起了侍卫的注意。
　　“有刺客。”
　　男子慌不择路，随手推开了一个房间。却不想惊醒了房内已经睡熟的人。
　　“你是谁？”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略带着惊慌。正准备大声喊叫，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别动，再动我杀了你。”话音刚落，另一只手掐上了男子的咽喉，手力渐收，一阵窒息之感。床上的男子受制于人，不由得怒气渐起，眼内一片被夜色遮蔽的杀伐之气。
　　“二公子。”
　　门外传来了管家慕启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喧闹声音。看来刺客的事件已经引起了全府的注意。听到门外的声音，慕家二少爷轻轻散去了手中的劲道。
　　黑衣男子略微皱了皱眉头，慕家二公子？慕寒？来不及多思考，便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在他耳边说句：“你知道该怎么说。”
　　“二公子。”久久听不到里面人的回应，管家不由得又喊一声。
　　“咳咳，怎么了，慕管家？”
　　“二公子，刚才府里有刺客，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慕家二少爷慕寒抬头看了看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又轻轻垂下了眼睑，“没有。我已经睡了。什么也没听到。”
　　“哦，那二公子您睡吧！我们再去找找。”
　　一阵喧嚣过后，院子又重新归于宁静。
　　慕寒听着人群已经远去，淡淡地说：“可以放开了吧！”
　　男子收起了剑，“得罪了，慕家二公子。”
　　对于男子的这句话，慕寒不置一词。闯进自己屋子，然后威胁自己，最后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怎么可能不生气呢！屋内漆黑一片，又不敢贸然点灯，慕寒摸摸索索地从床上下来，想穿上自己搭在旁边架子上的衣衫。
　　这个动作却引来了无名男子的疑虑：“你要干什么？”
　　慕寒恨恨地白了他一眼，一想这么黑他又看不见，语气中带着深深地不满：“穿衣服。”
　　男子不再说话，只听着黑夜中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思考了片刻，想着自己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那个，我不是刺客，只是被人追杀，才躲到你们府中，却不想引起了侍卫的察觉，所以……”
　　慕家二公子不吭声，又坐回了床上。眯着眼睛，却依旧看不清眼前男子的相貌，语态，直觉眼前的男子不是简单的人，隐隐约约的压抑之气。
　　“你走吧！”
　　男子愣了一下，却也不再说话，说了句，谢谢，转身就离开了。
　　男子离开了，慕寒重新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一夜无眠到天亮。
　　本来一场无心的相识，可是冥冥中，全部的生命轮盘，都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改变。而祸福，却是难料的。

　　“哥，快点起来。”
　　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慕寒顿时很头痛，本来一夜未眠，意识昏昏沉沉，听到这个声音，更是头痛。强撑着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看到了自己盖的被褥上竟然有一滩血迹，这是？蓦地想到了昨天那个男子，他受伤了？
　　“哥，你再不应声，我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吱”的推门声，慕家小姐慕橙就进来了，看到刚刚起身的哥哥，箭似的跑过去，抱住了慕寒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哥，哥。”
　　慕寒听着自己的妹妹这样叫自己，心里一阵恶寒，他太明白妹妹这样撒娇，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求自己的，而且不答应还不行。真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轻轻叹口气：“你又有什么事情求我？”
　　见自己的意图被识破，慕橙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依旧带着撒娇的口气：“哥，我想出去，你今天陪我出去吧！”
　　又是这个要求，慕寒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不爱整日呆在府中，喜欢到处玩，可是每次都会惹出来大大小小的事情，所以屡屡被父亲慕政禁足在府中。
　　“昨天，因为你在茶楼和别人打架的事情，父亲就下了禁令，不许你再出府，今天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吧！”
