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药》雁小北

1、第一章

　　王爷只带了一个小随从，轻车简行，远下江南。
　　时值盛夏，阳光热烈得不行。
　　王爷在车中闷了一上午，才遇到一处凉棚可以歇脚。
　　凉棚边是一片瓜地。
　　小随从去喂马，王爷又热又渴，要了个瓜来吃。
　　王爷边吃瓜，边听小摊老板和他说话。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三个瘸瘸拐拐的带刀大汉，追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向这边跑来。
　　跑到近处，王爷才看清，那少年虽然衣冠不整，模样倒是非常俊俏。
　　他身后的三个大刀汉腿上似乎都有伤，怎么也跑不快。
　　少年更惨，一脸惊慌，被三个瘸子追得狼狈不堪，一点身手也没有。

　　王爷瓜还没吃完，眼见少年一头扑进他怀里，大喜道：
　　“太巧了！又遇到你了大侠！一定要救救我啊！”
　　王爷嘴里含着瓜，一头雾水。
　　后面三个大刀汉追到跟前，定睛一看，面面相觑，竟然不敢上前。

　　其中一个指着王爷，语气愤恨：“慕容贤！你怎么老跟我们过不去！”

　　慕容贤？

　　王爷顿悟：哦，原来认错人了。
　　他怀里的少年以为找到靠山，直起腰来，狐假虎威道：
　　“说多少次了，你家夫人不是我杀的！你们有病吧？慕容大侠在此，有种来打我啊！来打我啊！”
　　少年跳脚叫嚣，大刀汉们气的咬牙切齿，偏偏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大刀汉小心往前挪一步，面色凛然：
　　“慕容贤！先前你砍伤我等，我们打不过你，但这个小王八蛋杀了我们夫人，不抓他回去，我们就要死，左右是死，那就烦请赐教了！”
　　少年立刻摆手，回头向王爷解释：“不不！大侠，是他们夫人自己磕了药，我好心相救，当时大侠你也在场，我根本不会武功，如何能杀人？！”

　　王爷坐拥大局，维持着双方微妙的平衡，属于阵眼人物。
　　只要他不表态，大汉们似乎就不敢动手。
　　他面沉如水，不动声色。

　　少年越发大胆，又指着大汉骂道：“你们这些吃人饭拉狗|屎的田舍奴，我日你仙人板板！”
　　大汉冷笑：“怎么，敢做不敢当么？还我夫人命来！”
　　说完，冷不防发来暗器。
　　少年武功不行，反应倒是挺快，迅速躲到王爷身后。

　　只听“噗”一声。

　　王爷愣住了。
　　大汉们愣住了。
　　少年睁大双眼，也愣住了。
　　王爷的小随从听见此间吵闹，抱着一捧马饲料来看情况，也愣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随从，怀间饲料哗啦啦掉在地上。
　　他跪下大喊：“王……！公子！公子！你中招了！”

　　王爷不敢置信，他微服下江南，本来安安静静在吃瓜，是个吃瓜路人。
　　居然莫名其妙就中了一飞镖。
　　这三个大汉怎么可以抢先动手，不按套路走呢？
　　他将口中瓜肉吞下，低头看了看胸口，眼前一黑，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有……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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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眼看着自己的大靠山倾倒，不省人事。
　　整个人都蒙圈了。
　　大靠山的小随从变戏法一样，从腰间褡裢掏出好多瓶瓶罐罐。
　　好像不要钱一样，往大靠山伤口之处猛撒。
　　小随从边撒药，边对三个大汉怒吼：“竟敢伤我家公子，要你们好看！”

　　少年见小随从干打雷，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心中更加绝望。
　　完了，这个随从可能不会武功。
　　自己今天大概真要被抓去喂狗了。
　　他也纳闷，慕容大侠武艺高强，怎么这么容易就中招了呢？
　　恐怕事有蹊跷。

　　现在也容不得多想，他发现，三个大汉一飞镖干翻了慕容大侠，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少年灵机一动，对他们道：
　　“哎呀呀！擎云门不讲道义，出手暗算武当大弟子，这是在挑衅啊！”

　　擎云门在江湖上并没有多么显赫的地位，一直以来还要靠武当罩着，是武当附属门派。
　　今次伤了武当掌门的关门弟子，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大汉们也慌了，其中一人道：“怎么会呢？慕容大侠武功高强，怎么连飞镖都挡不住？”
　　另一人指住少年，质问他：“哼！该不会是你小子动了什么手脚吧？好一招借刀杀人！”

　　少年笑起来，露出虎牙：“方才在客栈，你们欺负自己门派的弱质女子，八方豪杰可都有目共睹，我看不过去，你们又冲着我来。”
　　他忽然没了狼狈，从容淡定：“我并不会武功，所以遭到你们联合殴打，恰好慕容大侠经过，仗义相救。如今大侠胸口被擎云门的暗器所伤，你们却抵死不认，偏说是我动了手脚，恐怕江湖上没有人会信吧？”

　　大汉们越发惊慌，一人抡起大刀：“江湖上信不信，且是后话，擎云门的夫人死在你面前，我等就先取你狗命，再回门派请罪！”

　　少年道：“不要急嘛，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两全其美。”
　　抡刀大汉不听，想要先砍死他，被同伴制止：“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少年抬头看了看大太阳，道：“你们追我一上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可以和别人说，慕容大侠被他人所伤，替你们洗白，如果杀了我，你们怕是百口莫辩喽！”

