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往昔巨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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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走过走廊，唇边还留着一抹微笑。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把她拉到楼梯转角。一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没有惊呼出口，心跳依然加快了，对方似乎也很紧张，四周阒寂无声，几乎听到两人急促的心跳声。
茜茜还来不及开口询问，急促的声音响起：“不要和他。”
蓝昊墨黑的眸子里隐着两簇小火，在幽暗中一清二楚，这样的他有些陌生。她一愣，问道：“谁？”
“杨飏！他甩过很多女生，最后一定会甩了你。你吃过秦曦夕的亏，为何还找纨绔子弟？即使要交朋友也换一个，不要和他。”
难得他一次说出那么多话，茜茜却怒火暗生：他把她当什么？攀龙附凤的拜金女？还是没有男生不能活的花痴？他对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是因为看不起她？
茜茜强压下怒火，咬牙问：“那你说谁好？”
蓝昊皱着眉，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即使是李憬琛也比他好。”
“难道我随便到只要是男生就行吗？”
蓝昊眼里满是焦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你好。”
茜茜再也忍不住怒火，提高声音道：“你觉得你有资格既做红娘又棒打鸳鸯吗？你为我好，你又算我什么人？杨飏会甩了我，秦曦夕会扔下我，但至少他们都不会不辞而别！”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双眼直直望着她，两簇火苗渐渐昏暗，最终完全熄灭，灰败惨淡的眼底渗出忧伤，慢慢汇成沉痛深潭，毫无掩饰地呈现在她眼前，她像染上了那痛苦一样，沉重地喘不上气。
月亮滑出云层，月光如流水，静静倾泻在他们周围，寒白，冰冷，冷得她浑身打颤，再也站不住，再也不想留在这里，再也不想在他面前。
她转身，寂静中响起一声低叹：“你一直不能忘怀吗？”
她顿了顿，心里涌上一股委屈，低喃道：“没有理由，我永远都想不通。”说罢毅然离开。
门铃响，开门声和对话声远远传来，茜茜依旧坐在房里低头沉思。妈妈和蔼的声音传来：“茜茜，昊昊找你。”
冷战三天后，他找她有什么事？
一种预感升起，她跳下窗台，跑了两步后停下，放慢步伐走出去。蓝昊站在大门口，极有礼貌地对她妈妈说：“阿姨，可以让茜茜去我家一会儿吗？”得到许可后带她走向对门。
开门进屋，空无一人。他敞开自己的房门后轻声唤她：“到我房间好吗？”
她低头走过去，在门边停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耳边仿佛轰然一响，她的大脑骤然一片空白。
墙上有一个画框，白色的边缘微微泛黄，似乎已挂了多年。画并不是名作，只是稚嫩的笔触描绘出简单的图案——澄澈而明净天空上，团团云彩像柔软绵密的丝棉，相互间若断若连，天上没有火红太阳，画面只有蓝白两色，却能看出是晴空万里。画纸一边有些毛刺，是裁过的痕迹，可以猜出这幅画只是一半。
她的声音微哑，轻颤着：“你还留着？”
他微笑：“它从没有一天离开过我身边。”
静静地看了她片刻，他像是下最后决心，咬了咬薄唇，问道：“你记得我曾经有一天淋着大雨回来吗？”
她点头：“记得，那天以后你离开了一年。”
“那天，我遇到一个人，她说……我不是蓝正东的儿子。”
他永远都记得那天的雨。
雨下得不大，学校门口茂密的梧桐树下，有个瘦小的人在卖缅桂花。小巧的白色花朵用丝线一对对栓起，挂在在衬衣纽扣上，香气围绕全身，几天都不会散。茜茜很喜欢这种小花饰，花季几乎天天都戴。雨慢慢变大，卖花人正准备收拾提篮，他飞奔过去，来不及打伞，眼前浮现着茜茜戴上花后甜甜的笑脸。
“要一对金缅贵，一对银缅贵，下面衬叶子。”
卖花人从层层包裹的湿纱布里拿出花朵，灵活的双手缠上丝线，很快就做好了。
他递上钱，手忽然被紧紧抓住，乳黄色的花朵破碎，片片花瓣落在泥泞的地上，他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一张不太年轻的脸，容貌清秀却苍白消瘦，大大的眼睛放着亮光，是她死灰般的脸上唯一有生气的部分。那双眼逼视着他，似悲喜交加，却令他莫名地亲切，他迟疑地问：“你是谁？”
对方不答反问：“你叫什么？”
“蓝昊。”话音落下，他惊讶不已，明明不该回答，却不知不觉中说了出来。
那女子像是发了火，高声叫道：“不，你不姓蓝，蓝正东不是你父亲，他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
“你相信？”
