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大城小事》永无兽

2、耳朵眼里冒出来的星星

　　2010年10月9日
　　X城的秋天来了，这是山海平在X城过的第一个秋天。之前他和爸爸妈妈生活在T城，T城的秋天很短，只是夏末和初冬中间草率而又敷衍的过渡，树木在短短几天掉光叶子，像是完成每年的除旧仪式，痛快而又仓促。
　　爸爸妈妈今年五月离婚，妈妈就和山海平商量着回X城——妈妈的老家。妈妈在X城并没有亲人，外公外婆在山海平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但是妈妈还是执意来这生活，在T城快二十年的回忆大部分都不快乐，离开重新开始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山海平在小时候就听妈妈说X城的麦芽糖、X城的湖、X城的冬天的山和瀑布。到了这里却觉得和自己在脑海里用妈妈给的关键词构造出来的地方不太一样，七月他们刚到的时候，X城的潮湿闷热让山海平和妈妈的脸上长出了不少的小红点，妈妈说是水土不服，又笑自己回到成长的地方还水土不服连老祖宗都不会原谅自己。
　　适应新的环境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不是多大的问题，加上山海平也不是一个腼腆的人，他也很快交到了好朋友。
　　今天是周日，高三的学生只有周日下午可以休息，说是休息，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写作业罢了。山海平写几个钟头作业之后总是习惯去买笔，其实他也不是缺笔，以前是因为写得有些烦了想要出去走走，然后慢慢的就变成了习惯。还好新家附近也有一家书店卖笔，他锁好门慢慢地往那家叫“路口”的书店走去。书店小小的，老板常年坐在收银台闭目养神，只有收钱的时候抬抬眼，书店里卖一点点文具，卖一些复习资料，大部分是小说，还有一些专辑什么的，有些冷门歌手的专辑上面落了厚厚的灰，也没有人收拾。
　　书店的生意不算太好，店里只有两个带着厚厚眼镜的男生在挑字帖，山海平站在摆满笔的货架前试哪支笔顺手，书店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女孩穿的也是三中的校服。她站在收银台冲老板“欸”了一声，老板抬眼看见她就说：“周闯？”
　　“没错，新专辑到了吗？”
　　老板手指了指山海平旁边的CD架子，她边往这走边问老板，“周闯的这张专辑好卖吗？”
　　“还行吧，还不是你们这些学生妹子买，要不是我的生意不好做，我才不愿意卖这种小帅哥的专辑，毕竟我也是个有情怀的店长。”
　　“周闯不是你说的那种小明星。”女孩也不生气。
　　山海平看着她付了钱走出店，放下手里的笔也跟了出去，没有原因的，他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很有意思。
　　女孩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慢慢地跟着，地上有几片掉落的叶子，她用脚去踩，没有那种干枯的叶子的沙沙声。山海平产生了带她去T城玩的想法，那里的落叶踩起来会让人有莫名的满足感，尤其是那种被扫在一起堆在阶梯边的叶子，她一定会喜欢。他突然为自己产生的这种想法感到有些羞耻，“她为什么会喜欢，他又不是你，你在想什么呢”，山海平对自己默默地碎碎念。女孩走着走着步伐就变得有些轻快，走两步跳一下像是小朋友一样，山海平记得之前的语文老师说过，长大的人走路都很没意思，一步一步的，只有小孩不一样，是用跳的，感觉他们走着走着就可以跳起舞来。眼前的女孩就是那样，山海平看着她在街尾向右走就没有再跟着了。
　　十一月X城的天蓝蓝的，看起来比他刚到这的时候高了好多，云和落叶顺着风跑。
　　山海平觉得自己的耳朵眼在望外蹦星星。每当发生特别的事，他的耳朵总是会有奇怪的感觉。他第一次看见流星的时候，就感觉耳朵被暖暖的棉花堵住，第一次养一只松鼠的时候，觉得耳朵像是在老式的炉子边融化。最开始他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直到他和小时候的小伙伴说了这件事之后，才发现，这是他才有的独特的“超能力”。
　　一种身体对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