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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我之间沧海桑田 ...

  •   Part1

      晚上八点,乔言从零钱袋里掏出两枚硬币,上了一辆公交车。
      纯白色的连帽卫衣,紧身牛仔裤,匡威经典帆布鞋。在上海读书这两年,她已经习惯这样干净利落。
      被繁琐的事情缠身缠得怕了,倒越来越喜好简单。
      找到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坐下,耳机里正好放着陈奕迅的《十年》:“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她手机里的歌没有一首是欢愉的,每一首歌的歌词都带着些求而不得的遗憾。
      大街小巷的灯已经亮起,微不足道的光亮星星点点却将整个黑夜照亮,夜市的地摊陆陆续续摆出来,路边开始活跃,熙熙攘攘的拥了些人。车子驶过的每一条道路各自演绎着各自的精彩。
      坏情绪积淀久了,会在某一个时刻爆发。她喜欢当夜幕笼罩,繁冗的城市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人乘上一辆公交,漫无目的的游荡。就好像黑夜是层保护膜,这个时候活动比较有安全感。她戴上耳机,一边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一边释放情绪,回想往事。
      好像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找到片刻的宁静。
      能够开口诉说的故事算得了什么呢?有一种痛,像是淹没在深海里的沉船,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腐朽,它从来都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不经意想起的时候,心里面的难受证实它就在那里真正存在着,触碰不得,忘记不得。
      对于乔言来说,陆恺歌就是这样的痛。
      时隔两年,往事历历在目。她抬手摸摸额角的疤,很小的一块,触感不是很好,粗糙、凹凸。乔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倘若时光倒流,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所以由不得她后悔。
      车离学校越来越远,天色越来越黑。公交车还有几站就要到达终点,车上除了乔言和司机还剩下几位乘客。

      Part2

      乔言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陆恺歌,小到什么程度呢?她也记不清楚。
      那时他们两家刚商量着合伙开家西餐厅,而现在这家叫做“卡莱斯”的店已经在其他几个城市开了分店,他们也从小孩长成大人分道扬镳了。
      时间过得很快。乔言还记得小时候的陆恺歌是个粉嘟嘟的小胖子,她常常嬉笑着喊他“胖鹿”。好像就在一瞬之间,那个小胖子变得轮廓分明,长成一米八几的大高个。
      他们家住得很近,只有一墙之隔。偏偏陆妈妈不会做饭,乔言她妈精通料理之道,小时候的陆恺歌很贪吃,时常上他们家来蹭饭。每次吃饭,他嘴上都像抹了蜜似的对乔妈妈的手艺赞不绝口,哄得乔妈妈开心得不停地往他碗里夹鸡腿,他也因此成功的为自己赢得了一张长期饭票。
      那时候乔言总在想,陆恺歌的脸皮和城墙相比,到底哪个更厚。
      “胖鹿”喜欢粘着乔言。每天吵着闹着要找乔言玩,但只要被放出来,就不见得他妈能把他给拎得回去。两家关系好又隔得近,乔爸乔妈喜欢陆恺歌,索性就让他赖在乔言家,吃住都跟着乔言。
      乔言的滑梯上下床,她睡下面,“胖鹿”睡上面。当黑夜静谧得只能听见俩人或深或浅的呼吸声时,他会低低的喊一声:“乔言你睡了吗?”
      “没呢。”乔言的声音清清脆脆,像一只夜莺。就是这样的声音,让胆小的陆恺歌感到难得的安心,竟在夜里睡得格外香甜。
      死乞白赖缠着乔言,不仅是贪图玩乐,更是为了陪伴。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乔言习惯做什么都有个跟屁虫时,“胖鹿”却突然不在乔言家住了。乔言拉着他的手主动邀请他来自己家玩的时候,“胖鹿”羞红了脸,慢慢吞吞抽出手说:“男孩子跟女孩子不能住在一起。”他们逐渐长大,了解到彼此的不同,却不复往日的亲密了。
      然而两家的关系却沉淀得越发好。乔妈喜欢研究各国料理,更喜欢做点饼干点心之类,每次研究出新的菜式,都会打发乔言送到陆恺歌家。那时候差不多到了小学五六年级的年纪,乔言装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又端着盘子跑得飞快。她说不清楚对陆恺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是只要见到他,她心里就很开心。
      乔言以为她和陆恺歌会一直以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相处下去,可是有些人的出现,有些事情的转变都不是她能预料到的。

