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年沉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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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导演扯着声音大喊，结束了这一场戏。
程清风从地上站起，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开，身后隐约传来导演夸女主演的不错有感染力的话语，但他并没有过多注意。
“今天的戏过的很快啊，那个花瓶女主NG的次数也少了好多。果然只要她不拖后腿，我们就能准时开饭吗……”
“还真是，不知道导演怎么想的，选了这么个女主，也是有他头疼的了。”
“没办法，人家后台硬呗……”
一路走来，顺利收工的群演们都在窃窃私语，内容绝大部分都是关于女主的，有鄙夷也有艳羡，后者当然更多。
对那些言论置若罔闻，程清风径自走进更衣室，换下身上沾着血浆的侍卫服，顺手将头套取下丢到桌上。穿着干净朴素的休闲服，他站在镜子前，细细打量着映在镜面上的自己，神色平静。
细碎的黑发，线条柔和的轮廓，五官清俊，气质儒雅，唯有一双眼角微扬的凤眼拔高了整体颜值，但还是比不上现如今娱乐圈里炙手可热的当红小生。
颜值不高，气质不够出众，没有签约经纪公司，谁能想到十五岁就凭一部倍受好评的青春剧《许你安好》出道的程清风，现在竟然混得如此惨淡。要知道，当年他饰演《许你安好》的男二原洛水可是无数少女心中的完美男友，更别提之后他还出演了人气偶像剧《从来学霸配学渣》男三刘云和古装权谋大制作良心剧《寂寞江山》中男主的少年时期，很是火了一段，还顺利与老牌制片公司星光影视公司签约，按理说，就算之后不能一炮而红，也不该落到如今这样只能当群演的地步。
然而人生就是这般跌宕起伏，有谁说的清看的明呢？自从因为与经纪人不合跟星光解约后，他就很少能接到片约了，倒不是星光刻意打压，毕竟是老牌制片公司，不会干这种惹人诟病的事。只能说他运气实在不好，在这个颜即正义的娱乐圈，没有一张过分俊美的脸，也没有好到令人惊艳的神演技，就只能沉寂。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他从十五岁走到二十五岁，作品越来越少，知名度越来越低，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娱乐圈早已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为数不多的粉丝基本上都散了，也没有什么人能想起他了。现在，他只能靠当群演，接些小配角来挣钱养活自己，顺便磨砺演技，过的还算马马虎虎。
程清风是个豁达温和的人，大约是因为在他十二岁那年便去世的父亲教导得好吧，就算被命运捉弄至此，他依旧乐观平静地把自己的每一天过好，过充实。毕竟，在经历了母亲出轨跟别人跑到国外这种事后，已经没有什么困难能够让他痛苦甚至崩溃了。
跟其他群演一起领了两百块的演出费，程清风离开了剧组，去找明天的工作。希望这次他能接到一个戏份稍微多点的角色，这样片酬也能多点，他还要攒够一千块寄给小叔呢。
在影视城里东奔西跑大半天，程清风终于又接了一个小厮的角色，戏份在群演中是最多的，要拍一个星期，片酬也挺高，有一千五百元，让其他一同试戏的群演们眼红得不行。
程清风很高兴，他很久没接到这种比较有挑战性戏份也较重的角色了，一拿到剧本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他租的小房子研究了起来，边看还边用笔在上面批注，总共五十句台词不过十分钟就让他背的滚瓜烂熟，连说台词时人物的心理、神态、语气也都大致把握了。
角色无论大小，不分贵贱，都值得认真演绎，这是程清风对待自己接到的角色的态度，十年来从未变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态度，让他的演技精进了许多，对各种角色的把握更上一层楼。
眼神一秒都舍不得离开剧本，程清风读透了自己的角色后，开始琢磨其他的。
“这一句，嗯……男主该用什么语气比较好？愤怒？悲痛？憎恶？”嘴里念叨着，程清风缓缓走到厨房里倒了杯水，端在手里却一口都没喝，依旧喃喃自语，“愤怒和悲痛浅薄了点，憎恶又太偏激，不符合男主的人设，难道要同时表达多种情绪以营造出复杂的感情纠葛？”
程清风小小地抿一口水，手指摩挲着杯壁正冥思苦想，便听到随手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那是个老款的键盘手机，也就是俗称的老人机，老旧得厉害。屏幕上闪烁着“小叔”二字，程清风看到后忙放下剧本，立刻接起。
“喂，小叔，吃饭了吗？”电话一接通，程清风马上温和地询问道，语气既亲近又尊敬。
话筒另一端传出了一把嘶哑低沉的声线：“刚吃过。清风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生活还好吧？”
眼底泛起柔暖的波光，程清风放松身体倚在椅背上，笑道：“别担心，我都挺好的，今天还接了个不错的角色，等我拿到了片酬就给您寄钱回去。”
闻言，小叔不悦地道：“你这孩子，老想着给我寄钱干啥？挣了钱就吃好点穿好点住好点，再存些钱备用。我不用你担心，每天收废品都能挣不少，至少生活是没问题的，你别只想着我，也对自己好一点儿。”
“是，我知道了。”程清风老实应下，却没打算照做，他的性子和他父亲一样执拗，一般不轻易改变，“小叔，你身体还好吧？受伤的那条腿现在还疼吗？”
小叔叹了口气，说：“还是老样子，一到阴雨天就疼，不过我都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啥，你顾着自己就行了，不用操心我。”
