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莫流离》谭之余

4、黑天鹅四.

　　许盼戴着白色耳机，坐在离喷泉不远处的长椅上看书。
　　她十分专注，竟浑然不知自己旁边坐了人。
　　那人正是付离臣。
　　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手上的书的泛黄的书页，和上面有些晦涩难懂的内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喜欢古书吗？好像那位也是吧。
　　而正在看书的许盼好像累了，合上古书，抬起头来。
　　她正要活动一下因为看书而僵硬的脖颈，一偏头却猛然看见了坐在旁边打量着她的付离臣，心咯噔一下。
　　她一看见他就忽然想到他来教室里找她会不会是顺便的，是因为要出气吧。
　　那么他应该不会太在意她和付远翰的对话，她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而付离臣看着许盼出神的神情，眼神不起波澜，顺手把她耳朵上的一只耳机取下来塞到自己的耳朵里。
　　然后，便自顾自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假寐。
　　耳机里面放的是一首慢节奏的纯音乐，听着舒服又悦耳。
　　“付……”
　　等许盼回过神来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付离臣的头却忽然倒过来，靠在了她的肩上，手指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一下子噤住声，翻开古书，余光略微不安地微微瞥了一眼靠在她肩上的付离臣。
　　他平稳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他们靠的这样近，令她的呼吸都放轻了。
　　她翻开书才发现根本看不进书，感觉到他在她肩上靠着的重量，忽然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付离臣是不是这样对待每个女生呢？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许盼感觉像过了半个世纪，一动不动的。
　　她的肩都酸了，便忍不住挪动了一下。
　　付离臣一下子就醒了，他的睡眠很浅，常常一点动静就会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摘下耳机放到许盼的书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揉动着太阳穴。
　　“我睡了多久？”
　　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许盼刚因为肩头上放松了重量揉了揉肩膀，闻言便顺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一点半。
　　“半个小时多。”
　　她此时已经把古书放到了长椅上，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怎么？又是来问问题的吗？”
　　她看着付离臣稍有些疲惫的侧脸，客气的勾了勾唇。
　　“这种勉强的笑容好难看。”
　　付离臣也转过头来看她，不客气的说道，但眸子里隐隐有了笑意。
　　她太聪明了。
　　他需要的就是聪明的人。
　　“其实我看到你了，在食堂门口，看着好像站了很久的样子。”许盼从他脸上转移了视线，凝望着正前方，“实话说，看着你问我问题的样子，感觉特好笑。”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转过头来看着他，语气和眼神均十分玩味。
　　这世界上你要问别人的问题简直屈指可数呀，付离臣。
　　“博佳人一笑？”他开着玩笑，但眉眼里没有一丝笑意，黑眸灼灼的看着她。
　　“我就想问问，沈北期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让你露出受伤的表情的？”
　　闻言，许盼一愣。
　　这个问题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以为他会问她关于沈北期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他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产生好奇。
　　许盼心中不解，眼睛里闪过一些不明的情绪，嘴上敷衍的答道：“触碰底线。”
　　聪明如付离臣，他怎会不知道这答案的模糊，但是他黑眸微微一眯，便不再追问什么，他会等。
　　等到她主动让他触碰她的底线。

