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茕茕白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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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后半个月，学校进行了为期两天的期末考试，考试结束，高三年级又补课三周，直到春节前一天才放假，假期也只有短短七天。茜茜没有再回临水，而外婆虽然做完四期化疗后康复出院，但身体依然虚弱，也不能应茜茜一家的邀请到K城过节。
已上大学的表哥假期回到临水，通过新装的宽带让茜茜和外婆视频聊天，外婆化疗后头发脱落了一半，依稀还能看到头皮，茜茜心疼不已。但医生说癌细胞没有转移，正常情况下不会复发，又让茜茜十分欣慰。茜茜通过电脑向外婆拜年，外婆笑着说会给她留下压岁钱，两人都十分开心。
虽然假期短暂，各科老师还是布置了复习任务，所以茜茜也不大出门。初一这天，父母按照传统风俗，一大早就出门拜访亲友，只留茜茜一人在家。她看了一天书，中午随便吃了些年夜饭剩下的菜，临近傍晚时，一天的任务完成，呆在家里有些闷，便想找蓝昊出门逛逛。
敲开隔壁的门，蓝昊父母都在家。茜茜自从知道蓝昊的家事后，见到他们总有些紧张，又怕流露出不自然，所以当得知蓝昊和同学出去之后，她很快告辞离开。
蓝昊的妈妈依依不舍地送她到门口：“你一直都在家吗？他应该快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你？”
茜茜摇头：“我在附近随便逛逛，一会儿我再来吧，谢谢阿姨，春节快乐。”
蓝昊的妈妈笑得很温柔：“也祝你春节快乐。”
茜茜在家周围走了一圈，过节期间商户们都关门放假，小街上人烟稀少，冷冷清清，她不到十分钟就无所事事地走了回来，走到楼下却不想那么快回去，想了想便朝后院走去。
后院一如既往的安静，整理小花园的老伯大概也回了家，小径上扑了一层薄薄的落叶。由于K城冬季气温总保持在五度以上，一些树木落叶期较晚，干枯的枝丫上零星地挂着几片黄叶。茜茜无聊地坐在小亭里抬头上看，顺着枝杈数枯叶的数量，一片、两片、三片……当她数到“三十三”时，那片黄叶被夕阳的反光一照，晃花了她的眼。
黄叶背后是栋熟悉的楼房，熟悉的窗户上反射出身后的夕阳，红日如火却寒冷无温。
终究是到了冬天，不再有夏天那样热力四射的骄阳，不再有那个骄阳般炫目的人。
上个学期，她忙着和淑谨分看小说，忙着和朱颜讨论试题，忙着和宫静交换CD，忙着和小豚斗嘴开心，还忙着和蓝昊再续前缘……
她的生活很忙很忙，忙禄地迎接未来，没有留下回首的时间。
她的心里很满很满，满满的装着快乐，没有留下伤感的余地。
忙着填满他遗留下的空虚后，她的努力有了收获，亲情友情环绕，也许还有朦胧的爱情，她很充实，很满足。
有多久没有想起过他了？她已记不清除了。
唯一清楚的是，以后如果重逢，她不会像《半生缘》里曼桢那样楚楚可怜，只说一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而是带着秦茜茜独有的淡定笑容，平静地释然，再轻轻感叹：“好久不见了。”
“茜茜，好久不见。”
阳光般的声音，不是朝阳般轻昂，却是夕阳般低缓。
阳光板的面容，不是朝阳般飞扬，却是夕阳般沉稳。
他迎着夕阳，如梦如幻。她似飘在回忆中未醒，却依然下意识地轻笑；“好久不见了。”
琥珀色的大眼清亮如水晶，和记忆中一样干净；红润粉颊上点缀着一个梨涡，和记忆中一样甜美。但那发光的眸子不见了，那洋溢着兴奋的声音不见了，那记忆中的女孩——
难道真的都变了？
秦曦夕的字典里没有畏缩。即使他灿烂的笑脸后有了阴影，正面看来依旧完美无暇。他张口问了句从没问过的话：“见到我开心吗？”
她开不开心，从前他不需要费心去注意，他只需偶尔营造一点小小浪漫，她就会像得到礼物的小孩般惊喜万分。而当她不开心时，他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不愿看她的眼，也从不解读里面的失落伤感。
他记忆中的她是快乐的，并非她真的永远快乐着，而是他只记着她的快乐。
她习惯了隐藏所有的不快，顺着他的话回答：“开心呀。”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个却没能释怀，反而消散了他的笑容。
茜茜疑惑地问：“你为什么回来了？”