“嗯，小叔要保重身体，这样我在外面才能安心闯荡。”程清风又嘱咐道，“要是感觉不舒服便去医院看看，钱没了可以再挣，自己的命却得自己守着，这话还是小叔以前同我说的呢。”
“行行行，你小子现在是翅膀硬了，都会对我说教了，这十年没白闯啊。”感叹地轻笑几声，小叔咳了咳，接着说：“那我不打扰你研究剧本了，挂电话吧。”
“好，小叔再见。”
挂掉电话，房间里恢复了方才的宁静。只是，程清风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钻研剧本，而是想起了他的小叔。
程清风的小叔叫程殷冉，是他父亲的小弟，中学时期出过车祸，腿上留了病根，不但阴雨天时会疼痛难忍，而且走路还有些跛。程清风父亲去世后，他一手抚养仅有十二岁的程清风长大成人，因着这个和腿上的伤，他一直没能找到好工作，也一直没能讨到老婆，至今仍孤身一人做着收废品的工作。只是他并不后悔，对他来说，失去父母后，兄长与侄子是最重要的亲人，他已经又失去了一个，那么无论如何他也要照顾好另一个。
程殷冉从不曾干涉程清风的任何决定，也不因他在娱乐圈中寂寂无名而失落与责备。大约程家的人都有这种开阔的心胸吧，他认为只要程清风平安无事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出名与否并不重要。
现在，程清风每个月都会寄一千块回去，钱不多，却是他的心意。就算自己过得再苦再累，这份心意都是必须传达出去的，否则他会心有不安。
“不知道小叔过的，是不是真如他口中所说那样好……”
程清风喃喃道。
一室寂静，无人回应。
第二天一大早，程清风洗漱吃过简单的早餐后便匆忙赶往剧组。他抵达剧组时，大部分群演乃至导演和演员都还没来，只有几个摄影组的在调试器材。
好像来得早了点？
程清风笑了笑，早起的习惯他是在中学时养成的，晚十一点休息，早六点起。自那以后，生物钟就一直没变过，准得让他自己都有些困扰。
既然现在还早，程清风又无事可干，索性拿着剧本找了块阴凉的空地坐下，又细细地将自己的台词看了一遍。边看还边尝试着自个儿对了对戏，找找感觉。
“少爷，王小姐对您用情至深，如今她家中逢此大变，您当真不去探望一番？”程清风肃了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着道，“就算您不爱王小姐，好歹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这般疏远，怕是……怕是太绝情了些。”
说完，他表情又是一变，眸光深沉冷冽，唇角抿起的弧度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刚下战场的杀机，脸部柔和的线条都硬朗不少：“墨书，你不懂，若我此时前去探望，才会将她推入深渊。这偌大朝廷，人人都在等着、盼着我出错，可我身后还有太多人要守护，绝不可在此紧要关头出任何纰漏。洛儿遭此一劫，我是罪魁祸首，待山河平复，我自当以命相抵！”
“少爷，这万万不可！”神情霎时变得惶急慌乱，语气中也带着浓浓的焦虑和不赞同，“您若是不在，李府就彻底散了！王小姐那么爱您，她也一定不会同意的！以命相抵这样的话，您、您还是收回吧！”
三段台词，三种情绪，三种语调，程清风都把握得妙至毫巅，亦恰到好处。表情和心理的转换十分自然，虽是一人饰两角，却不会让人有违和感，深厚的演技功底由此可见一斑。
程清风长吐一口气，正经有他戏份的这一幕就算过了。他把剧本往后翻，正要试试下一幕时，就感到头顶一阵阴影覆盖，有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奇怪地转头去看，映入程清风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秀雅的容颜。
温润的桃花眼掩在无框眼镜下，镜面跳动的阳光盖住了本应清晰流动的眼波。鼻梁高挺，但线条柔和，没有西方人那么立体，轮廓也是东方特有的平和。唇形优美，唇角天然上扬，纵是不笑也有微笑的弧度，为他平添了几抹从容柔和。细碎的黑发垂落颈间，柔顺滑亮，发质极佳。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衬衣长裤，却也能穿出优雅的贵气。双眸弯出月牙弧，不经意间便流露出刻骨的温柔。
“你是在跟自己对戏吗？”男子指了指程清风手中的剧本，好奇地笑问。
“是啊。”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因他温柔的气质而生出些许好感的程清风还是点了点头，又说：“趁着还有点时间，我想找找感觉，免得一会儿出错。”
男子的笑容更大了：“能告诉我，你演的是什么角色吗？”
“当然可以，就是这个叫墨书的小厮。”程清风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演个小配角有多么丢人，还认真地在剧本上指出角色名字给男子看。
镜片下的眼眸掠过一丝亮光，男子并未对他饰演的角色发表意见，当然也没有鄙夷，只是笑着颔首，然后说自己还有事，便走到前方。
这只是程清风生活中的小插曲，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没有给他带去太多值得注意的东西。
依旧认认真真地看着剧本，程清风旁若无人地把自己不多的戏份都演了一遍，纠正其中个别的理解错误，即便身旁渐渐多起来的群演和戏份比他重得多的演员向他投去看神经病似的目光，也完全无法打断他的投入。
不过，在他认为万事俱备，收起剧本静待上场表演时，却看到了导演对那个温柔得让人不由自主生起好感的男子百般赔笑讨好，心中莫名的陡然一惊。
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十年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