　　慕寒把慕橙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哥，我今天出去是有事情的。”慕橙很不满意哥哥的这种说辞，但是也不敢得罪了这位即将去为自己向父亲求情的二哥，只能依旧软着态度，拽拽哥哥的衣袖。还生怕慕寒不相信，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一个玉佩，递到哥哥面前，“你看看，这是昨天帮我打架的那位公子留下的，我捡到了，总得还给人家吧！”
　　慕寒接过玉佩，玉质上乘，看着温润无极，轻触手心一片清凉，直抵心间。玉下系着浅绿色的流苏，趁着玉色，更觉蕴而不张。“玉在山而草木润，玉韫石而群山辉。”如此好的玉，想必佩戴者的身份更是尊贵。慕寒反复翻看，却见玉的右下角，刻着一个“萧”字。
　　“萧”在南靖国是国姓，自从南靖立国之后，太祖皇帝就下旨，除了王公贵族之外，“萧”姓一律改为“乔”姓，经过两代，除了身份显赫者之外，“萧”姓几已绝迹。看来，橙儿遇到的那个人，身份定然不凡。慕寒突然有种想会会此人的冲动。
　　“我会和爹说的。如果真的是那位公子的东西，一定是要还给人家的。”慕寒把玉佩放在慕橙的手里，走到门口招呼门外的丫鬟，打水洗漱。
　　慕橙见哥哥肯帮自己，也不多做纠缠，高高兴兴地走了。
　　吃完早饭后，看着爹爹即将出门，慕橙急得不得了，慕寒还没有说，她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不停地跺脚。
　　“橙儿！”
　　慕政看着眼前这个急急躁躁的女儿，不停地叹气。自古女子，贤惠淑德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自己这个女儿，不仅经常溜出门，而且还到处惹是生非，可是自己偏偏疼惜这个女儿，就算生气，也不会真的有什么惩罚。
　　“爹爹。”慕橙咬着下唇，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你来来回回在干什么，没事干就回屋，和王妈学学女红什么的，免得到时候，疯疯癫癫地嫁不出去。”
　　慕政明显情绪不是很好，慕橙还是懂得看眼色的，也不敢这时候惹自己的父亲，只能盼着哥哥赶紧出来，和父亲说。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慕橙的默默叨念中，慕寒姗姗而来，看到旁边的妹妹在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慕寒的嘴角轻轻地上扬。
　　“爹爹，我今天要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里啊？”
　　慕寒的眉眼轻轻扫过慕橙焦急的脸，“昨天，橙儿捡到了一块玉佩，估计是昨天帮助橙儿的那位公子落下的，所以，想着去一趟‘瑞祥茶楼’，一来送还玉佩，二来，感谢一下那位公子的相救之恩。”
　　慕政听儿子说完，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慕橙开始着急，我也想去啊，不敢说出来，只能不停地推搡着慕寒，眼神中尽是祈求。慕寒轻轻一笑：“可是，我不认识昨天那位公子？”
　　言下之意，就是要慕橙和他一起去，慕橙岂会不知，于是趁热打铁：“我认识，我认识。”
　　慕政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这是橙儿的主意。本来从小就没有束缚过橙儿的性情，所以对她的行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而且今天寒儿和她一起去，想必不会出现什么差池的。
　　慕政重重咳了一声，“如果今天你再惹什么事端，就在家禁足半个月。”
　　“是。”慕橙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在慕政转身的瞬间，慕橙冲着自己的哥哥吐了吐舌头。
　　“瑞祥茶楼”。
　　“也不知道昨天那个人会不会来？”慕橙坐在昨天那个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玉佩，眼里却各种焦急。
　　慕寒看着眼前坐立难安的妹妹，不仅失声笑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翩翩公子，能让慕家小姐如此望眼欲穿啊？”
　　哥哥的一番话，本意打趣自己，可是慕橙想到了昨日搭救自己的那位男子，确实丰神俊朗，长相不凡，一时间竟然失了神。
　　看妹妹如此这般，慕寒唇边的笑意更是深邃，能让自己的妹妹这样的男子，看来确实与众不同。
　　看着哥哥不明言喻的笑容，慕橙有点恼羞成怒：“哥！”
　　慕寒敛起了笑容，因为他看到了从门口进来一位男子。慕寒淡淡望去,男子长发如墨，散披在肩，头顶挽了一个结，用浅绿色的丝带缠住，垂下一缕流苏。一身浅绿色的外衫，内衬着藕白色的长衫，没有任何花纹装饰，腰间系着一条深绿色的腰带，上面绣着一朵绽放的莲花，耀眼却不刺眼，搭配的恰到好处，不露傲气却也不失贵气。再细看男子的脸，目若朗月，清澈异常，鼻梁微挺，虽然不是绝世之姿，但是五官搭配很和谐，几乎挑不出什么瑕疵。
　　这是谁呢？如果真的是王公贵族，自己应该认识啊，怎么这人从来没有见过？慕寒内心思忖着。
　　慕橙顺着哥哥的眼光看了过去，发现昨天搭救自己的那位男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眉目含笑。慕橙赶紧起身，说话有点结结巴巴：“那个……那个……”
　　慕寒看见妹妹这样，知晓了这是昨日搭救的人，立马站起来，询问慕橙：“橙儿，这就是昨日搭救你的恩公？”