　　和付离臣分开后，许盼向老师请了一下午的假。
　　对于许盼这种分高又乖巧的好学生，老师只是考虑几秒，便欣然同意。
　　而许盼出去前回宿舍换了身米白色大衣，里面套一件清爽的白色衬衫，下面随意搭配一条黑色裤子和白色高帮球鞋。
　　长发则编成辫子侧在肩上，使整个人看着清纯又优雅。
　　换好了衣服的许盼背上背包便出了校门，带着老师签字的请假条，畅通无阻。
　　她一走出学校，便拐进一条胡同，这条胡同阴暗又潮湿，旁边都是些破旧的房屋。
　　许盼一直歪歪曲曲的走着，直到走到一个破旧的游戏厅前，才停下了脚步。
　　“咯吱”
　　她推开游戏厅的门，然后便大步走了进去，对游戏厅的格局熟悉的很。
　　虽然这个游戏厅的外观不怎么样，但是里面的设施都挺齐全，人也很多，大多都是些三教九流的小混混。
　　那些人一看许盼，都轻佻的吹口哨，许盼置之不理，不过难免遇到难缠的，死死跟在许盼屁股后，问东问西的，特烦人。
　　许盼受不了了，快步走着，忽然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钓娃娃机那里站着一个少女，面无表情的她扬了扬眉，向那少女走去。
　　那口香糖仍死死的跟着。
　　“你来了。”正在钓娃娃的少女冷冷的说道，视线都没从娃娃上转移到正走到她身边的许盼。
　　许盼站到那少女的旁边，那个口香糖看见这少女的样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嗯。”
　　她看着少女冰冷的眉眼，淡淡的点了点头。
　　少女穿着锡华的校服，校服外套在腰上系着，衬衫的袖子被折到了手肘处，看着格外干练，而头发染成了深栗色，短到了脖颈，空心刘海下是一张格外明艳和精致的面庞。
　　看着就是十足一副不良少女的模样。
　　不过事实也是这样。
　　她叫上官琪，父亲靠□□起家，和各家大集团那都是有勾当的，是一号人物，财力也十分雄厚。
　　上官琪听到许盼的回答，收手不玩了，转头看向许盼：“聊聊？”
　　许盼点头。
　　这家游戏厅就是上官琪他爸的小弟开的，一听上官琪这大小姐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那小弟连忙把自己办公室空了出来。
　　许盼和上官琪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面对面坐着。
　　气氛很沉闷。
　　上官琪是那种即使再怎样沉闷都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人，她随手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两根，递给许盼一根：“怎样？还抽吗？”
　　“不了，这次不行。”许盼摇手拒绝，一看见烟，她喉咙里的烟瘾又上来了。
　　被拒绝了上官琪也无所谓，只不过没了吸的兴趣，又随手丢了。
　　“怎么？头发也染回去了？”上官琪笑着说道，整个人懒散的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略微讽刺，“不混了，当好学生？”
　　“我的人生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即便是当时混也不是我想要的。”许盼平静的说道，大大方方的看着她嘲讽的脸庞。
　　“我以为你会有什么事来找我呢。”
　　上官琪闻言撇了撇嘴，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
　　“本来是想让你弄断一个人的腿的。”许盼眉目清冷的说道，看着她目光锐利，不过显然这锐利不是对着她，“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上官琪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但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什么事吗？”许盼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心里有事想和她说了。
　　“嗯。”上官琪的表情少见的有些凝重，蹙着眉头，“有人找我收拾个人。”
　　许盼没搭话，静待她继续说下去。
　　“于曼如找我收拾你。”
　　“答应她就好。”
　　许盼想也没想，回答道。
　　这时上官琪的心情才轻松起来，这件事听为难的，不过她也相信许盼，知道她做事极有分寸，肯定是早已想好对策了。
　　“我觉得你不是想和我说这事。”
　　许盼看着她，笑意盈盈的一语中的，这种事还不需要特地和她说。
　　“其实我就想问问，远翰有没有事需要我？”
　　上官琪见被戳破了，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问她。
　　许盼看着好笑，但是好笑之余也有些心酸，她蛮羡慕上官琪的，自由又潇洒，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什么亏，喜欢一个人都可以这样正大光明，不像她，从小就生活在黑暗里。
　　都习惯了。
　　“没有。”许盼笑着，眉眼弯弯，煞是好看，“不过你放心，付远翰一辈子都用得着你。”
　　这句话显然比任何夸奖都让她受用。
　　上官琪也勾了勾唇，露出了颊边的小梨涡，眉眼里有些羞涩，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下来。
　　许盼看见上官琪这样小女孩的笑容，恍如隔世，她差点都忘了，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以前她总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那样简单的事情，但是现在的她可能连说出来都是困难的吧。

　　将近一周的时间付离臣都没有再出现在学校里。
　　而沈北期也很自觉的和许盼保持了距离。
　　所以许盼这几天过得相当平静，也很舒坦。
　　傍晚的自习课一般都是学生们最活跃的时候。
　　许盼无所事事的坐在座位上，听着旁边的乔乔和一大堆女生聊八卦。
　　“明天舞蹈社的表演吧。”
　　“嗯嗯，听说付离臣也会去。”
　　听见“付离臣”这三个字，许盼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眸，看着她们火热的聊着天。
　　“不就是几个妆画的和鬼一样的女的吗？卸下妆能吓死人。”
　　这是乔乔说的，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哎，不过为什么这几天付离臣没来？”
　　“听于曼如那几个小姐妹说，付离臣感冒了，听说还挺重的，在家养着呢。”
　　有一个以八卦灵通成名的女生说道，对其他人那崇拜的眼神甘之如饴。
　　生病了？
　　许盼不知怎么的，眼皮忽然猛跳一下。
　　她们后来说的话，许盼都忽然听不到了，她低着头，钢笔又转在了指间。
　　他还会生病吗？
　　许盼开始胡思乱想，不会是那次在长椅上靠在她肩膀上睡觉那次着凉了吧？
　　在她脑子一团糟之际，乔乔忽然冒出一句：“我听说付离臣小时候生了场大病，身体很弱呢，所以他才办了篮球社呀，是为了锻炼身体。”
　　“所以他每次上半场都不打的，原来是这样。”
　　“对呀，我还每次都看见付离臣随身带着医药箱，而且，常常戴口罩呢。”
　　许盼听着这些话，钢笔掉到了桌子上都不自知。
　　心想着是不是要好好报答一下付离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