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辞然

3、第三章

　　第三章 距离

　　新一波人来了已有两三天，因为学校是开放式，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老外来参观和访问。这次轮到医学院了。

　　白羽轩身体背靠在墙上手中翻阅着药理学理论资料，这几天在空闲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她。

　　但也只是偶尔而已，羽轩这样安慰自己。

　　宋奇走过来，就看到羽轩背靠着墙，低头翻看着资料，阳光照在他身上竟没有一丝冷漠。宋奇略微诧异，虽然羽轩外表阳光，轮廓分明，但骨子里天生就带有医生的冷漠。可是现在，现在是他眼花了吗？

　　良久，宋奇啧啧地出声：“怎么不进去？”

　　好像知道是谁，羽轩头也不抬地说：“新药开发我已经看过很多遍。”

　　这就是白羽轩吧！自信，冷静对于有把握的事情从不看第二遍。

　　突然想起什么，羽轩抬头问：“志愿者呢？”

　　宋奇想了想为难地摇头，“不好找。动物还可以，人机体很难，现在哪个人愿意拿健康开玩笑。”

　　“的确。”羽轩点点头，是药三分毒。“光早期成人志愿者就要20～30例的用药安全评价，的确很难。”

　　新药开发是一个非常严格而又复杂的过程，关键步骤必不可少，宋奇也是知道。他们虽然专业学的并不是药理学，但必须要了解详细。而此刻他关心地不是这个，而是……“那天你到底干嘛去了，居然会迟到！”

　　羽轩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这句话你已经问了不下七遍。”

　　“哦？记得这么清楚，那就第八遍赶快回答。”

　　除了好奇心过盛，精力过头，羽轩已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宋奇，把资料扔给他，直径走入房间，还是千篇一律的一句，“没注意时间。”

　　“又是这一句！”宋奇嘀咕着说，明白他如果不想说，别人再怎么着也问不出，跟在他后面进来。“你还说我？自己能不能先换个花样？”

　　房间里有十几个老外在看实验，把实验台围的水泄不通，羽轩和宋奇站在最后面。

　　这帮老外前几天听了几堂医学院教授的课，参观了一下医学院，现在又兴致勃勃地看新药实验，低 声讨论着各自的想法。不过话说回来，老外的认真程度不亚于学生，甚至更高，没有一个人感到不耐烦或乏味。

　　“白师兄。”周晚一看到白羽轩，快速走上前对他讪讪地说：“能不能麻烦你一会儿把这些人领到食堂，我，今天，有点事。”

　　周晚是比他小一届的师妹，英语是他们那一届中最好的一个，被系主任抓来当翻译。这师妹是看中他英语流利又出国留过学才找上他的吧。

　　看她一脸甜蜜，就知道是去干什么。羽轩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整十二点，她也应该在食堂。“好，我刚好也要去食堂吃饭。”

　　A大食堂伙食很好，大多数外国人都喜欢吃，因此便有点中外结合韵味。

　　中午十二点多食堂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大部分学生都已下课，移动的人流在队伍中穿梭。羽轩和老外进来，学生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吃饭，都见惯不怪的。

　　“喂，那边有那么多空位，为什么偏偏坐这？”宋奇跟在羽轩后面嚷嚷。

　　羽轩没有说话，放下饭盒，拉开椅子坐下，一声不响面无表情地吃饭，宋奇看看面无表情的羽轩，再看看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个女学生，都不错。

　　特别是羽轩对面的那个，宋奇毫不客气地仔细打量起来，长得挺漂亮，长长的头发扎着马尾，一件短袖T恤套一件牛仔衣，牛仔裤，一身书香气。

　　浅若还在头也不抬地吃饭，感受到被打量地目光，扭头瞥了一眼宋奇，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连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浅若不太自在地别过头，眼睛又瞥向她对面的人。

