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莫流离》谭之余

3、黑天鹅三.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
　　正在看书的许盼忽然有了睡意，打了个哈欠。
　　她有些疲累。

　　“咔嗒”
　　教室门应声打开。
　　付离臣收起钥匙，轻轻推开了教室门。
　　他一走进去，就看见了窗边的趴在桌子上的许盼，她的黑发披散在背上，遮住了脸，窗外的光明亮而又浓烈地勾勒着她的身影。
　　而凝视着窗外的光，付离臣却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他轻轻走上前去。
　　“哗啦”
　　窗帘被他尽数拉起。
　　那些光也收敛起来。
　　教室里顿时暗了不少。
　　付离臣顺势坐在许盼前面的椅子上，把椅子转过去，和她面对面坐着。
　　许盼仍然熟睡着，呼吸平稳，紧阖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弯成一条美丽的弧线。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呼吸都不免放轻下来。
　　整个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的呼吸声，轻轻地，岁月静好。
　　付离臣看着面前许盼的睡颜，伸出手来把许盼的长发撩到她的耳后，右边脸颊贴着的创可贴也赫然露了出来。
　　他一寸一寸的摸着她温存的眉眼，黑眸里满是疏离。
　　许盼醒了。
　　但付离臣仍在勾勒着她脸的轮廓，毫不在意。
　　许盼坐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闪开，静静地看着他而已。
　　“很像。”
　　付离臣缓缓收回手，似叹息般说道。
　　许盼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除了漠然之外的表情。
　　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的正脸。
　　他的黑发如墨，碎碎的刘海下眸如深潭，长而浓密的睫毛投影在眼睑上，神情疏离淡漠。
　　付离臣也是第一次看许盼的正脸。
　　她确实很美，晶莹而白皙的面庞，眉目精致，如瓷娃娃一般好看，而及腰的黑发则给她增添一股出尘的气质，眸子里满是灵气和淡然。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这儿，都是一幅画。
　　“付离臣？”
　　沉默了半晌，许盼开口了，好像在确定自己面前的人是不是付离臣。
　　“我来问你一些事。”
　　付离臣说道，他挑了挑眉：“你认识沈北期？”
　　许盼没说不认识，也没说认识，钢笔在她指间转了起来。
　　付离臣见她没回答，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她，眼神玩味起来。
　　“认识。”
　　她答道。
　　“那你认识付远翰？”
　　付离臣听到她的回答，微微眯了眯眼，继续问道。
　　这次许盼没有再停顿，干脆地点头：“认识。”
　　“那付远翰的未婚妻呢？是谁？”
　　他声线清冷，微微离座，把他们两个面对面的距离缩短了一半，黑眸锐利的直视着她。
　　听到这个问题，许盼罕见的错乱了一瞬，眉眼里的镇静都慌了起来，不过，就那么一瞬，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脑子迅速转动起来，看来他听到了在卫生间里的谈话，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体育课他会出现在这儿，问她这些问题。
　　她想到这儿，便彻底冷静下来：“认识，但是没见过，不知道是谁。”
　　脸不红心不跳，语气淡然。
　　话音刚落，她便微微瞥见他坐到了座位上，眸子虽仍锐利，但已没有刚才凛冽。
　　他微微偏头，转移了视线，嘴角动了两下，好像在说什么。
　　坐到他对面的许盼刚好能听到。
　　他说了“上官琪”三个字。
　　她不动声色地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书。
　　然后，下一秒，书就被忽的抽走了。
　　许盼心里猛跳了一下，被惊动了。
　　“芭蕾？”
　　她能听到他面前的付离臣轻轻说道，还带着翻书的“沙沙”声，她抬起头。
　　付离臣正蹙眉看着那本从她手中抽出的书。
　　许盼觉得付离臣皱眉的时候都很好看，但她也有些生气的蹙眉，看着他不说话。
　　“我记得下周舞蹈社要表演天鹅湖？”他忽的放下书，看着她说道，黑眸深邃，“你要表演吗？”
　　闻言，许盼一怔，没有说话。
　　“给你主角的位置。”他淡淡的继续说道，好看的眉眼满是清冷，好像在说一件完全无所谓的事情。
　　许盼仍旧不说话，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付离臣不着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桌面，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为什么？”
　　过了片刻，许盼开口了，她满是不解，内心里总有个大石头，堵着难受。
　　“我确实喜欢跳舞的女孩。”付离臣勾了勾唇，笑容有些凉薄，“但是如果是你跳的话不是会更有趣吗？”
　　“你天生就是天鹅。”
　　他最后轻描淡写地这么说着，眼神又是许盼熟悉的，那种深深地，深深地眼神，好像要把她的心都给看穿的那种眼神。
　　许盼也勾唇笑了，苦笑：“可惜是黑天鹅。”
　　闻言，付离臣的黑眸一闪而过什么，但是继而又沉寂下来。

