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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故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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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白发散乱,带着一路的风尘,陌妖木然的看着他,冷笑道,“你还来做什么?来吃我墨夙家的丧宴?”无虚低下头,反手伸向自己的锁骨,“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让她有事。”陌妖的眼一下子就红了,“滚,滚出这儿!我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到你身上!我真是瞎了眼!”无虚只是直直的看着墨夙夜,轻声喃喃道,“你让我试试,我试试.....”陌妖哂笑这别过头,不去看无虚跪在轮椅前双目赤红。
在离锁骨不到一寸时,陌妖才看出无虚指尖捻的是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形似柳叶,在白雪的映衬下,泛着寒光。无虚毫不犹豫的将柳叶刃刺入锁骨中,飞快的在锁骨中旋了一圈,血染红衣襟,陌妖瞪大了双眼,看着一道黯淡的光团从伤口中颤巍巍的飘出来,缓缓没入墨夙夜的胸口。
这就是玉神蛊?陌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无虚扶着轮椅站起,伤口中涌出的血染红了前襟,脸上却是释然的笑。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玉神蛊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最起码,这样做能给他一辈子心安。一阵刺骨的寒冷侵入骨髓,无虚苍白着脸,笑着说,“今年的冬天好冷。”“小夜,小夜在哪儿,我能摸摸她的脸吗?我好久没见过她了。”墨夙夜不就......在他一旁吗?陌妖一怔,伸出手在无虚脸前晃了晃,瞎的,无虚是瞎的,没了玉神蛊,无虚就会瞎吗?为什么回来?保全自己不好吗?
陌妖攥住无虚的手,轻轻伸到墨夙夜的脸旁,那无虚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颤抖着手摩挲着墨夙夜的脸庞。“我有好多年没见过小夜了,也不知小夜过得好不好,陌妖,她过得好不好?”无虚四处张望,似是想捕捉到陌妖的声音,陌妖微微动容道,“不好,你走了之后,她很少再笑过。”这么明显的喜欢这人难道就看不出来?无虚低下头笑了笑,“她还能念着我,我很欣慰。只不过,以后,就别再挂念了,漂泊之人无根,不值得牵挂。”
陌妖望着他笑了笑,“你若是想让她过得好,就走远些,最好消失,她这次若是能醒过来,我便告诉她,你死了,因为没有了玉神蛊。”无虚愣了愣,“好。”墨夙夜若背上一世的不伦恋骂名,会很痛苦。“我知道,我有自知之明,我从来没奢望过,我身上背着骂名,总会连累她。”无虚笑了笑,“照护好她,我会走远些的。”
话罢,无虚微笑扶着轮椅站起身,“我该走了。”陌妖抿了抿嘴,“别再回来了。”无虚的身形顿了顿,“嗯。”陌妖默不作声的看着无虚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走出后院,转身抱紧怀中的墨夙夜,起身回了屋。
不知道无虚怎么想,一对有情人却偏偏是师徒,这和□□有什么区别?既然注定不能相守,又何必牵扯?陌妖低头看着像是睡着了的墨夙夜,低声道,“如果你能醒过来,余生,别再和他有什么牵扯了,好不好?”不光是余生,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再遇见他了。
陌妖转头瞥见院中的红梅,走出房门叫了下人来,“国师,有什么吩咐吗?”陌妖看着那株红梅道,“把那梅树给我挖了,送给厨房当柴烧。”那下人怔了怔,俯下身道,“是。”
那红梅哪里只是简单的梅树,陌妖笑了笑,自无虚走那天起,他这妹妹就该死心了。也好,眼不见心为静。
墨夙夜躺在床上,昏暗的环境中多了一丝亮光,回拢了墨夙夜散逸的神思。脑中的往事像回马灯一样回放。“我对师父的情违背了伦理,他是江湖人,难免别人诟病。”“程逸之可真是个呆子,自身难保却还想着护我周全。”“程逸之人不错,嫁于他,想必不会受什么委屈,也能保全师傅的名节。”
“师父,小夜今年十六岁,正是出阁的年纪,原师傅做主,我愿嫁于程逸之为妻。”
正是那一年,墨夙阁,奇朽阁和天机城成了她的嫁妆。
正是那一年,师父一夜白头。
正是那一年,她享受了连皇后都不曾有过的殊荣风风光光的嫁给了程逸之,一个小倌,一个在危难关头愿意用生命去护她的傻子。师父,你是真的没有一点点的感觉吗?可若是真没有感觉,为什么,你会白了头呢?为什么不承认呢?还是不爱的吧。
岁月在更迭,人心也在变,她跟不上程逸之野心膨胀的速度,就只能被当作弃子,榨尽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然后被扔到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
想起那天,她便汗毛倒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十岁被赶出家门,屡遭追杀,不得已藏在沼泽中用泥涂遍了全身。也是在这么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她差点送命。是师父救了她让她吃饱穿暖教给她武功和权谋,那也是她整个幼年时唯一的一抹亮色。可师父,你如今在哪儿呢?只要你回来,我安安心心做你的弟子,再也不持任何奢望了,行么?我们还继续住在侧峰,你在檐下看书煮茶,我去给你折来后院开得正好的红梅,把梅花枝头的雪搜集起来,给你煮茶用,两个人一块儿搬着躺椅在院里晒太阳,相视而笑。
为什么你不回来?为什么不能呢?
我一人看梅花开落草长莺飞,每到冬天,浑身又是刺痛,冷到骨髓,可没有人再拿着大氅,端着梅子茶喊我回家了。
墨夙夜低头坐在红梅树下,一位满头白发身着青云单袍的男子拂开红梅枝桠,一步走到她身旁,骨节分明的手捏下墨夙夜头上散落的梅花花瓣,右手轻抚着她的眉眼。
墨夙夜颤抖着抬起头,眼中登时氤氲起了雾气,男子半蹲下来,柔声哄着,“小夜不哭。”墨夙夜哭的越发凶,“不哭不哭,以后师傅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待在侧峰了。”
墨夙夜稚嫩的脸上全是泪痕,活活哭成了个小花猫,小手还拽着男子的袍袖,“师父抱。”男子无奈,俯身轻轻抱起她,“以后可不能哭鼻子了。”远处红梅似火,林海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