“相信，”蓝昊低着头：“因为……那个人是我姑姑。”
“她会不会是骗你的？”
蓝昊抬头，目光坚定：“她没有骗我。那天她拉着我的手不放，一直叫着‘哥哥’，后来有人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又叫来了救护车，我跟到医院，知道了她有间歇性精神病，她之前的住院病历登记的家属姓名是邓心如。”
茜茜惊叫：“你妈妈？”
“是的，医生说那是病人的嫂子。我以侄子的名义打听，了解到病人是因为受不了哥哥早逝患病，不过只是间歇性的，坚持吃药就能压制，平时都很正常，但是不能受到刺激。她每次见到嫂子都会犯病，所以应家属要求让她留在医院，白天上街卖些小东西，她的病在见到我之前的六年都没发作过。后来医生给我一本相册，说是病人带进医院的，但是每次看过都会大受刺激，所以被没收了。”
茜茜心里一动：“你是不是见到了父亲的相片？”
蓝昊点头：“我长得很像我生父，和他小时候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难怪姑姑一眼就认出我。相册里还有他和我妈妈蓝正东的三人合影，好像是在大学里拍的。”
“那你本来姓什么呢？”
“姓常，我父亲叫常旭。”
茜茜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皱着眉想了半天却没想起，蓝昊揭开谜底：“他是临水人，死后葬在临水烈士公墓，我曾经偷偷去过。”
难怪他对临水的班车和陵园那么熟悉。茜茜又问：“你离开那年是去了临水亲戚家吗？”
“我爸爸是孤儿，姑姑是他捡来的妹妹，临水没有亲戚了。那年……我在医院。”
当姑姑在药物作用下熟睡后，医生准备通知病人家属，他心乱如麻，找了个借口跑出医院。
一路狂奔，他没注意磅礴的大雨，没注意街上汽车鸣笛，一种剧痛压抑着胸口，想大喊叫却叫不出声，想大哭却流不出泪，他只有发狂般往家里冲。
当他浑身湿透地见到她，她的关怀让他感觉到家的温暖，但是，当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她天真无邪的眼神把他震醒了。
不能说，不能开口，她那么纯洁，她的生活该是简单快乐的，他不能把她拖到他的生活里，他的生活已成炼狱，炼狱里留他一人痛苦就好。
他一言不发地回家，晚上因淋雨发起了高烧，蓝父连夜背他直奔医院。他身上滚烫，不知高热来源于自己的体温还是蓝父汗湿的脊背。宽阔脊背曾无数次背着他，温厚的大掌曾为他擦汗拭泪，端水喂药，那是养他近七年的父亲啊，他曾给过他完整的父爱，给过他温馨的家。
他高烧不退，烧到浑身抽搐，几乎把嘴唇咬穿，医生用力也打不开他紧咬的牙关。朦胧间，只有一个信念清晰：不能说，不能开口，不能毁掉现在的家。
感冒痊愈后，他被诊断出了抑郁症。
他不再开口说话，每天吃很多很多的药，胶囊的、片剂的……各种形状都有。花花绿绿的大把溶到水里，喝得舌头麻木，再也尝不出苦味。他甚至接受过七次电痉挛治疗，任电流顺血液循环，苦不堪言。他安静地任人摆布，每天唯一的动作是盯着一副画，画里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后来我妈妈几乎绝望了，她开始信基督，去教堂祈祷，神父建议让我试着接触人群，所以我去了圣诞弥撒。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知道你气我不理你，可我不会说话了，看你跑出教堂我急得要命，但我还是开不了口，我真的很想叫你……”
大滴的泪水滑落，她抬手飞快抹去，轻声问：“那你后来是怎么康复的？”
“其实之前我未曾主动尝试过说话，只觉得安安静静一辈子很好，后来连医生都放弃了。但是那天回医院后我一直焦躁不安，我第一次痛恨自己忘了说话，医生发现我有了说话的意愿，又给我安排了治疗。疗程结束后，一天下午，我坐在病房里看着这幅画，看着看着突然说出了两个字……”
“你说了什么？”
“……茜茜……”
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她哽咽难言，俯首他的膝间，浸湿了他的牛仔裤，她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捧起她的脸，手指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低沉的嗓音像最柔软的丝绢：“不要哭，我从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哭，一切都过去了，我真的已经好了。”
她握住他的手，深深望进他黑玉般的眼中，用一缕缕柔光融化他眼底的冰霜，用最温柔的声音请求：“以后不要再抛开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让我陪着你，好吗？”
他笑了，俊美如天神的脸庞镀上了温暖的阳光，薄唇轻启，言简意赅地答应：“好。”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往昔巨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