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天空》清溪淡游

10、纨绔子弟

　　理五赢了理三，C组出线形势复杂。通过比较小分，理五稍胜一筹，文二男队终遭淘汰。
　　国庆黄金周如期而至，想到高三大假会“缩水”，众人暂忘了排球赛，谋划着享用“最后的晚餐”。
　　背包客宫静一如既往地充当漫游者，和两个高三学生一起去拉市海观鸟。
　　女一号淑谨表现勤奋，每天和小豚相约坐镇省图书馆阅览室，备战节后的期中考。
　　茜茜的妈妈回了以旅游业闻名的老家临水，茜茜不喜欢假期的拥挤，加上还要上芭蕾和英语，便和加班的爸爸一起留守。

　　看看窗外初秋的艳阳，她轻抚柜子里琳琅满目的裙子：“今年最后一次登场了，谁愿意陪我出去呢？”
　　精挑细选了一条碎花的连衣裙，披在肩上的卷发用宽发带绑了个蝴蝶结固定，明眸羽睫，带着嘴角的小梨窝，宛如童话里的公主。再次照了照镜子，她轻拍两颊：“又不是第一次上课，紧张什么呀？！”手伸进包，碰到一个圆盒，她放心地拉上拉链。抚上眼角，伤疤已经脱落，颊边却热了起来。

　　再次敲响这扇半旧的实木门，少了阳光，门里有些昏暗。
　　茜茜压下淡淡的失落：“李老师好。您脸色不太好啊，不舒服吗？”
　　李云萍似乎又瘦了，脸上还是一贯的坚毅表情：“没事没事，昨晚没睡好吧。”
　　客厅里已经坐了另外三个女生，看到茜茜都露出失望的表情。李云萍随后宣布上课，短发女生忍不住提醒：“李老师，人还没到齐呢。”
　　“曦夕吗？他病了，今早打电话请假不来了。”
　　茜茜心下大乱：他病了吗？上周还没事啊。突然撞上李老师的眼睛，仿佛被看穿了一样，她吓得低下头，又暗骂自己：只不过想还药给他，现在弄得好像心虚。

　　几个小时后，茜茜不自在地站在另一扇门前。
　　相熟的同学生病时，她也会和大家一起去看望一下，却从没独自行动过。
　　回想下午刚上完课时，李云萍留下了她。她暗自反思，今天自己似乎没有做过让老师侧目的举动呀。
　　李云萍给她出了个难题——看望秦曦夕。
　　“他很少请假，这次可能病得比较重，你家和他家近，去看看他吧。”
　　茜茜看着李老师的脸，一改严肃，隐约还带着笑意，她默默点头。
　　可是，现在她的心里却吊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如果非要追究，她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注意过秦曦夕家的楼层，只是当她跨入这栋后院的小楼时，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四楼。她并不怕敲错门，眼前却掠过李老师唇边的笑意，那笑意突然无限扩大，似一阵风，微弱，却吹得她草木皆兵。

　　“秦茜茜？”
　　她猛然抬头，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按响了门铃，防盗门上的小天窗打开，看不清门里的人，只能从缝隙中瞥见一双疲惫的眼睛。
　　她又突然镇定下来：“Hi !我来还你的药。”话音刚落就开始后悔：不是来探病的吗？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她只好把圆盒举到窗前。
　　出乎预料的是他没有开门，只从小窗口拿了盒子。她一时不解，一直思索的话脱口而出：“我听李老师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他像是愣了一下，却很快恢复正常：“一点小病，没关系的。”
　　茜茜见她依然没有开门的意思，忽地想起临走前李云萍的话：“你主动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曦夕不喜欢麻烦别人，有事总是自己扛。”于是努力看向窗内说道：“我可以进去吗？”
　　“不！”
　　回答快地像条件反射，秦曦夕立马觉得不妥，只好解释道：“我得了水痘，会传染。”
　　紧缩的心放了下来，茜茜恢复笑容：“我得过水痘，不会传染，方便进去看看你吗？”
　　他叹了一口气，似无奈似感慨，开门让她进去。