　　他看了眼专注给大侠治病止血的小随从。
　　小随从仿佛没听见他们说话，对着躺在地上的公子满脸担忧，情真意切。
　　少年松了口气。

　　那个制止了同伴的大汉左思右想，朗声道：“你不要跑！我们得去旁边商量一下！”
　　然后三人退到两丈开外，围在一起私语。

　　少年见他们走开，蹲下查看慕容大侠伤势。
　　刚一碰他身子，就被小随从一把推开：“你走开！要不是你，我家公子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中这么深的毒！扫把星！”

　　少年被推倒，双手撑地坐着，表情玩味，打量小随从。
　　小随从被看的心跳加速，恨声道：“你看什么看？！”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猛地扣住他脉门不松手。

　　小随从抬起另一只手要打，少年假装严肃：“别动，你有病，我给你把把脉。”
　　小随从大骂：“你才有病！扫把星！”

　　少年看把他惹急了，终于松手，重新蹲回慕容大侠身边：“你家公子中的是普通迷魂药，并不致命，这镖扎的却不好，处理不当易损心脉。”
　　他指了慕容大侠前胸至小腹四处大穴：“用你的真气封住这四处。”

　　小随从大惊：“你竟敢探我内力！”
　　原来少年说把脉，其实是在探他虚实，可会武功。

　　少年理所当然：“我又不会武功，不探探你，怎知可不可以救你家公子。”
　　他一脸笑嘻嘻：“我刚才差点被逼死，你武功这么高，也不见出手，隐藏得很深啊少年！”

　　小随从一边照着他说的给公子拍打穴位，一边说：“你是扫把星，谁要救你！”
　　他不甘心地问：“要、要是我没有内力，护不住公子呢？”

　　少年用下巴指了指远处还在低头商议的大刀汉们，一撩秀发：“你要是不行，少爷我只好施展魅力，让那三个傻大个来啦！”
　　小随从直翻白眼：“妍皮裹愚骨。”
　　少年连忙抱拳：“过奖过奖，多谢多谢。”

　　小随从不解：“我骂你，你为何要谢我？”
　　少年答：“你夸我长得美，我很受用，怎么会是骂我。”
　　小随从撇嘴，原来这个疯子听话只挑自己喜欢的听，他又问：
　　“他们为何追你？”

　　少年一想到此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哼！此事说来话长。我今早下楼吃饭，准备赶路，客栈里来了三男一女，就是他们仨！那女子反绑着双手，勃颈上栓了条绳子，被拉着走，好像偷了什么门派宝物，被抓回来的。”
　　他咬牙切齿，双手攥拳：“最可恨的是，他们只点了自己的早餐，而不给美女姐姐点！”

　　小随从扶额：“少侠，这是人家门派内务，和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不服：“怎么没有关系！美女姐姐那么漂亮，应该是被呵护照顾，捧在手心上，怎么能这样对待！”
　　小随从双眼要冒出火来：“就算如此，这和我家公子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让我家公子给你做挡箭牌！”

　　少年道：“我看不过去，所以和他们理论，可我不会武功，又没有帮手，被围起来揍了一顿。这时慕容大侠恰好路过，出手教训他们，以一敌三，好不威风！我打也打不过，只好智取，趁着双方过招之际，替美女姐姐解开绳子，拉着她逃了出来。”
　　少年仔细观摩躺在地上的公子：“现在看来，想是我等认错了人，你家公子并非慕容大侠。”

　　小随从听闻公子受这等无妄之灾，更加生气：“当然不是！我家公子怎么可能自降身份，掺和这些江湖琐事，你们真是瞎了狗眼！”
　　少年道：“如果是我眼神不好，为何那三个傻大个也认错了呢？你家公子和慕容大侠真的很像啊！”
　　小随从面色涨红，觉得公子被拿来和江湖莾寇作比较，非常羞耻：“你胡说！我家公子岂是那些舞刀弄枪的流匪比得了的？！”

　　少年不以为意：“连累你家公子，的确是我不对，待会解决他们仨，我保你公子日后生龙活虎，完好如初。”

　　小随从继续问：“你抢了擎云门的夫人，又没有武功，他们追上你，夺回去不就好了，为什么不依不饶追着你砍呢？”
　　少年听他一问，嘴角下弯，双目泛红：“都怪我，我们刚跑出客栈，美女姐姐死死拉住我，不想跑了，我问她缘由，姐姐说，我是个好人，然后就服毒自杀了！想来定是觉得我保护不好她，生不如死。”
　　少年一脸痴相，不可理喻。

　　三个大刀汉终于开完小会，走回来。
　　少年回过神，和他们打招呼：“哈！商量完啦？”
　　大汉们用钢刀在手掌里摩擦，满脸鄙视：
　　“你们当中，战斗力最强的已经翘了，剩下两个废物，我们何不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呢！”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大汉们奇怪：“你笑什么？”
　　少年答：“我笑你们蠢啊！这么简单的解决方法，居然还要商量那么久，我要是你们，早就砍死我，然后砍死他，”他指指小随从，又指指中招的公子：“最后在他身上补几刀，等人死透了一把火烧掉算了。”

　　方才他唯唯诺诺怕的要死，这会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大汉们觉得他这是在垂死挣扎，方要动手行凶，却纷纷顿住了。

　　没有人看清地上那个不起眼的小随从是如何动作的，
　　三人胸口几乎同时多出一个血窟窿。
　　他们无法相信，自己刚才还威风凛凛，甚至有希望杀掉武当最厉害的慕容贤。
　　怎么这么快，就被慕容贤的跟班弄死了？
　　这个问题，恐怕要留到下面，再开小会讨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