　　慕橙走到哥哥身边，点点头。
　　慕寒冲眼前男子微微一笑，双手抱拳：“感谢昨日搭救舍妹之恩。”
　　“令妹侠义心肠，路见不平，敢于出头，在下只不过是助其之力而已。”男子谦道。
　　“咱们坐下说。”
　　三人坐下，唤来小二重新添茶倒水。
　　如此谦逊之人，慕寒心生好感，觉得此人可以相交。于是便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在下慕寒，这是舍妹慕橙，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慕寒？难道慕公子是丞相府的二公子？”没有回答慕寒的问题，反而对慕寒的身份进行确认，眼神中流露丝毫的惊异之色。
　　慕寒点点头。
　　男子笑笑，说：“听闻京城的慕府二公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容貌姿色,清丽出众，更是女子不能及。今日一见，果真不负虚传。”
　　慕橙听见男子夸自己的哥哥，便骄傲地说：“那是，我哥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虚名呢！”
　　慕寒见慕橙言出无状，不由得沉下脸来：“橙儿，不要胡闹，好看是形容女子的，哥哥堂堂男儿，你说这话岂不是让人笑话了。”慕寒虽知自己容貌不俗，可是把自己和女子相提并论，终究还是生气的，可是又不能对眼前的男子发难，只能斥责自己的妹妹，以到达敲山震虎之意。
　　男子微微一愣，自然听得出慕寒的言外之意，坦荡道：“是在下得罪了。慕兄自然不可与女子相比，是在下唐突了。在下萧离，居于林州，昨日刚到京城。”
　　“‘萧’姓在南靖国是国姓，况萧兄居于林州，想必和安乐王有什么关系吧？”慕寒把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
　　“安乐王正是家父。”
　　慕寒一惊，今早见得玉佩，就知此人身份不凡，谁知竟是安乐王之子。安乐王萧晨宇是当今皇上萧晨皓同父异母的哥哥，按照朝例，立长不立幼，可是谁知皇位偏偏落到了二皇子萧晨皓的手中，于是一道圣旨，萧晨宇迁至林州，封为安乐王。可是为什么萧离来了京城？那安乐王也来了京城？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慕橙见两个人一直说什么姓啊名啊，真是觉得无聊，虽然也听过安乐王，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慕寒回过来神，拉着慕橙站起来，对着萧离深深鞠了一躬：“在下眼拙，未认出是小王爷，失礼了。”
　　萧离也立马站起来，说：“如若慕兄真的看得起我，咱们就以兄弟相称，莫论其他。”
　　三个人重新坐下，慕橙拿出来玉佩，递到萧离眼前：“这个玉佩是昨天公子落下的吧？”
　　萧离拿起玉佩，放在手心里，反复触摸着：“昨天回去，才发现玉佩丢了，再次回来怎么也找不到，原来是被慕小姐捡去了。”
　　“不要叫我慕小姐了，听着挺别扭的，和我哥一样，叫我橙儿就好了。昨天看你出手，你武功肯定很好，什么时候教教我好么？”慕橙惯会了得寸进尺，本身就仰慕那些行侠仗义的大侠，可惜二哥慕寒不会武功，家里的侍卫也不肯真心教她，所以只学会一些花拳绣腿而已。如今见到武功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橙儿！”慕寒此刻非常头痛这个“失常”的妹妹，只能无助地看了看萧离。
　　萧离却丝毫不在意，反而笑笑：“无妨，橙儿若是想学，等那日我去贵府拜访，倒是可以指导你一二。”
　　“太好了。哥，你看，他答应了。真好！”慕橙高兴地拽着慕寒的衣袖，不停地摇晃着。
　　慕寒和萧离相视一笑。
　　三人喝完茶，便道别了。萧离看着兄妹二人的背影，嘴角隐隐露出了一丝微笑。
　　“如何？”
　　背后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萧离却没有惊讶，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男子：“哥。”
　　“慕家兄妹，如何？”
　　“哥，你不是看到了么？”
　　男子不再说话，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慕家兄妹，慕家二少爷，是他？昨夜不曾看见那人的面容，今日一见，确实不负“京城第一公子”之名。萧离前去取玉佩，而自己就坐在角落观察着那男子。
　　慕寒一袭墨黑色的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系着一条浅白色的丝带，分出了两缕散于胸前，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更显身材颀长，腰间系着名贵丝绸织成的腰带，中间镶着椭圆形的美玉，没有花纹，倒也不失简单大方，细细的腰身，凸显无遗，只可惜身为男儿，不免单薄。脸庞分明却不失圆润，皮肤白皙无暇，眉毛黑而不浓，一双眸子，似是汪着一潭秋水，细细眯着，仿若明月弯弯，鼻梁高挺，嘴唇不点朱而自润。看人的时候，眉眼俱带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微薄的阳光落下来，身边仿佛散发着千种琉璃的光芒。一瞬间，男子就想到了“倾城”二字。
　　男子低收眉目，嘴角含笑，真是个，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