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之问缘》Zora_陌简尘

3、第三章

　　不知从何出现的两位鬼差麻木的将乔烈扣押，他们在职已不知多少年数，所以相当清楚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孟婆汤。因为这一生，总会有些人不想忘却。
　　“阳间每个人都有一个碗，孟婆汤便是人生前所流之泪熬制而成。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会落泪。我的工作就是将他们的眼泪收集起来煎熬成汤，在他们离开阳间走过奈何桥的时候，让他们喝下去，忘却前世的爱恨情仇，重新进入六道。我所端之汤便是孟婆汤，喝下便可忘却前世今生。爱恨情仇，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忘得干干净净。生时牵挂之人，生时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不识。”孟婆再次端着那碗汤水过来，少见的解释。
　　“可否不喝孟婆汤？”眼里满是沉痛的气息，乔烈放弃了挣扎。
　　“此事暂且不说，你先随我来。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上面记载着所有人的前世今生来世。你们前世便是恋人，只是家境悬殊，最后双双殉情。今生虽得以继续相爱，无奈性别相同，犯了俗世大忌，最后悲怆收场。孟婆汤是你为他一生所流之泪熬成的，喝下它，就是喝下了你对他的爱。你的恋人，早在你到来之前，就已入了轮回之道，从新投胎转世了。”将孟婆汤放到乔烈面前，孟婆不再言语。
　　乔烈听到最后，眼里的凄厉一闪而逝。难道自己终归要喝下这孟婆汤，像温言一样忘记对方投胎转世。
　　“如果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你可以不喝孟婆汤。只是那需你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可能会看到桥上走过你爱的人，但是你看得见他，他看不见你。千年之中，你将看着他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下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再不复你记忆中的模样。独自等待上千年华，你的心将一直忍受着煎熬。千年之后若执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之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孟婆从一旁拿过一碗汤水递给身边走过的游魂，游魂喝下汤，眼里的人影慢慢淡去，眸子如同刚出生的婴儿。
　　“带他去投胎。”孟婆指了指那位游魂，对着身边的一位鬼差说道。
　　“我愿意，我愿意跳入忘川河等待千年。”乔烈听完孟婆的话，毫不犹豫地回答。
　　孟婆听完，表情一怔。眼里透过乔烈，想起了数万年前的某段往事。原来有些人不管怎么投胎转世，不管怎么忘却前生，他那执拗的性格从不曾改变。
　　“我许你，千年时光会很漫长，望你千年后还能如今日这般坚定。”孟婆收回手里端着的汤水，命鬼差压着乔烈来到忘川河边。“可想后悔？”
　　“绝不后悔！”乔烈想着念着温言的容颜，语气笃定。
　　“投河。”随着孟婆的一声令下，乔烈置身于忘川河中，一待便是千载。
　　第一世，温言投胎为一名落魄书生。空有一身才华却得不到赏识，一生未娶，郁郁而终。
　　当温言的魂魄被带到奈何桥时，他还正高唱着当位者的昏庸无能。同样的面容，却变得格外陌生，再不复记忆中的伊人。乔烈紧紧挨着水面，贪婪着看着温言过桥端汤而饮，再入轮回之道。
　　第二世，温言投胎成一国公主。绝世的容颜，却成为乱世的祸端。最后一丈白绫悬挂高粱，温言选择了自缢。
　　第三世，温言投胎至武林世家。记忆中最是厌恶练武的温言，却挑剑挽花，一派绝世高手的姿态。无奈天妒英才，武林纷争让他早年丧失了性命。
　　第四世，温言投胎成街边乞丐。看着记忆中从小生活优越的他沿街乞讨，时不时被身旁的乞丐毒打抢饭，乔烈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欲以身代。
　　第五世，温言投胎到青楼，成了轰动一时的绝代名妓。无奈酒逢欢场多薄情，最后独守空房魂归离恨天。
　　第六世，温言以奸商的身份横空入世。各大行业均有涉猎，成为富可敌国的存在。有道是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这一世温言儿孙满堂，含笑而终。
　　第七世，温言成为乱世中征战沙场的将才。开边疆保家园，温言从来都在最前端，雄才伟略为后世之人广为流传。
　　第八世，温言出生书香世家，选秀女入宫当了娘娘。从最初的少女懵懂到最后的步步为营荣登皇后宝座，温言展现了后宫女子的一生传奇。
　　第九世，温言沦为一名戏子。男儿的身体，却在人前扫眉弄唇点嫣红，一副俏娇娘的模样。痴想良人为托寄终身，却终归戏子入画一生天涯。
　　经转九百多年，温言转世九次。每一次，都是乔烈目送他过奈何桥，饮孟婆汤，忘却前世纷扰，爱恨情仇。
　　这一世，是温言第十世，也是最后一世。时光荏苒，已近千年，温言随着历史的齿轮投胎到了现代。
　　“不好，是谁将他推到灵道的。”像前九世一样目送温言跃入轮回之道，乔烈满怀惆怅。正在他失神间，桥上传来众鬼差嘈杂的惊呼声。
　　灵道是什么？他们是在说小言吗？乔烈紧贴在水面，望着桥上来回飘动的鬼差。“鬼差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个上层传令不准投胎进灵道的鬼魂误入灵道了。”
　　上层传令？误入灵道？听来好像大有来头，应该不是小言。正当乔烈想要潜入河底时，另一个鬼差的话让他停下了动作。“听说那鬼魂的爱人等了九世，这世已是最后一世，现在出现这种情况，灵体必定会遭受巨大毁坏。”
　　“最后一世？”乔烈喃喃自语。“不好，是小言。”
　　“鬼差大哥，鬼差大哥，你能帮我找一下孟婆吗？”乔烈大声呼叫着桥上路过的鬼差，语气焦急。
　　鬼差们天天路经奈何桥，对于呆在桥下等待与爱人再续前缘的乔烈早已熟稔。“你等会儿啊，我这就去找孟婆。”
　　“孟婆，刚刚那个投胎出错的可是温言？”刚一瞧见孟婆，乔烈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嗯……是的。”沉吟了一会儿，孟婆点头回答。
　　“刚刚听鬼差大哥说，温言灵体会受到毁坏，那么结果会如何？”乔烈心急如焚，问出自己最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灰飞烟灭，消失在三界中。”
　　“什么？我下一世就可和他相聚，如果他灰飞烟灭，那我这千年来的等待是为了什么？”乔烈听到温言即将不复存在，心神大乱。“放我出去，我要投胎去找温言。我的小言怎么可能灰飞烟灭，我等了千年怎么可以如此结局。”
　　孟婆表情复杂的看了乔烈一眼。“千年未到，你现在投胎将不再记得温言。”
　　“就算只有那么一丝可能，我也要去。等在这里，我将永远也见不到他。茫茫人海又如何，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乔烈眼神坚定的看着孟婆。
　　就算知道这是无果的行为，他也要投胎入世，因为那里是小言最后一世生活的地方。前九世他一直在一旁观看，不得参与，那么这一世，就允许他的荒唐，入世陪他吧！
　　“为了弥补我们的过错，我可以将你投胎到和他相同的城市。因为千年未满，你不能进入人道，所以我会从妖道将你投入俗世。但是你要记得，入世后你便消除了前生的记忆。结局是喜是悲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知道了，让我入世吧！”孟婆吩咐鬼差开启了忘川河面，将乔烈的魂魄带到轮回之道。
　　“投。”随着孟婆的一声令下，乔烈消失在妖道的入口。
　　“恩公，绿芜只能帮你到这了。”孟婆望着乔烈消失的地方出神，声音几近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