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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碰瓷 ...


  •   城东头的混混老王今年五十多岁,长得并不出老,一身的腱肉,瞪着牛眼,黑亮的皮色,面容不怒自威,颇有佛堂里的韦陀金刚的模样。

      年轻的时候老王也是靠上班关饷营生,每日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可那他那副尊容上级不待见,同事不喜欢,几年下去同时进厂的工友不是升迁就是调离,就他一人还混在工作一线当了个小小的组长就再也不见动静了。
      诸多不顺,老王也越是苦闷,这面像由着心像,那副面孔自然就更加难看了。说也奇怪,老王人丑到了极致,倒也丑出了威风。新来的工人一见这组长,也说不上厌恶,更多的是惧怕之态,往街上一站,一般的人物也不敢惹这黑壮汉,躲得远远的。新人们怕被欺负想找个靠山,自然的就有人开始巴结老王。老王也算讲义气,得了别人的好也从不惧怕帮人出头。
      就他这面孔和气场,一出面普通角色气上势就被吓倒了,如若真要动手,老王那扛机械出生的身膀也不是吃素的,厂区周边动手干架只要是不动刀子,老王几十年来还真没输过阵势。
      就是现在说起城东的黑脸王哥,在这小县城里的也算是一号人物。打那以后,老王工厂里的差事自然由小兄弟们买断了,也用不着他老人家干活卖力,隔三差五的还会孝敬点烟酒茶糖什么的,虽说算不上生大富大贵,但老王家也是衣食无忧,日子逍遥快活。

      转眼到了今年,老王的儿子在大城市里工作,准备买房结婚,房子的首付算是让老王犯了愁。说起他那儿子,老王满是得意,儿子自幼读书聪明,可能也是营养跟得上的缘故十几岁的时候就比二十几的小伙还壮,人也长得白净帅气,旁人真看不出这孩子是老王亲生的。他也不介意别人拿这事打趣逗乐,但谁要是说他儿子一个不字,老王舍得立马上去拼命。现在儿子在城里站住了脚,女朋友家比起老王家要阔气得多,这次挑中的房子首付就要好几十万,老王一听着实吓了一跳,心里直骂贵,但为了自己那宝贝儿子今后别被岳父母瞧低,咬牙也要硬抗了,一口就和亲家说定房子的事由他包了。

      说话容易做事难,老王两口子是有点小钱,平日自己开销少还觉得自己富裕,但突然几十万的开销就没辙了。

      他在厂里几十年得罪了不少人,领导们断然是不会借钱帮忙。自己也没什么富朋贵友,手下的小兄弟也没谁有油水,平日是没少给自己送烟酒,但那也不值几个钱,几十年了茅台也没见有一瓶。

      人若急着想找钱,又没了正途,往往就会走些邪路。打家劫舍,老王是没那个胆,哄哄骗骗?他又自知嘴上功夫差强人意,左右寻思后想来还是讹人吧。
      讹人以前他也干过,想帮小弟出头的时候,去苦主那里守着,见倒车时候碰一下,在别人商店里摔一跤,各种寻衅滋事也得过些好处,只是这事做多了太伤面子,也就不干了。可现在为了儿子,再怎么也要豁出去了。
      老王盘算着,在这小县城不能讹得太高了,每次就两三百吧,苦主也不会太计较,每天来个十次,不消半年儿子的首付就齐了,再说就凭自己的威风,两三百能解决的麻烦,多少人都要破财免灾息事宁人,老王说干就干。

      开初几天一切顺利,老王每天天不亮就到菜场,车站周边转悠。不管是拉客的出租、拉菜的板车、还是送鱼的货车甚至是赶早的行人,只要是谁碰到了、吓倒了,还是水渍溅到了统统得掏钱。
      老王斩获不菲,回家翘着腿数着钱给媳妇显摆到:“媳妇你看见没有,这就是能耐。我要是一直干这个别说首付,全款也不在话下。”
      媳妇看这情况,别说半年,兴许两个月首付就该齐了,这也是高兴,每天都费尽心思好酒好菜各种伺候着当家的。

      可小县城也有小县城的弊端,人不多,左邻右舍的不是朋友就是亲戚。老王本就有点名气,天天如此这般,城里也躁动得传开了。
      “城东那王混混,是要没几天活了,还是咋的?见天到处讹,是想买口金棺材不成?”
      “听说是在城里包了个小妞什么的?”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个小明星。”
      “你就扯吧,哪个明星为钱也不会跟那丑鳖,不要脸啦?”
      街坊间各种传言,有说是要刮钱移民的,有犯了官司准备跑路的等等。老王听了也不在乎,“你们随便传,老子只要钱。”

