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间》金木犀

14、留言

　　还是练习生时期公司就找来出道的前辈给他们做讲座一样的学习会。
　　前辈说：当偶像，经得住多大的喜爱就得经得住多大的诋毁。
　　这句话郑号锡一直记在心里，一直记到他成为 J-HOPE 。
　　V顺利的跟他们一起出道，组合挂着“防弹少年团”这样的名字，大家常常羞耻到不愿回答同公司艺人询问他们队名的事。
　　出道两个字像一扇大门，对他们敞开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不仅仅是简单的高强度练习，还有很多其他更复杂的东西等着他们学习，比如，粉丝。
　　V的人气迅速追平，公司给他定了“四次元”的人设，异常适合。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合公司设定，V的行为越来越难以看透，有时候他会紧盯着队友，眼神真挚或阴沉，像入了戏走不出的演员。
　　推特上每天都有新增的粉丝和留言，大家不论再累，休息时的第一件事都是抓住手机查看粉丝们的留言，每次看到粉丝们用可爱的语气喊“欧巴，真帅”时，总觉得高兴地不知所措。
　　渐渐的粉丝们的留言有了变化，成员名字出现的频率相距遥远，偶尔还会因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争执。
　　SUGA原本是最爱查看留言的人，但是也是最早开始减少观看频率和时间的人。
　　练习室里常常是四颗脑袋聚在一起，兴奋不已的讨论粉丝们的留言。可是慢慢的V也不怎么看留言了。
　　直到JH看到让自己滚出组合的留言时，他才松开了那只总是紧紧抓着手机、兴奋不已的手。
　　‘多大的喜爱，多大的诋毁。’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可是每次忍不住去看留言时又会兀自难受。
　　他以为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候，以后他们都会是一个团体，会一直一直一起走下去。所有的成功与失败，所有的喜爱与诋毁，他都不会一个人承担。但是最后他们果然还是七个人，七个独立的人。
　　他突然觉得委屈，如果不需要舞者，那他在这里又做什么呢？为了队友降低自己的水准，跳着七个人都能跳的舞，唱着没有气势的rap，彪不上去的高音，没有诱惑点的脸——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呢？
　　‘是不是当个舞者才对？在光州，在首尔，在任何一个地方，独占舞台，独占目光。’
　　他想到突然就不看留言的V，想到总是快速翻动留言的RM，想到那个晚上，在阳台抱着自己哭的泰亨。
　　‘什么最黑暗的时期啊。’JH想，‘才没有什么最黑暗的时期啊，当偶像，一直就活在黑暗中不是吗？’
　　舞台上的灯光有多亮，舞台后的阴影就有多黑。
　　他又想到自己的名字，想到组合的名字。
　　‘要成为组合的希望啊。’
　　‘要成为能抵挡世俗偏见言论的组合啊。’
　　PD多么有先见之明。
　　第三十六次看到让自己滚出组合的留言的晚上，JH一个人留在练习室里跳舞。
　　“哥，让我自己再跳一会儿吧，行吗？”他对经纪人哀求，那几天他的状态不好，有眼睛的人估计都看出来了，所以经纪人虽然担心还是同意了。
　　凌晨三点的夜晚，他在灯光璀璨的练习室里收回眼泪，全部化成身上淋漓的汗水。
　　“我要不断的努力努力再努力，这样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了吧！”发完推特的他累得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就睡着了。
　　那时候的他，已经隐隐察觉了有些差距，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的现实。
　　练习室的地板很冷，JH在浑浑噩噩间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
　　‘是经纪人来了吗？’他想着，身体却软得不能动弹。‘再一会儿就好，再休息一会儿，哥一叫我就立刻起来。’
　　但是门口的脚步声却停在了他背后，过了很久他也没听到经纪人喊他的名字。
　　“号锡啊。”低沉的嗓音是SUGA的。JH想着，‘哥难道也没回去吗？是在作曲吗？’
　　一只手轻柔的抚上他的发梢，一下下梳理着他的发丝，好像小时候母亲的手，令人安心。与难过不同的另一种惹人热泪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整整四年没回过家了。
　　‘真想念啊，妈妈的炒年糕。’
　　“……号锡？”
　　JH没有搭话，他感觉到眼角溢出的温热液体，他不敢睁眼面对这个正在抚摸自己安慰自己的温柔的哥哥。
　　但是他感觉到突然停住的抚摸，突然凑近的脸颊。
　　‘呀！这哥！’JH心里一惊，‘难道一定要戳穿弟弟的难堪吗？’
　　正挣扎着要不要干脆睁眼的JH却被两片柔软湿润的唇瓣堵住了呼吸。
　　那两片唇就像蝴蝶的翅膀，轻柔的一扫而过，停留片刻后便立刻飞走。他僵硬在地板上，听着背后仓皇离去的脚步声，自己的心跳声砸在地板上几乎震耳欲聋，直到透不过气来他才猛吸一口气大睁着眼睛坐了起来。
　　他一眼看见对面落地镜中映照的大门，紧紧的合在一起。JH哆嗦着手擦了擦嘴，镜子里张大眼睛嘴巴的自己活像个傻瓜。
　　他想了一千种可能说服自己，一直在地板上坐到自己的心跳呼吸平复才踉跄着站起来。
　　墙上的钟早就过了五点，如果练习室有窗，大概已经能看到初升的太阳。JH收好东西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去开门，整个房间里只有时针走动的滴答声。
　　门却在他握上门把的那瞬间突然被推开，他被推门的力量推得向后一步，眼前是那张熟悉的冷淡的脸。
　　JH握在门把上的手猛然收紧，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哥，你怎么也这么晚啊。”他听见自己用僵硬紧张的声音强自装作镇静。
　　SUGA看了他一眼，回到：“作曲。”然后一把把他拉出练习室，关灯锁门。
　　“走吧。”
　　SUGA走在前面下了楼。
　　JH拎着包跟在SUGA身后，恍恍惚惚的回了宿舍洗完澡爬上床，第二天被喊醒去拍写真时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荒唐可怕的噩梦。
　　但过了几天重新登陆推特时他才知道，至少他留在练习室练习到半夜不是做梦，三天前他发的推特还在那里挂着，留言的粉丝们声嘶力竭的为他呐喊加油。紧挨着他发的推特就是JM的推特：哥，我和你一起努力。
　　一股暖流袭上心里。他丢开手机冲过去把站在几步开外和V聊天的JM压到了胳膊底下。他无比感谢这个组合里还有JM。一个组合七个人，大家都是共同努力的朋友，但只有JM，让他能记住自己对跳舞的爱。
　　但就算是这样的JM，后来也因为自己的粉丝在JH的直播里追问自己的事而向他道歉。
　　就算是这样的队友，一旦牵扯到粉丝时，总是会不自觉的带上尴尬。
　　推特下的留言越来越多，粉丝们一天天的增长。人们来来去去，更多的人最后留下来成为了这个组合的粉丝。但是一开始那种仅仅看见留言提示就兴奋的心情不见了，大家越来越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看留言，只好由助理整理了一起交给他们。
　　那个一开始被大家抢在手里的手机最后安静的呆在了助理的抽屉里。
　　粉丝就是这样可爱又可怕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