      Part3

      从小到大他们一直在同一所学校念书,高中正巧还被分到同一个班。大概是两家互借柴米油盐借出的感情,也大概是年岁渐长不再羞怯青涩。成为同班同学后,陆恺歌跟乔言渐渐熟络起来。那时的他早已褪去肉嘟嘟的外壳,个子高出乔言一个脑袋,在球场上驰骋,竟引来许多女孩子围观。
      乔言被好友拉上给他加油助威。他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被多人围攻却气定神闲,没有丝毫慌乱局促,眼神坚定的盯着篮筐,双手捧球高高举起,奋力一掷,嘴角不自觉自信上扬。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形的弧线,稳入篮筐。她不得不承认,陆恺歌......很是引人注目。
      一场球赛结束,陆恺歌大汗淋漓,虽有很多女生给他送饮料和水,但他习惯抢过乔言怀里那瓶,拧开,仰头喝掉半瓶,喘着粗气,不紧不慢笑着跟他队友说这是他的“好哥们”,叫乔言。
      那年的乔言开朗爱笑,性格大大咧咧,很容易便和那帮人打成一片。
      陆妈妈时常会询问乔言,陆恺歌在学校的表现。她自然不会出卖他,把他在班里成绩垫底,被叫到办公室频率最高的事情全盘托出。乔言毫无疑问站在陆恺歌这边,可能这就是被他视为“好哥们”的原因吧。虽然她觉得她的隐瞒非常对不起陆妈妈,但她更害怕被陆恺歌讨厌。
      时常和陆恺歌这样的大帅哥厮混在一起,引得很多女生眼红。被追问到和陆恺歌的关系,她毫无犹豫的说只是好朋友。但明眼人看得出来,乔言看陆恺歌的眼神并没有那么简单。

      宋怜的出现,是乔言从来没有料想到的桥段。
      宋怜是高二上学期转学到他们班的。她长得很好看,喜欢穿白色连衣裙,清清淡淡的样子,像极了一朵栀子花,给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错觉。
      她被老师安排到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同桌叫李越,是个混世魔王,仗着家里有钱不学无术。
      很多人对新同学充满了好奇,尤其这还是个长得漂亮的新同学,当然这“很多人”里面也包括她的同桌李越。
      宋怜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都说转学生要不是犯过事,要不就是不合群,不然怎么会在原来的学校待不下去。不过,宋怜有一张好看的皮相,这足以让所有人转移注意力。李越是个外貌协会成员,为了讨好宋美人送过点心巧克力,玫瑰郁金香......耍尽十八般武艺,也没让宋美人正眼瞧他一眼。
      时间一长,富家公子李越自然就被磨得没了耐心,次次在宋怜这里碰壁,他哪里受过这等闲气,当即就火了,随手把巧克力往桌上一扔。那时是午自习时间,巧克力和桌子碰撞发出的啪嗒声在安静的教室显得格外刺耳,他不管有没有影响到别人,扯开嗓子就嚷嚷起来:“我说宋怜,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本少爷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气。”
      宋怜依旧不说话,也没有被越少爷吓唬到。压根没注意到他似的,气定神闲的自个儿忙自个儿的。
      李越见宋怜不理他,火气更大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转学的吗?装得再清高也不过......”
      李越的话还没说完,宋怜忽然抬头盯着他,死死的,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他被看得全身发蹙,到了嘴边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陆恺歌坐他们前排,李越的声音显然吵到了正在午睡的他,他手撑着额头,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李越你瞎嚷嚷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陆恺歌发话了,李越多多少少是有些忌惮他的。愤愤不平,也不得不乖乖闭了嘴。
      然而李越的话已经把同学们对宋怜的好奇心成功转移到转学原因上。学习这么枯燥,空闲时间八卦一下是很好的娱乐方式,不仅省时省力,还省钱。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宋怜的往事很快在班里传得沸沸扬扬,添油加醋说得很难听。曾经一度想拉拢她讨好她的人却像避过街老鼠一样,唯恐不及。
      全班同学不喜欢你,合伙攻击你,真的很难招架得住。伤害不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她的课桌被画得乱七八糟,什么“三只手”、“小偷”肮脏又刺痛人心的字眼;她的课本也时不时的不翼而飞,她不得不整本整本的重新复印......她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变得更加不爱和同学说话。
      或许有些事情本不是真的,但当所有的人都认为是真的是时候,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乔言对这样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只要不涉及到她,不涉及到陆恺歌,就绝对持高高挂起的态度。
      正当大家纷纷议论本该形单影只的宋怜身边为什么突然出现另一个人时,乔言就再也坐不住了,因为那人正是时常跟她厮混在一起的陆恺歌。
      陆恺歌怎么会跟宋怜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他一向是没心没肺的,除了乔言也不爱和其他女孩子接触。难道真是因为宋怜长得漂亮,还坐他后面,近水楼台先得月?