      没几天老王就发觉不对劲了,走路的也好,开车的也罢,只要看见他老王都躲瘟神般离得远远的,实在躲不掉的宁可坐在地上或停车熄火也不动了。有些门路的人提前找了些人物给老王打招呼,谁谁是他们的亲戚,谁谁又是朋友,哪段路哪家店最近很忙没要紧事就不要去了,片区的警察也来做老王的思想工作,大致意思是群众间有矛盾要相互谅解,不要妨碍精神文明建设云云。老王家里的门窗也好几次被人喷了红漆,写着些不堪入目的话语。这样一折腾下来老王的工作空间大大压缩,开头一天几十单的生意现在能有两单都要烧高香了,老婆也埋怨起来,“靠你这样慢磨蹭,那房子恐怕塌了都还攒不够首付钱,那婚干脆就不要结了,你的本事呢?”老王整个人灰头土脸。

      这天凌晨老王喝了些烧酒御寒,收拾了几下又上工了。虽然受了挫折,但一想想自己那宝贝儿子,怎么也要再去试试。
      小城的夜还很深,晨间的雾气已经弥漫开来,古色的路灯闪烁着光线,时强时弱,没出多远就被一片白色覆盖掉了,隐约里还能听到什么地方有规律的传出清洁工扫地的唰唰声。
      老王几番功夫下来也学了一些经验,选地上也很有讲究。这是一处出入城的岔路口通常这里人车都较多,视野也不太好容易得手,老水泥路道不宽重车大车一般不走这里能少些危险,路旁也有几个监控探头。找钱也不能把命搭上啊,有个监控免得有哪个心狠的下重手不是,老王四下观察了一下,躲进拐角处的草丛猫了起来,小眼睛机警的巡视着。
      一个多小时,过往了几辆车,但速度太快没法出手,老王的身子已经有点疲了,这时一对车灯从远处射来看样子开得不紧不慢,他估计着这车的尺寸和车速。
      老王桥准时机喊了一句“就你了。”一跃而起,窜到车前几米的位置摆出一个大字。由于位置较近车子想躲已经是躲不开了,但这车速本就不快,司机一点刹车,一阵减速后车辆在老王面前稳稳地停住了。见的车停下,老王慌忙迈了两步倒在了车轮前的位置,哎哟哎哟的嚷嚷起来。

      听咔咔几声车门开了,走下两个人来。老王眼角瞄了瞄,车灯有点碍事,看不清,只觉是穿得一黑一白的两个高个儿。
      “哟,这位师傅这么冷的天,大清早就睡大马路上会得病的。”说话的是那白衣人,看体型应该是个男的,但声音像小姑娘般又细又尖。
      “你XXX的才睡马路,撞着老子了。你们XXX的怎么开车的,哎哟哎哟……”老王骂道。
      白衣人一听乐了对黑衣人打趣道“嘻嘻嘻,兄弟。我说你还是赶马的本事吧还非要开车,瞧撞人了吧嘻嘻嘻。”
      黑衣人哼了一声,向前一步把脸一伸,直逼老王面前。
      老王被吓一跳,这才看淸黑衣人,脸廓如峰,黑如抹碳,横眉似剑,目中带怒“怎么…要打?”老王一时语无伦次。
      “没撞!”黑衣人瞪了老王两眼回身说道,语言简短,落地铿锵。
      老王心想这是要吓唬我?他鼓着劲,双眼恶狠狠地瞪了回去。“怎么没撞了!你看什么看。”
      白衣人走了过来,一张白脸没有血色,眉毛眼角带着笑纹如弯如钩,说话还是和一副男人脸不相称的娘娘腔“嘻嘻嘻,师傅别和我兄弟计较。他人粗,您说说撞哪了?”
      老王坐起身来,顺手指了指一条腿“撞我腿了。”
      “没毛病!”黑衣人还想辩驳,被拦住了,在一旁直哼哼。
      白衣人轻柔地俯下身来,举手投足见都有女性般阴柔劲,看得老王怪不自在。
      “师傅说伤着了,自然不会假,我来给您看看。”他伸出细长的手来去摸老王的腿,老王有点紧张隔着几层裤子都觉得有一股寒意侵了进来。
      “哎哟!轻点轻点,痛!”还不等碰到,老王就叫了起来。
      “这么痛啊?想必是断了。”白衣人眉宇间关切的做悲伤状。
      “是啊,痛死我了。你们说怎么办吧?”老王伸手一摊。
      白衣人笑了笑,“我们又不是医官,看伤治病还是外行。您伤者为大,是医是赔当然听您发落。”
      老王乐了,瞥了黑衣人一眼“看你还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也不难为你们,就拿一千块算了。”他竖着一根指头比划着,刚才他瞄了瞄车牌大约是写着闽还是闵什么的反正不是本地车,看这白衣人好欺,不宰狠点岂不是枉费了自己近日的辛苦。
      白衣人带着笑,不过面有难色“这个……”
      “一千块!一分钱也不能少啊,就你兄弟刚才瞪我那几眼我就该收你两千的,这样也是看你这位兄弟懂事会说话才会心软的。”老王知道这是要谈价钱了,虽说五百八百的,他也认了,但现在口是不能松的。
      “钱自然一分钱都是不会少您的。”白衣人说道。
      “就是一千块太少,没那多零钱啊。要不我赔您五万吧,也不用您找了。