　　羽轩哥哥！

　　她顿时愣在座位上，手一抖米往外扬了两粒。

　　他……怎么会在这里？浅若想问，动了动唇，却始终没有问出来。

　　柳清铃转头，看见浅若傻愣愣地坐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对劲，开口询问：“若若，怎么了？”

　　“没事。”浅若回神，淡淡地一笑。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的思想又留在古代还没回来呢。”

　　“……清铃，我是现代人，现代人好不好，哪一点有古代思想。”

　　羽轩听得好笑，又有点小落寞，突然一股萝卜味传入鼻中。萝卜味？萝卜？羽轩蹙眉，好像是从后厨飘过来的。

　　抬眸看她，她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果然！

　　没过多久，她一下子站起，往门口跑去。羽轩叹气，起身，她小时候就对萝卜过敏，就是闻也闻不得。

　　站在食堂门口她背对着他，在吹风。羽轩步伐迈得又快又急，握住她的手腕，“走，去校医院。”

　　浅若看着他，怀疑自己的眼睛，要不是手腕上的力道，她还以为是在梦里。

　　“呃…… 不用。”没想到他记得，“我吹吹风就好。”

　　“过敏很严重，还是去校医院看看。”

　　“又没吃，又没吐，不算过敏，真的吹吹风就好。”浅若坚持地说。

　　羽轩看看她的脸色，嗯，算正常，但有些泛白，没再说什么，直接拉她走，既然要吹风也不能在这吹。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浅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由他拉着，他拉着她步子反倒慢了下来，不像是去校医院，而像是在散步！

　　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浅若疑惑地问：“我们去哪里？”

　　“不是要吹风吗？我陪你走走。”

　　走就走！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走？浅若苦恼地低头看着握住她手腕的大手，修长的手指紧扣。而羽轩哥哥完全没有拿开的意思，经过他们身边的人，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他们手上和脸上，向他们投来暖味地目光。

　　他们这是在逛校园吗？吹风，现在是夏天哪来的风呢？

　　浅若仰起头望天，想从湛蓝的天空上找到一丝丝的风，她喜欢风的自由，喜欢风的凉爽。羽轩看她仰头看天，也跟着仰起头，不经意地问。

　　“在看什么？”

　　“风啊。”浅若笑着说，“现在是夏天有风也是热风吧。”

　　“嗯。”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打在脸上的热浪。“是热风。”

　　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松了一下，浅若看了他一眼，连忙缩回手，似乎有所察觉，羽轩转头看她，眸光深邃。

　　“哎，前面就是我们系了。”浅若单手握住左手的手腕，眼睛盯着前方，很不自然地说。

　　看着她太不自然地动作，周围明目张胆的目光，羽轩仿佛明白了什么，笑起来，视线掉转看向前方。

　　“中文系？”羽轩声音平静，淡淡地问。“中文系应该很枯燥吧。”

　　“是啊。”浅若说，“很枯燥很枯燥。”

　　羽轩停住脚步蓦地回头，“那为什么要报中文系，不学理科？”

　　“你也知道，我数学差到什么程度。”浅若小心翼翼地说。

　　嗯，知道。羽轩点头，以前初中的时候每次考试数学没上过八十分。

　　那时候浅若偏科偏的厉害，文科和理科的差距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语文和英语好的不能再好而数学基本没上过八十分，都可以构成一个分水岭了。他作为她的羽轩哥哥自然是要帮她补课，他连续帮她补了两个学期的晚上，才勉强过九十分，现在看来理科果真是她的弱项。

　　她以前常常看着他调皮地说：“羽轩哥哥，羽轩哥哥，为什么我一看到数学公式就眼晕啊？”

　　羽轩至今仍记得她那副调皮的样子和语气。

　　浅若跟他并肩走着，视线对上他阳光般清澈的眼神，讷讷地说：“我现在还是一看到公式就眼晕。”

　　羽轩轻笑，摇头，“我知道。”