      Part4

      “怎么,偷完手机又改偷证件照了?”乔言抽走宋怜手里的照片,那是陆恺歌的证件照,不知道是怎么到她手上的。反正乔言心里很不爽,就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着的那种感觉。
      “我......不是,那个......”宋怜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她没料想到午饭时间教室里还会有其他人,也没意料到乔言会当着她的面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你不要说这是你捡到的?或者,是陆恺歌给你的。”乔言嘴角含笑,却一脸轻蔑,她并不想针对宋怜,但她真的不喜欢她,很不喜欢。
      “真的,真的是他给我的。”宋怜慌乱的解释,声音嗫怯,脸上的表情很是诚恳。
      可是被定义成小偷的人说的话有多少人愿意相信?
      乔言看了看照片,不愧是陆恺歌,证件照也这么帅;再看看宋怜,楚楚可怜的样子,眸子里全是真诚,她都不好意思为难她。
      “乔言,那是我给他的。”不知道陆恺歌是什么时候站在教室外的,他的声音一下子把沉默着的两人吸引过去。
      乔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刚才说,是他给她的!
      曾经她死皮赖脸的要陆恺歌的照片,可他打死都不肯给,现如今却轻而易举的给了别人。
      乔言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胸口闷闷的很不好受。
      “是我想要宋怜的照片,所以拿自己的交换的,你别为难她。”
      他说,她为难宋怜!
      所以,她和宋怜,他要维护的不是她。他们十多年的感情还比不上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
      乔言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在慢慢塌陷。虽然难受却也无话可说,哦了一声把照片扔给宋怜,慌慌张张想要逃走,多余的人是她。
      “还有乔言,”陆恺歌叫住她,“宋怜不是小偷,那些谣言都是假的。”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隐忍着极大的怒火。
      “真的假的关我什么事?”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乔言冷冷的回他。陆恺歌从来没有这个样子对她说过话,她觉得很陌生。宋怜在他心里什么位置她不知道,但是这一刻,她突然清楚对于他来说,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好哥们”,没有立场去干涉他的任何事。

      从那以后宋怜跟陆恺歌越走越近,那些谣言渐渐失去原有的新鲜感而冷淡下来,因为陆恺歌的缘故也没有人再找宋怜的麻烦,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不像以前那么阴郁。只是乔言和陆恺歌之间的关系变得很糟糕,即使当面撞见也默契的擦肩而过。
      乔言一直想不明白,她跟陆恺歌曾经那么要好,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宋怜闹到这般田地。

      Part5

      直到高中生涯结束,乔言和陆恺歌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时间虽然把两人间的裂缝修饰得近了些,但是弄脏过的东西始终不是新的,有过隔阂就做不到和好如初。
      高考刚结束那几天,天气燥热,人心惶惶,接连好几天乔言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夜里辗转反侧,她忧心的不是高考成绩,她忧心的是陆恺歌。
      在大家以为压榨式生活结束,从此奔向自由的时候,陆恺歌突然玩起来失踪,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陆爸陆妈急得差点报警。

