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天空》清溪淡游

16、由理转文

　　“曦，你以后要去美国吗？”
　　临水回来后，她忙于开学，他忙于迎接外公回家，减少了见面。今天，终于都有空闲的二人相约翠湖。
　　翠湖就在情人坡底下不远，是最靠近市中心的公园。这里春天有杨柳依依，夏天有荷塘锦鲤，秋天有铺满金黄的银杏大道，冬天有西伯利亚远道而来的红嘴鸥，一年四季风景如画，加上一汪碧水清波粼粼，两岸繁花娇艳似锦，是约会的第一选择。
　　秦曦夕朝观鱼阁的小池里撒着鱼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这个敏感话题从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一直盘旋在她脑海，可是从不敢问出口。心里是害怕的，怕他们会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短短一点碰触后就绝然分开，在以后的漫漫长路中，再也碰不到彼此。
　　可是不想不代表不存在。
　　就像那段给过她伤害的过去，她可以简单地把它封存在记忆的一隅，白日里忽视它的存在，却难免在午夜梦回时辗转反思，如果当时选择另一条路，现在会怎样。
　　那种感觉称不上后悔，却是实实在在扯得心尖一阵微颤。长大后，她慢慢知道，那种感觉叫做遗憾。
　　她不想再有遗憾，于是选择勇敢面对，侧头看着他问道：“什么时候走呢？”
　　他含笑的唇角一顿，浅褐色的头发逆着阳光，却像吸足了能量一样直立着。几年后韩剧风靡时，她看着电视里男主角们流行的乱发，想起那个阳光般耀眼的人，才意识到他一直是走在时尚前沿的。
　　“考完托福，办好签证就走。”看她眼中流露的不舍，他轻轻搂过她的肩：“我现在连托福都没考呢，这个问题以后再说。”
　　强健的臂弯一如既往的温暖，她却感觉到一阵微凉，余光扫过他的脖子，光洁的小麦色肌肤，却看不到和她脖子上一样的细绳。

　　宫静站在茜茜桌前，一脸兴奋：“二位，我要告别单身了。”
　　淑谨瞥她一眼：“你不是早嫁出去了吗？移情别恋啦？”
　　“不是，我说的是——我要有同桌了！”
　　茜茜奇怪道：“这时候怎么会有新同学呢？”
　　“理转文啊。理六班有两个人要转到我们班呢。”
　　理转文并不是奇怪的现象，附中几乎每届学生文理分班后，都会有人发现站错了队。这些人的成绩通常在理科班处于中上，难以超过那些尖子生，便想转到文科，凭借自己良好的数学底子寻求更好的排名。而文科班的班主任也很喜欢这些“浪子回头”的学生，有时还会发生争抢优秀生的事件。
　　茜茜好奇不已：“是谁啊？”
　　“一个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一个长得像陈坤，踢球像欧文。”
　　“秋哥真够强的，抢到两个极品？”
　　“他只抢了一个，另一个是赠品。”
　　看着两人瞪大的眼睛，宫静继续分解：“那个男生是王子平，就是他爸借车给向西的。他在班上排名倒数，总和另外三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一起惹是生非，自称F4，他们班其他人说他们是Fool4（四个笨蛋）。他转文科没有班主任敢要。可是偏偏同时转文的女生是朱颜，上学期理科年级排名前三，三个班主任争着抢，吵得年级主任没办法，便说谁要朱颜就必须接收王子平，其他班主任放弃了，最后只有秋哥收下了。”
　　“虽然收了一个成绩好的，可是另一个那么差，反而会影响我们的总排名啊。”茜茜疑惑道。
　　宫静眨眨眼睛：“秋哥可能是想要个高考状元吧，朱颜一转过来，文科班所有人排名自动下调一位。”
　　淑谨淡淡地反驳：“那可不一定。”

　　她真的那么强吗？
　　茜茜抱着一摞书，不时斜眼偷看不远处耐心挑书的人。真不愧是理六班花，杏眼桃腮，秀鼻樱唇，吹弹可破的肌肤，冷冷清清的表情，让见惯了附中各色美女的茜茜也不禁惊艳了一次。
　　中午时分，书店里顾客不多，店员也大多去吃饭了，朱颜早就知道那个卷发女孩虽然紧盯书架，却没有专心挑书，偶尔飘来的视线表明，她对自己的兴趣比对书要大得多。朱颜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一般不会理会，可是旁边的人有点眼熟，带着三分好奇，她转过身和她面对面。
　　那双眼睛会说话，它清楚地告诉茜茜：我认识你。
　　是啊，理六班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呢？茜茜无奈地想。