      “五万?”老王有点糊涂。
      看着白衣人诚恳的笑脸,老王怀疑自己的耳朵被撞坏了,回神一想立马怒了!这种把戏他也是见识过的一些人用些什么不值钱的外币糊弄人,看着有好几十万,其实买包厕纸都不够。
      “呸!你当我没见过世面呢!少拿些不值钱的外币来糊弄我,我只收人民币。你们这些……”
      “您别发怒,人民币就人民币,我找别人借借。”白衣人回头一瞅,黑衣人也做否定状表示没有。
      白衣人走到车后轻拍了拍手“各位都出来吧,有事劳烦大家。”
      只见车子一阵抖动,后面大概是开了。断断续续走下十几人,男女各有老少不等,含胸驼背,个个萎靡。
      这车这么能装?老王有点差异,只觉得是商务车,也没看清标志。
      “七爷,八爷。我们这是到了?”一个老者模样的人上去问到。
      “还没呢,各位还要稍等,不用着急。”白衣人安慰到“我们的车出了点意外,撞了这位师傅,要赔点钱,你们看看谁要是有一千人民币就先给着,到了地我们兄弟自然十倍奉还。”
      “哪能要您还呢。”
      “我有一万的人民币行吗?”
      “美元成吗?”
      一阵七嘴八舌,几个人还好奇,上去直勾勾地望着老王。老王心想这都是车什么怪人啊长得人样却一副半死不活的,不过好像都挺有钱。
      “不准废话!”黑衣人一吼,人群又安静了聚在一块,不多功夫一千块人民币算是筹齐了,人群又被黑衣人赶鸭般押上了车。
      老王伸手收过钞票,一看到伟大领袖心就踏实了。“算你们明事理。”
      “我们撞了人,本该是送您一程的。但你也看见了我们今天客满了。下次我们再来接你,嘻嘻嘻……”白衣人恭敬的继续给老王赔罪。
      “走吧走吧,以后开车注意点。”老王借着路灯数着钱,也没空理白衣人了。

      老王钱还没数完,只见这车发动了,径直向前碾了过来,没有一点转弯倒退的意思。
      “嘿!”老王吓得不轻,他还没打算为个千八百把命搭上,刚想喊停车,车一阵风般的就冲了过来。
      老王瞪大眼睛愣了几秒,没觉得疼也没觉得痒,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头还在。身后远处的雾气里只剩下车辆的尾灯的微弱光芒,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有点诧异是不是看错了,正想站起身来,咔嚓一声,直觉脚下一沉剧痛钻心,仰面瘫倒在了地上。刚才卖弄的那条腿已经疯狂的歪曲外翻了,些许血水正从裤腿里渗了出来。
      “妈呀!”老王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高低起伏连绵不绝。
      深夜火车汽笛般声音的摧残下,周围的住户可就不干了。不一会灯几乎都亮了,人们探出头来对着老王,有人观望,有人咒骂。老王也理会不得了,满脑子除了疼已经全部乱套了,整个人在地上打着滚哭爹喊娘。
      几个好事的走上前看了看,本有人要出手帮忙也被拦住了。
      “你不认识他啊?城东的王骗子,小心他装疯讹你。”
      任凭老王苦苦哀求,都没人相助。过了半个小时,大约是人们确实听烦了,叫来了救护车总算把老王救走了,此时老王已经是出血过多,喉咙干哑,几近休克。

      两个多月后老王拄拐出了院,腿算是保住了。医生提醒他要好好休息,不然会有后遗症。看样子短期内钱是没法去讹了,之前讹的钱也大都花到了腿上,自己今年给儿子买房的计划看来是要黄了,难不成要去求亲家?更可气的是收的那一千块人民币,后来仔细瞧出问题,领袖不假,水印也有,只是抬头赫然印的是中国冥府银行。
      老王气歪了嘴,恨死了那群骗子,居然拿冥币糊弄他这个老实人。他报警称被车撞了,警察在监控里一番调查后,老王傻眼了。只见当天凌晨他一人醉醺醺猫在草丛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窜了出去跌坐在马路上,腿立马就折了,抱腿哀嚎,前后左右并无车,更无一车老少或是黑白两人。想必那天老王真是喝多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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