      乔言记得那个晚上的月亮很圆,皎洁的光从窗户洒进来,给屋子镀了层银辉。她睡不着,坐在桌前望着窗外的月亮,直勾勾的盯到眼睛酸涩。想到陆恺歌好几天都没有音讯,又觉得烦躁。
      明明他已经丢弃了她选择宋怜,明明早就与她毫不相干,她为何要自作多情如此关切?
      她再也那个理智果断的乔言,涉及到陆恺歌的事足以让她方寸大乱。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屏幕上闪烁的“陆恺歌”三个字让乔言的烦躁顿时化为惊喜。
      “你在哪?”
      “西宁。”陆凯歌的声音有些疲倦。
      “哦,”乔言松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怎么都不打个电话......”她记不得他们还在冷战,记不得他们之间还有隔阂。
      她终究是在意他的,那些在意顷刻间转为没完没了的埋怨脱口而出。
      “你来不来,算是毕业旅行?”陆凯歌打断她的话,言简意赅的问。
      乔言完全没料到他会问她去不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去!”她的语气坚定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喜悦。
      挂了电话,心底那个曾经塌陷的角落好像开始亮起来了。她跟陆恺歌十多年的感情终究不是外人能够轻易取代的。

      乔言搭了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飞往西宁。
      陆恺歌开了辆破破烂烂的jeep,早早的来机场接她。车是在某个坑人的租车行租的,青海幅员辽阔,没有代步的工具实在是不方便,所以明知道会被宰也只能伸长脖子。
      “不怕死的话就上车。”他把车窗摇下来朝她说话,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陆凯歌,我可是把自个儿的命交到你手上的。”乔言一边开玩笑,一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她知道他才拿到驾照不久,却还是很信任的上了车。
      “你这几天好吗?”乔言看着陆恺歌憔悴的面容和眼球里密布的血丝问。
      他这几天过得不好,她却只能不痛不痒的问他好不好。她怕他的不好与宋怜有关,她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生生推至绝望。
      “挺好的,青海很漂亮。”
      乔言知道陆恺歌故意岔开话题。
      为什么一声不吭的来青海?为什么会让她来找他?跟宋怜到底怎么了?这些话,她只能不闻不问,咽进肚子里。
      开了大半天的车,终于在一家小旅馆前停下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着,门上挂了块木牌,朱红色的字写着30元/晚,歪歪扭扭。
      乔言磨蹭着不想下车,看了看眼前脏乱的小旅馆说:“今晚住这里啊?”
      “这是这个镇子上最干净的一家旅店了,乔大小姐你就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
      “我们要去哪里?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乔言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她真的想不通,条件设施好的旅游景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到这么荒凉的旮旯。
      陆恺歌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嘴角扯出好看的弧度,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耀眼得很。
      “我们去可可西里,那地方挺漂亮的,不过条件很差,你想不想去?”
      乔言听到他的话眼睛都直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可可西里”在蒙语里意思是“美丽的少女”,她曾经在一篇报道上看过。

