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帘栊》寒山道通

28、第二十八章 船过万重山

　　“你叫什么？”

　　我愣了一下，发现他问的是我。不问对他热情的林老板，不问明显坐在主位地位更高的程文，问我？

　　“马和。”我答了他后便不再理他，低头吃一颗干果，结果他的视线却还是没有移开，我浑身难受，只能又多加了半句，“你呢？”

　　“我叫什么？我叫和……何……叫我何至诚吧。‘至情，至性，至诚’里的至诚。”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回了刚刚坐的位置，却还在看我。

　　“哦。”我应承着他，“你看着不像是蜀地人。”

　　他回答我道：“是啊，我是北方人，但是我爹来到这边的时候就生病了，在四川这养病。已经有三年多了吧，这地方，我也不想呆下去了。”

　　“你是背着你爹偷偷回去？你是北方人，坐这去江浙的船是不是坐错了。”

　　“江浙？”他哎呀了一声，懊恼道：“我不知道啊，看见船就坐了。”

　　我正想着他要怎么办，他却笑了，说：“没关系啊，我就先去江浙看看美女，再北上好了。还有，路过南京，我刚好要去刺杀朱元璋那个狗贼！”

　　我心下大惊，看周围除了我跟程文林老板外并没有别人，而这两人都老神在在的才稍稍好些。“狗……贼？”

　　“是明朝那个皇帝啦。”我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称呼罢了。

　　“你是元人。”程文目光狠利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元人么？明朝统治才不到二十年，就忘记自己是元人了么？那些低贱的农民军……”

　　真不好意思，你面前的这位还是农民军的领头。

　　程文道：“看你还没到二十岁吧，照你这么说，出生在明人天下下的你，就该是明人喽。”

　　“不要把我和那些明贼相提并论！……我觉得恶心！”

　　“恶心也要吐在水里。”程文朝一旁指了指。结果我马上就看见何至诚真的从座位上跳起，沿程文手指的方向飞奔过去，趴在甲板上吐了起来。

　　“真有那么恶心吗？”我有些吃惊。

　　“是啊，还要恶心他一辈子呢。”程文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向给何至诚张罗晕船药的林老板告辞了。

　　回到船舱的时候我对程文感慨道：“那林老板真是一个善心大肚的人。”

　　程文说：“再善心大肚怕也未必忍受的了一个来路不明还会乱说话惹来麻烦的人。”

　　“他……”

　　“那个少年来头恐怕不简单，林老板就是知道了那少年的身份才会暗地里奉承。”

　　“为何不说出来呢？告知那家。把人送回去？船也还未开远。”

　　“只希望别把我们卷进去。去休息吧。”

　　我想，林老板到底是好心还是坏心呢？只希望不要再生事端，让我早日找到马和。

　　那时候与何至诚相遇，以为只不过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便也不甚在意，一路再没和他讲过什么话。只知道程文闲着无聊有时候去试探他。少年显然不是程文的对手，在第三天后程文就告诉我，这少年是海西侯纳哈出的儿子察罕。

　　察罕我没听说过，但是开元王纳哈出的威名确是常常听别人说起的。

　　程文知道的很详细，他告诉我，洪武三年元朝顺帝死后不久太子又死，顺帝的孙子脱古思帖木儿继位，而实际上权力兵马都在开元王纳哈出手上。明军取得辽东后，太祖皇帝数遣使招抚，纳哈出也置而不答。反而屡屡率军入犯辽东等地，兵锋直达金州。直到金山之役，遣故元将乃刺吾至纳哈出处招抚，纳哈出见大势已再难更变，才降于明。降后，圣上亲封其为海西侯，赐铁券丹书。三年前原本从他们这批军队一起去讨伐云南，却在中途病倒，近年一直在蜀地。他介绍完又叮嘱我小心卷入是非。

　　也不知是林之洋药有奇效，还是何至诚毕竟少年体壮，船晕了不过半天，又开始吵闹。我不去招惹对方，但架不住对方拉住我不放。愿意搭理他的林之洋他不去理会，偏偏腆着脸冲我颐指气使，小公子的娇贵在他身上显露无疑。刚刚伺候完沐小侯爷又遇上这么个公子哥，真可谓是老妈子命。当然我也并不多给他面子，偶尔拿他看玩笑逗乐他也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