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如故》銭闪闪

3、第二章 莲生

　　迎客堆笑，欢迎来到悦如故，客人您需要些什么？我是掌柜云倾儿，店老板是位叫莲生的公子，他最爱四处游历寻找奇花异种，便留倾儿一人在此看店，倾儿虽才及笄之年，又有些懒散贪吃好睡，可绣品看的是匠心别裁，您可先看看吧。
　　每每有新客到访，诧异云倾儿年纪尚小时，倾儿便会如此答对。
　　倘若，你要问，可有人曾见过那位名唤莲生的公子，怕是无人能够回答了。倘若，你又问，若没有一个大人主持局面，一家这般大的铺子还不得让人算计了去？这到是可以放心，云倾儿可不是那果树上的红柿子。
　　曾有缺筋少弦之人，问道：“倾儿姑娘，你家店主怎云游到如今都还没有归来？你一个小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你家莲生公子也不为你操持操持，年岁大了，纵使有这么大一间铺子做嫁妆，也怕是找不到好人家的。我看那柳家的公子… …”
　　可是问归期吗？可是问云倾儿愿嫁之人吗？
　　莲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倾儿，真的好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你一定会回来的，会像从前那般回来的。
　　莲生，那云游访草问花迟迟不归的店主，这迟迟两字，是迟了多久？一年？一千年？又或是一眼万年。
　　人寿百余载，这自不可能是人了。那是何物？一朵莲花。
　　月华池中唯一一朵莲花，九千年的修行终化成人身。
　　化身之日，满池涟漪不断，荷香四溢，异动之后这池中少了一株莲花，岸上则多了一抹红。
　　宽大的红衣虚罩在那削廋的身体上，长发过腰散披着却没有被风吹乱。竟是个男子，那朵漂亮的莲花竟然修成了一个男子。他闭着双目领悟着修成人身的天道，修长的身量，笔直的站在那里。
　　云倾儿偷偷的在一边看着，从那一条眉毛再到脸廓，来回扫了不知道多少遍，似乎每多看一遍，便会更欣喜一分。
　　那是一张妖孽的脸，自然，本来就是妖怪嘛，那也长的太好看了，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唔，她自然是见过人的，不过十指之数罢了。偷偷的找了找他的妖印，在左肩上，那里红光流动是朵绽放的莲花。
　　他的眼皮开始跳动，嗯，领悟完成了，这是要睁开眼睛了。那是一双狭长的凤目，理应让这张魅惑众生的脸更增光彩，怎料，会是这样。那双眼睛不美？不很美，却黯了些，显得和脸那么的格格不入。
　　等等，怎么是红色的眸子，这不对。这一着急竟然忘记是躲在一旁偷看的，傻傻的飞到那人面前说：“不对不对，我见过人，人的眼睛是黑色的，你修错了。”
　　那人一愣，似是被突然窜出的光球惊到了，随即又恢复如常，抬起左手抚上左眼道：“眼睛吗？呵，只是伤了一些眼睛啊。你在这里飘荡的日子比我修行还要久，怎么还没有个人形呢？”语罢，便将光球拎起放到肩上。
　　光球原想着避开，却没能成功。嘟囔着：“有手有脚有什么好，我这样飘来飘去的多好，看我可以把自己团成一个小球。”
　　光球飘到他面前，看到那双黯然的眼睛遗憾的道：“你是瞎吗，不不不，是看不见吗？不对啊，你刚才明明可以很准确的拎到我呀。”
　　他笑了，那样的好看，他说：“我不瞎，只是眼睛有点旧疾，养养便好了，我能看见你，还是莲花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你了，你总躲在叶子堆里睡觉，我叫莲生，你有名字吗？”
　　莲生，是因为莲花生的吗？莲生对云倾儿说还是莲花时便见到了她，她当做莲生是在表白，是在说从未成人形时就看到了她，她以为自己一直他眼中的唯一。
　　莲生上岸之后，云倾儿睡觉的地方就从叶子堆里变成了莲生的肩膀，那时她还是一团雾气，总爱贴着他的脸颊沾着他的肩头，调整好了大小就安心的进入梦乡，过着与之前无二的生活。
　　若是这样的日子，一不小心就能过到天荒地老，该有多好。或是像人一样，只有短短百年的寿数，日日都需倍加珍惜的过好每一日，珍惜每一眼印入目的那个人，之后，再去忘川河边，等一等，便可又携手走入下一生，那该有多好啊。
　　人世间的妇人总说，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知道，便也当做不知道就好。可惜，云倾儿没有早些遇到说这话的妇人。
　　看到莲生时而对着月华池水静静的出神，那红色的眼眸似是更黯了几分，衬的红衣透悲凉。莲生的落寞，云倾儿不能明白，当初她一个人在这月华池内，她也不曾落寞过，如今有了莲生的陪伴，她更不明白，落寞是什么？
　　可若心疼一个人，你会猜不到他在干什么，你却一定能猜的到，他想要什么。云倾儿问莲生：“你修成人形可是为了去人间走走。”
　　莲生，眸子一闪，不知，是不是，月华池的水闪到了他的眼。
　　过了许久，他还是点了点头。
　　云倾儿却忽然忆起了久到不知是何时，曾有一个温柔的女声说道：“留在这里，无忧无滤的活下去。”
　　似乎是不能离开这里，面对尘世的好奇，面对莲生的落寞，最终云倾儿还是决定跟着莲生来到的世间。
　　离开月华池的那日，她告诉莲生：“我叫云倾儿。”
　　今日，是怎么了，竟想起了那些往事。低头看了看为叶尘大夫针包选的料子，摇摇头道：“我这真是糊涂了，这大夫出诊带的针包，定是要好洗耐用，这丝绸绣了花儿，连下水都下不得。我还是为他选块蓝印棉布的料子缝制一个吧。”
　　锵锵锵，敲锣声。“城西爆发瘟疫啦。”
　　这针包，才刚收针。云倾儿向着医舍一阵小跑，心想，城西瘟疫，叶大夫需外出救治病人，兴许能派上用场呢。
　　池里没有莲，绣样里没有莲。因每一朵莲花都像你，每一朵莲花都不是你。不想被那些影子，赠一场空欢喜。
　　梦里忽闻芙蕖香，红衣空留泪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