      Part6

      一连好几天车子都在苍茫辽阔的荒原上飞驰,车子驶过掀起尘土漫天。
      乔言打开窗子吹风,枯草遍地的荒原延绵无际。大风吹过,湖泊泛起涟漪,金光闪闪。一抬头,蓝得沁人心脾的天空,几只鹰在盘旋。
      脱离网络,没有了城市的繁冗与喧嚣,乔言很是享受这样简单安适的日子。
      她看着身边的人专心致志开车,窗外的景色瞬时失了颜色,就这样看着他就能看一辈子。这里没有宋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们只有彼此。
      她想,要是这辆车一直开下去就好了,跟陆恺歌这样在一起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乔言正看得出神,周围的光线却忽然阴沉了下来,天上盘旋的鹰也不见了踪影,狂风骤起,吹得山巅上矗立的几棵树枝桠乱蹿。
      “应该是暴风雨要来了,我们得在这之前赶到下个村子。”陆恺歌把车挂到最大档,开得飞快,车子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
      早听闻荒原上天气恶劣,果真如此啊。
      狂风呼啸,温度骤降,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就像勒着脖子的绳索一点一点收紧,四处弥漫着一股可怖的死亡气息。陆恺歌神情严峻,乔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肃的他,心头的紧张不免多添了几分。
      车子开了十来分钟,连村子的影子都没有,天空已经暗得要打开车灯才能看到前路,乔言四肢冰冷,冻得哆哆嗦嗦。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乔言问,声音带点哭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阴森恐怖的天气,她是真的吓着了,一贯理智镇定的她,恐惧得蜷缩成一团止不住的发抖。
      要是他们不能在大雨之前赶到村子,不被狂风掀到天上摔死,也会被活活冻死。
      “不会的,相信我,马上就到了,马上。”温度跌至零度,陆恺歌的额头却渗出汗珠。
      “陆恺歌,我必须要跟你说件事,我怕不说就再也说不了了,”乔言闭了闭眼睛,像是认命那般,眼泪从眼眶里挤出来,“陆恺歌,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你。”
      看到陆恺歌跟宋怜在一起,她觉得很扎眼时,她就明白,她对陆恺歌的感情再不能用朋友来定义。
      她像奔赴战场将一去不返的将士,一腔孤勇,满脸悲怆,眼里却含着些许期待,像星子般闪着并不明亮的光。
      陆恺歌抿着嘴唇,没有任何回应,一门心思放在开车上。生死一线,他只能忽略乔言突如其来的告白,祈求车子能开快点,再快点,那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车子一个大转弯,绕过山丘,村庄出现在眼前。
      陆恺歌终于松了口气。
      乔言有些傻眼的看了看眼前的村庄,老天真是给她开了个很大的玩笑啊。转念一想,又破涕而笑,这同时也是上天给她开口表明心迹的机会啊。

      Part7

      在暴雨兜头浇下来那一刻,他们到达隔得最近的一间农舍。
      乔言推开门,屋子里生了火,一股暖气扑面袭来。里面摆设极简,一张方木桌,四根长木板凳,灶台边上堆了些稻草。
      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六十多岁的样子。见了他们,热情的招呼他们进来。他们的儿子在外打工,一年只回来一两次。
      “幸好你们在雨前赶到,不然可就麻烦了。”老婆婆笑着念叨,每一道皱纹都镶嵌着慈祥。
      乔言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瓢泼似的雨哗啦哗啦,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惊得她一个激灵。
      “这雨真够吓人的。”陆恺歌说。
      一想到自己已经对他表明心迹,如今的她像是脱光了衣服赤裸裸的站在陆恺歌面前,乔言感到浑身不自在。她偷偷的瞥了他一眼,看他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聊了一会儿天,老婆婆和老爷爷给他们做饭去了,留下乔言和陆恺歌尴尬的坐着。
      “我......”
      “乔言,”乔言刚想说话就被陆恺歌打断,“我被宋怜拒绝了。”
      她原本含笑的脸,在这句话末僵住。近些天所有的喜悦一下子打翻,原来他心心念念的一直是宋怜。那种得而复失的怅惘浸透了整颗心脏。好一会才敛了情绪问:“所以你一时接受不了跑来了这儿?”
      “可是刚才,生死一线,我想到的还是她。”陆恺歌答非所问,自顾自的说。
      “其实宋怜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儿,你们都不了解她。”
      “以前他们班有个男生喜欢她,她不愿接受。可那个男生有钱有势,不甘心被拒绝,为了报复她,就栽赃她偷了别人的手机。她家里条件不好,但不代表品行不端。流言蜚语让她在原来的学校待不下去......”他说着宋怜的故事,一会皱眉,一会微笑,款款深情自然流露。
      “你怎么知道?”乔言冷冷的问,“她告诉你的?这话你也信。”
      “这些都是真的,她一直没有给自己解释过,就算解释了你们信吗?”
      “陆恺歌,你这叫鬼迷了心窍。”乔言冷笑。
      她根本不在意宋怜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在意的是他在不在意她。
      “乔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推进了冰窖。
      第二次,第二次在她和宋怜之间,陆恺歌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宋怜。