　　食堂喧闹的很，一到了饭点，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
　　许盼和乔乔运气好，来的早，早早的就打上了饭坐着双人桌，悠哉悠哉地吃了。
　　“唉，你说，为什么付离臣就今天正好没上体育课呢？真是的。”
　　许盼把头发扎起来，安静的扒拉着米饭，对于乔乔的埋怨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还出神的想着刚才的事。
　　“但是如果是你跳的话不是会更有趣吗？”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还想不明白。
　　不过她最后答应了，她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呢？
　　想到这儿，她脑子里又浮现了他说的那句话和他嘴角微微挑起的一个淡漠的弧度。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有人调戏于曼如，他才没有来体育课的。”乔乔巴拉巴拉了半天，忽然敲着额头说道，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嗯？”许盼转过头去蹙眉看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呀！”她一不小心喊了出来，惹得旁边的人都向这边看过来，乔乔见状，和她凑近了点，低声说道，“今天有一个高二的不开眼的人，搭讪于曼如，被拒绝恼羞成怒，到处造谣‘于曼如是他女人’，也是傻得可以。”
　　她吃吃的笑两声，顿了顿，最后摇着头补了一句：“锡华又要少人了。”
　　闻言，许盼扬了扬眉，正要问“什么意思”的时候，却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秦天进来了。
　　秦天和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把一个颤颤巍巍的男生推到在地上，正好就在他们的临桌的旁边一片空地上。
　　乔乔也看见了，一直激动的说着八卦的她忽然平静下来：“那就是调戏于曼如那个男生，原航。”
　　“不像。”
　　许盼看着原航缩在桌角，瘦瘦小小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老实巴交的，摇了摇头，眼里泛起了波澜。
　　闻言，乔乔瞥了瞥嘴，不再说话。
　　食堂仍然喧闹着，每个人都好像没有看见这副景象一样，仍旧打闹说笑，冷漠的可怕。
　　只有许盼一人愣神的看着，只是依旧面无表情，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
　　秦天又往他肚子上踹了两脚，脸上带着的是那种讥讽意味的笑容。
　　原航疼的趴到了地上。
　　许盼的手不知不觉间攥成了拳头，胃里翻滚着恶心。
　　她放下筷子，就要站起身来阻止。
　　她从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她知道，知道被人用看虫子的那种嫌恶眼神望着的时候，是多么的绝望。
　　根本抑制不了自己的冲动，心里那潭深水泛起波浪来，让她反胃。
　　“坐下。”
　　但她刚站直身子，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臂，重新拉回到椅子上。
　　心里那潭水忽然就平静下来。
　　那人力气大的吓人，让许盼凭地升起一股怒火，但她死活挣扎不开，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死死拉住她的人。
　　“那人动过付离臣许多女人。”
　　沈北期不受她眼神的影响，和气的解释道，“你根本阻拦不了。”
　　许盼怒火平息下来，平静的转移了视线，从他手里抽出手臂，重拿上筷子吃饭，没有和他说话。
　　而他看着许盼沉默的侧脸，又想起了阶梯教室的事，忽然就生起气来，语气变的有些冲：“就不能和我说句话吗？”
　　仍然沉默着。
　　乔乔也不知何时走了，可能是许盼说完那句话吧，这时午餐时间也到了最后，学生都一个个结伴离去，不剩几个人都在好奇的探头望着这儿。
　　而沈北期在说完那句话就开始陷入后悔中，他刚才不该一冲动就用那种口气和许盼说话的，本来她就讨厌他了，这么多年都没见了，一见面难道就要分道扬镳吗？
　　“莫莫，我……”
　　“你知道吗？”许盼忽然转过头来直视着他，不顾他惊愕的眼神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你们家，我曾经是那个样子。”
　　她指了一下原航，原航早已鼻青脸肿的晕了过去，就躺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接近。
　　但她说这句话时平静的可怕。
　　沈北期心钝痛一下，很短，但疼的他脑子一片空白。
　　现在的他连一声“对不起”都说不出口，更何况她也不会说“没关系”。

　　付离臣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刚好秦天出来了。
　　“老大，办完了。”
　　秦天一看见付离臣，连忙谄媚的笑着走过来，颇有一种邀功的姿态。
　　“嗯。”
　　付离臣有些心不在焉的越过他的肩头看着并肩而坐的许盼和，沈北期。
　　沈北期神情有些怒气，但眼底却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而许盼仍是那种不冷不热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
　　付离臣状似无意地抬起手臂，整理着袖口，气定神闲地看着许盼开口了，她说了一句话，而沈北期一下子便愣住了，眼神悲痛。
　　许盼这时已站起身来，向门口走来。
　　她没有看见付离臣，付离臣也没有看她，只是余光无意地瞥了一眼。
　　付离臣便愣住了。
　　他看见许盼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表情竟然有一瞬间的变化。
　　那是受伤的表情。
　　他眯了眯眼，左手揣到了裤兜里，忽然开口问秦天：“什么时候有和030班的篮球比赛。”
　　闻言，秦天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付离臣会提起这个，低着头说道：“今天下午就有。”
　　“把他们给虐死。”
　　付离臣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便扬长而去。
　　原地剩秦天一人考虑着，老大的心情果然阴晴不定，不过030班的那个沈北期好像很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