　　是啊！他是最了解她的，除了爸爸、妈妈，还没有人这么了解过她。

　　“那个是我们系的曹老教授。”浅若指着拐弯处正在跟一个学生说话的白胡子老教授。

　　这个教授姓曹之所以称他为老教授，是因为年纪大，已有七十九岁高龄，身体硬朗，还留着一嘴的白胡须，上起课来一板一眼，下课的时候很是开明像个老小孩，学生们都尊敬地叫他一声曹老教授。

　　待他们走近，浅若恭敬地打招呼：“曹老教授好。”

　　“……林浅若，我没记错吧，最近记性有点差。”曹老教授看过来，想了想说，“论文很好，观点逻辑清晰。”然后又看了看浅若身旁的白羽轩，没说话，只是笑，老头儿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世道没见过。“年轻人早找莫晚已。”

　　浅若囧了，这个老教授！

　　又说了几句话，她和羽轩才走开。

　　绕过柳树，上了桥，桥下是一片湖，紧挨着西北门。羽轩说：“曹老教授年纪这么大了还在教书。”

　　“嗯，老教授说只要脑子里有东西，年龄不是问题。”

　　“哦。”羽轩简意地应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浅若看着他说：“我们坐一会儿吧。”

　　他们坐在湖边的椅子上，湖水微微波澜，柳树轻拂，近处有几对谈情说爱的情侣和几个看书的学生。浅若静静地注视着他，阳光照的他的侧影分外好看。

　　她以前，小时候只觉得他优秀，并没有太过注意他的样貌，现在看来他确实长相阳光帅气不凡。

　　而他呢？目光盯着湖面，迎着阳光在看微风轻拂的杨柳，一副安静的样子，像个安静的美男子。

　　有些人小时候很优秀长大了会依旧优秀下去。

　　浅若笑着说：“我们要不要回去把饭吃完？”浪费食物总是可耻的！

　　羽轩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敢回去？”

　　不敢！浅若摇摇头，她对萝卜严重过敏，她还没那个胆子。

　　静默半响，羽轩突然站起，“等我一下。”

　　浅若不明所以，看着他走远，想着他们好像……突然……关系好起来了呢，虽然没回到小时候，隔着点距离，浅若心中一阵酸楚，他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不一会儿羽轩拎着一袋东西回来，递给她，浅若好奇地打开，全部都是吃的，两瓶果汁、两袋饼干、几袋干果、一包点心、一根巧克力…… 这是要加餐么？

　　浅若奇异地抬头看他，“你哪弄的这么多？”

　　“买的。”羽轩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超市。

　　“你也吃。”浅若把手里的零食给他，据她所知，他的饭也没吃几口吧。

　　羽轩犹豫了一下接过，他也确实饿了，转过头看看她吃东西的样子，笑了起来，这样看着她吃东西还是在她四年前临走的前一天。

　　吃了一会儿，浅若无意识地抓起他手腕看表。“我该走了，下午有课。”

　　羽轩一怔，低头看她洁白的手，沉吟。

　　“那这些怎么办啊？”

　　“你拿走，饿的时候吃。”

　　浅若喔了一声，想，要不要叫？不要了吧，可是……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走了十步停下来回头，距他有十步之遥，望着他。

　　“羽轩哥哥。”浅若轻轻地叫了声，“再见。”

　　对面半响没有回音，只是沉静地对视，就要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对面传来徐徐地声音。

　　“嗯，再见。”

　　校园里的人渐渐少了起来，告别和羽轩分开后，浅若匆匆赶去系里教室上课，今天碰巧是曹老教授的现代语言学，赶到的时候离上课只差三分钟，教室前排已经坐满了人，曹老教授还没进教室，浅若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寻找座位时听到有人在喊她。

　　“浅若，浅若。”

　　不用看就知道是陈小小，除了她谁还会喊得这么肆无忌惮？！

　　浅若跑到室友那边坐下。

　　柳清铃把包拿给她，“若若，你的包。”

　　浅若接过说了声“谢谢。”掏出书。柳清铃转头来问：“今天中午怎么突然跑了？连包都忘拿了。”