      Part8

      那晚闹得不欢而散,乔言没有办法跟陆恺歌继续走下去,她搭了第二天路过的车离开了。她不知道陆恺歌有没有去到可可西里腹地看到藏羚羊,也不知道他跟宋怜后来怎么样了。反正,这些都不关她的事。
      她回到家准备高考填志愿的事,陆陆续续的收拾着行李,每天过得简单清闲。虽然时不时会想到陆凯歌,但她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总有一天她会忘记他。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陆恺歌再没找过她,她也自动屏蔽了有关他的一切消息。

      那天旁晚的夕阳红彤彤的染红了西边的大片云彩,晚风吹散了暑气。
      乔爸爸出差去了,乔言和妈妈正吃着饭。
      她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是陆恺歌。本想直接挂断,可又担心他遇到什么事。十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她对他始终忍不下这个心。
      “喂,吃饭呢。”乔言按了接听键。
      “乔言,”说话的并不是陆恺歌,声音有些熟悉,像是篮球队里的某个队员,乔言心里有小小的失落,“陆恺歌在大排档喝醉了,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陆妈妈要是知道陆恺歌喝醉定少不了他一顿臭骂。然而,家长对女孩子总是比对男孩子要多一些信任,所以只要陆恺歌犯了事,次次都是乔言帮着打掩护。这些事情她已经习以为常。
      乔言急匆匆吃完饭,找了个借口出门,打车直接去到了陆恺歌所在的大排档。
      她到的时候,正巧宋怜也到了。
      她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裙子,像朵栀子。
      看见她们两人碰面,陆恺歌好友脸上尽显尴尬。
      “我说你怎么把乔言也找来了。”其中一个人拉拉身边人的衣角小声的责问。
      “这不是你让我找的吗?”
      “我说宋怜不来就找乔言,你倒好,找了俩。”
      大排档在马路边,人来人往,嘈杂得很。而且他们旁边的那桌人闹了矛盾,嚷嚷得厉害。可是乔言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些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她耳朵。
      所有人都知道,她乔言才是多余的。
      陆恺歌见了宋怜,焉焉的脸上立马有了笑意,像酒醒了那般,挣扎着起身走向她,眼睛晶亮晶亮的,含着温柔。
      隔壁那一桌的人越吵越凶,你推我攘像是要打起来。陆恺歌站在宋怜跟前,乔言转身准备走开。
      谁都没有意料到,一个啤酒瓶突然从那桌直直的朝着他们飞过来,酒瓶飞得太快,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乔言来不及思索,上前一步挡在了陆恺歌面前。她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只是那一刻心里有个很强烈的念头:一定不能让他受伤。
      啤酒瓶“砰”的一声撞在脑袋上,又“啪嗒”一声摔到地面摔成碎片,绽放成一朵绝美妖艳的花。
      乔言转身看陆恺歌是否安好,却看见了被陆恺歌护在身后的宋怜。血从脑袋滑到眼角,乔言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我护着你,你护着她,本该这样不是吗?
      大排档突然安静下来了,那桌吵架的人也不吵了,所有的人都呆愣的看着乔言。
      她睫毛上沾了血,看不清陆恺歌的表情,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陆恺歌,以后我再不喜欢你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是好朋友了。”

      Part9

      公交车到了站,乔言下车。
      夜已经凉了,没有月亮,路上行人也少,孤零零的路灯显得格外寂寥。她把手插进口袋里,等着回去的公交车。
      当年为了逃避,她不顾父母反对把高考志愿填到上海。离家千万里,一个人不容易,好在真的切断了与过去的联系。现在的她内心平静。
      难不难过都要过,接不接受都要受。
      等了一会儿,返程的公交车来了,把往事丢在风里,乔言上车回学校。
      一切都重新开始,她在陆恺歌生命里是个客串,陆恺歌在她生命里也何尝不是个路人。没有了彼此,也要各自精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你我之间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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