这不是他想象中惊喜交加的重逢。他从千里之外匆匆赶来，她惊讶，却没有狂喜。也许她需要肯定？他深深地看着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回答：“为了你。”
五雷轰顶的感觉她已体会，雷声过后，不是载来她心之所念的五彩祥云，却是让她猝不及防的狂雷风暴，从没想过的答案让她慌乱。她几次张口，又几次合上，无数话语在喉咙你正我夺，掩饰、借口、转移话题，在他面前熟练运用的语言一次次被压下，冲出重围的却是不同寻常的直白：
“我们……分手了。”
笑意在北风中消散，一点一点，从她唇边，从他眼中，从他们心底。重逢的喜悦退去，缓慢地，他们却都感觉到了，曾经那份单纯的喜欢带来的愉悦，终究褪去了绚烂的颜色。
他有些无奈；“还在生气吗？我不能不去美国。”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眸光璀璨，仔细看去，竟是一片轻松释然：“我没有生气啊。你很适合在那边发展，可以争取自己想要的，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他一向是自主的人，不是盲目服从父母安排的“孝子”。最初答应去美国，是厌倦了留在国内，无论做什么，无论多努力，总被归功于外公的名头，总有人认为他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靠着别人得不到的资源和人脉，再大的成功也要打折扣。
而去到国外就不一样了。也许还会是被认为依靠家世少年留学，但他不必被扰人的议论环绕。他心中还有些叛逆，想验证当他没了背景，是否真如旁人说的那般无能，他渴望着纯粹由自己奋斗得来的成功。
这些想法藏在心底，他没对任何人说过。外公以为他是渴望亲情，父母以为他是想要更好的条件，欧晓鸥以为他是因为不堪其扰，只有她，这个总是安静呆在他身边等着他决定的女孩，从始至终都了解。
喉咙里渐渐有了涩意。他想起离开前最后一次见面，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没有回答，她也没有追问第二次，只是眼泪不断落下，她一定已经知道，他不打算回来。
可是她却没有直接说分手，直到他兴高采烈地说着美国的好，她才寄来了那张歌词。那一刻他清楚地体会到心痛的感觉，那痛来得凶猛，去得也迅速，像武侠小说中最快的刀，从他心上飞快地剜去了一块，没有后续的折磨，只留下浅窄的伤痕，不注意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内里的空洞却难以填补。
他终于明白，那里是属于她的位置，若想弥补，定要再见。好不容易等到假期，他日夜兼程地赶回，这一次，换他等待她的裁决。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想出国吗？”
她微笑：“想啊，去旅游，或者是去上学，美国也好，欧洲也好，这辈子一定要去一次。可是我的家一直在这里。”
“如果那里也有你的家呢？”
她坚定的摇头：“不，我家所在的地方要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熟悉的环境，一切都是自然舒适的，不用强迫自己去适应，就像美国让你如鱼得水一样，这里让我觉得幸福。”
他笑得苦涩：“看来你的幸福里没有我了。”
她再次摇头：“不，你也在我的幸福里，无论相隔多远，都是我的朋友。”
终究，只是朋友。
他有些泄气，移开视线举目四望，看到月门边出现一个人，冷冷的眼里有着敌意。
茜茜也暗自松了口气，这样近距离对视，虽然不再脸红心跳，他的目光还是让她屏息。刚才一番话，已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给出新定位，再呆下去不知要说什么，她开口告别：“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话音刚落，她被有力的双臂环住，耳边俯下灼热的呼吸，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再见。”
没等她推开，他已放手，眼里笑意浮现，她有几分恼怒地皱起眉，他耸耸肩：“啊，我忘了这是美国礼仪，别介意。我会在家呆一段，有空多联系。”
他挥手离开，茜茜心里却莫名地紧张起来，匆匆朝着家里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茕茕白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