　　“有点过敏，出去透了透气。”

　　“啊？若若你过敏，什么东西过敏？没事吧。”柳清铃关心地说。

　　浅若正要说话，陈小小凑过来，眼睛冒光激动地说：“浅若，浅若我想找男友了，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呃……”支持！我绝对支持！而且我相信曹老教授也一定会支持你的！想起‘曹老教授’浅若就莫名地心虚。

　　这时曹老教授走进教室，环顾四周朝她这边瞥了一眼，笑了笑，向她点头致意。浅若下意识地低头，真是说曹老教授曹老教授到啊，都快赶上曹操了。

　　接下来的时间浅若都在专心听课中度过，等下课又看了一会书，晚上六点浅若和室友去羽毛球馆打球。

　　这个时间羽毛球馆的人已经多了，浅若他们去的时候刚好有一个空地方。几轮下来换陈小小上场。

　　“浅若，你怎么这么能打啊，打了几轮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陈小小边打球边说。

　　浅若一个扣球飞过去，“因为我体力好啊，不骑车，靠走路。”

　　“不光是体力的问题，还有技术的问题，我和清铃二抵一都抵不过你。”

　　“是啊，浅若，你这技术一看就学过。”柳清铃说。

　　“在哪学的？教你的人帅不帅！”小小兴奋地说。

　　浅若听着动作突然一滞，没注意羽毛球落在她头上掉到地上。

　　看她没接住球，眼神有点飘忽的站在原地，陈小小好奇地问：“哎？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想起一个哥哥而已。”

　　浅若从地上捡起羽毛球，轻轻抛起，学着他教给她的动作一拍子打过去……

　　她们回到宿舍，何家欢已经回来了，端着饭盒在吃饭，浅若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再出来时就看到小小在啃着鸡腿，清铃已经坐在电脑前浏览网页了。

　　“喂，喂，别吃了，惊天爆炸消息，你们猜猜我在校园贴吧论坛上看见了什么？”清铃盯着电脑吃惊地说。

　　“什么？”小小抱着鸡腿凑过去，半蹲在电脑前。“啊！居然是白羽轩白师兄哎！”

　　清铃惊奇地说：“这个帖子是中午发的，居然说白师兄名花有主了，还有照片，证据确凿！”

　　“不可能吧，白师兄看起来对女生都从没有逾越过，怎么可能！”何家欢也迅速开电脑上贴吧论坛，“果真是白羽轩哎！拍摄的人只拍了个侧面，但能清楚的看出来是白师兄，还有那个女生背对着镜头，只有一个背影。”

　　小小呆呆地看着屏幕，“下面还有一张，是三人的，怎么会有曹老教授？”

　　浅若怔怔地跑过去看，眼睛被照片上的那俩个影子定住了。艳阳之下，垂柳之中，他侧身去看她，目光清澈，嘴角含笑，而她只有一个背影被映在了夏日的景色中。那一瞬间被深深地刻在了照片之上。

　　大概是因为拍摄者的技术之高，虽然拍的有点远，人不大，但不是一般的清晰。

　　何家欢看了一会由衷地说：“这个女生太强大了，跟白羽轩站在一起居然还挺配的！”

　　“现在回帖的人纷纷都在猜测那个女生是谁。”清铃把帖子往下拉，边看边说，“有人说是历史系的才女；有人说是同系的师妹；有人说是校外的美女，简直是众说纷纭啊！”

　　“热闹了，我们学校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小小兴奋地说。

　　浅若听到‘热闹’二字，心底满是惆怅，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第一次很佩服学校的八卦力度。

　　“还有人说……”清铃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是林浅若，你。”

　　“啊？哦。”

　　总算是猜对了一个。

　　浅若郁闷地抱起枕头爬到床上，陈小小突然想起了什么，抢走她怀里的枕头，砸她。

　　“浅若，从明天开始，你答应了，你会支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