　　都是因为一个叫李憬臣的人，这个名字茜茜一直刻意忽视。
　　他是茜茜的初中同学，当了三年班长的他平时作风比大师兄丁逸还要一本正经，茜茜对他一直是客客气气的，见面点头，偶尔交谈，分别挥手，和对待其他同学没什么不同。唯一特别的是无论相处多久，她和他都熟悉不起来。本来这样的关系应该会在岁月的长河里慢慢消散，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特别之处，直到那次意外的表白。
　　初中毕业聚会是在一个水上娱乐中心举办的。那天并不炎热，茜茜在游泳后还冷得微微发抖，就在她要拿毛巾离开时，一只手拉住了她。
　　国字脸、小平头，李憬臣一脸严肃，弄得茜茜也跟着严肃起来。他犹豫片刻，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一字一句地对她说：“秦茜茜，我喜欢你。”
　　就像看见新闻联播主持人出演琼瑶剧一样别扭，她有些想笑，却抽不出被紧紧捏着的手，只好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是我的同学，我也喜欢你。”
　　茜茜觉得自己的拒绝之意已足够明显，李憬臣却开始广泛征集后援，一次次对她的同学表达他的喜欢。可他又没有再对自己说过这件事，茜茜也不好开口，只能由着他四处宣扬，最后再对前来询问的人解释。时间久了，她懒得再理，只是那些 “我对你知根知底”的目光常常会让她不舒服。

　　可是朱颜的眼神却没有。
　　那双眼睛没有一丝探究和八卦，她淡淡地看着她，甚至有些冷，却让她感激她的尊重和礼貌。本就是自己注视人家反被发现，茜茜干脆主动开口：“你是朱颜吗？听说你要转到我们班？”
　　她点点头，对她绽开一笑，一瞬间冰霜退去，果然红颜如花。茜茜一时痴迷，无意识地问：“为什么？”
　　看她愣住的表情，茜茜赶紧解释：“我是说你的成绩在理科班那么好，转文太浪费了。”
　　朱颜回过神：“我想到文科班也许会排第一。”
　　附中很多优秀生都有口是心非的毛病，在考试后抱怨的最凶的人往往是成绩出来后考得最好的人，而他们故作谦虚的语气像一种反讽，让旁人厌恶，宫静曾说：“过度谦虚等于骄傲，附中满是骄傲的谦虚人。”如今朱颜却毫不掩饰自己的信心和目标，乍一听令茜茜一愣，慢慢回想却是一种通透的舒畅。
　　朱颜有些自嘲地说：“半年没碰政史地了，还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茜茜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这几本参考书是我们上学期用的，你回去看一看，可以赶上。”
　　朱颜接过，微笑着向她道谢，没有受宠若惊的夸张，却足够真诚。看了看她手上的书问道：“你要出国吗？”
　　茜茜翻着手里的托福教参，心里涩涩的：“现在不知道，只想看一看。”

　　秋哥为新座位的排定发了几天愁。
　　按理说，应该安排朱颜和宫静同桌，可是却对让王子平单独坐有些犹豫。那个独立的位子就像是一个特别宣告，如果坐着的是班委，别人只会认为是因为人数是单数，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可如果坐着的是王子平，其他老师看来，就像秋哥对为要到朱颜而收留王子平感到不满，把他下放为“二等公民”。
　　这个难题却被朱颜轻松解决。她提出愿意和王子平同桌，因为她的成绩和口碑，秋哥不用担心会影响上课，便答应了。
　　宫静不满地嘀咕：“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茜茜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宫静夸张地叹了口气：“才貌双全的佳人离我远去了。”
　　王子平却没惹过什么麻烦，上课不吵不闹，下课也只是和朱颜聊聊天，对其它人也很客气，丝毫不像传说中那样飞扬跋扈。
　　文二班一时风平浪静，各人埋头准备会考，学习气氛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