　　房里很宽敞——楼下三室一厅，旋转楼梯直通二楼，想来楼上也是一样大；
　　房里很简洁——雪白的墙壁，白色的窗帘，没有精致的家具，也没有奢华的摆设；
　　房里很冷清——四下打量，房里竟然没有第三个人。
　　茜茜转头，险些笑出来，那张俊朗的脸上冒出了一粒粒小红点，不再光芒四射，完美无瑕。茜茜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有点……可爱呢。
　　看见她的眼睛透着笑意，秦曦夕好像忽然放松了，自嘲道：“是不是帅得想毁容？”随即爽朗地笑起来。茜茜被他一逗，也忍不住莞尔。
　　笑过之后，他的脸色却白了几分，眉间发稍沁出冷汗，他身体一晃，茜茜连忙拉他，触手一片火烫。
　　“你发烧了！快躺着。”她扶他回房间，惊觉手上汗湿了一片，一时没了主意，问道：“你家里人呢？”
　　“我外公去疗养了，爸妈在美国。”
　　她一边察看他手臂上的红疹，一边又问道：“那平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有个阿姨来打扫，我怕传染她，已经通知她不要来了。”
　　手指碰上了他的手臂，一时间血液都涌到了脸上。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似孤独似怅然。
　　本以为他是众星围捧的明月，不需要别人锦上添花。却发现他是熠熠骄阳，猛烈地散发灼热，却不能驱散孤清，给自己温暖。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转移话题道：“发烧是正常的，不用特别吃药，只是成人出的水痘更多更痒，我回家给你拿炉甘石洗剂来擦一擦吧。”

　　不多久，她气喘吁吁地坐在他床前，轻柔微香的呼吸扑打在脸上，他的心忽然柔软得像晴空中绵绵的云朵，温暖的视线在她脸侧镀上一圈栗色的光晕。茜茜不敢凝视他骤然加深的双眸，递上药瓶和棉签：“你自己先擦，我带了绿豆，给你煮点绿豆汤。”
　　绿豆汤煮好时，秦曦夕刚好涂完药，想到自己出水痘时妈妈每天为自己涂擦背部，茜茜有些不知所措，把汤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小声问道：“需不需要帮忙？”
　　“我柔韧性特别好，你看！”
　　他笑着把右手臂抬过头顶，再绕过下颌，右手摸到右耳。做完后又摊开手掌，把自己的拇指向下掰，直到碰上前臂，看得茜茜目瞪口呆。
　　秦曦夕端起碗，小巧的绿豆在勺间轻轻滚动，喝一口，清淡中透着绿豆独有的清香，抬眼看到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惴惴不安地等待评价。

　　“我喜欢你……”
　　脑袋里“咣——”一声响，她只觉得心跳一阵快过一阵。
　　“……的绿豆汤。”
　　她回味着，有一瞬间的失落，却又开心起来：“那就多喝点，我煮了很多。”
　　他皱了皱眉，声音低了些：“谢谢，辛苦你了。”
　　看出他的疲惫，她拿过碗：“睡一会儿吧。”
　　他有些紧张地问：“你要走了？”
　　“我跟我爸爸说了，等你好些我再走。”
　　他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一个小时后叫我，隔壁有书，随便看。”

　　秦曦夕家书房里的三面墙都是高大的书柜，像是一个小型图书馆。看到金庸全集，茜茜想起小豚曾笑说男生别看《鹿鼎记》，女生别看《天龙八部》，以免眼光拔高后影响终生大事。挑了一本《天龙八部》，她回到秦曦夕房中，坐在窗前看起来。
　　后来的一周，茜茜几乎每天都有几个小时坐在这个窗台，直到看完了一部天龙八部。秦曦夕常在一片白色的海洋里醒来，眯起眼睛就看到那个身影，心底溢出一阵一阵的温暖。
　　很久以后，回忆这安静的七天，往事如梦，夕晖中轻舞着粉色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