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犹似美人归》海星小蜗

10、第十章

　　上古时期，琴瑟之神晏龙常在丝竹山上以琴瑟表达对妻子的情意，后人传说只要心诚，无论对方在天边海角，丝竹山都可以把你的思念传到。
　　沐酒尘在竹林处弹着不知名的曲子，落云纤听着赏心悦目，他的琴声闻之总是莫名心安。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冬日的阳光散发着适宜的温度，落云纤枕着阑珊翻阅着古籍，小风忽然飞上高空，发出清脆的鸣叫。
　　蜃楼里有青光闪过，落云纤和沐酒尘赶了过来，只见一只青色鸟破壳而出，随后变大，直冲云霄。
　　落云纤问道:“这是什么？”
　　“前几日治病的酬劳，别人送的一颗蛋，看来真的孵出了一只青鸾。”
　　“好漂亮呀！不好，它要飞走了，我去帮你追回来。”
　　沐酒尘对跃跃欲试的她不忍泼冷水，“青鸾乃是神鸟，通常都是自行择主，无法强求。你带着小风，小风虽然还不是真正的凤凰，不过天地间只有它们最为接近，青鸾说不定跟着你回来也未可知。”
　　“记住，千万不可强求，它虽刚孵化，还是有一定的攻击力的。”
　　终于又找到新奇事物的落云纤在小风背上连连点头，沐酒尘不再多言，小风的速度遇到危险带她跑掉总是可以的。

　　叶离飞行之际前后掠来两朵蓝色磷火，侧身擦肩躲过，随即降落在地。
　　“桀桀，对付一个人族小子，幽夜大人居然让我们两个出手。”
　　黑色的斗篷长袍下是两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红色的眼珠戾气围绕，显然是以血气修行的魔族。
　　玄冥二老是魔族成名已久的老怪，两人猎杀过不少陆地神仙境界的修行者，可以强行吞噬他人修为，在魔族亦是恶名远播。
　　两条锁链回旋缠绕，叶离被其中一条击中倒飞出几米开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上空先后飞过两只体型巨大的鸟，地上投射出两处黑影。前方一只通体青色，后面一直为五彩色，背上还有一个着黄衫的女子。
　　青鸾忽又折回，在玄冥二老惊诧中将叶离甩上羽翼。
　　落云纤看了眼青鸾背上昏迷的人，和小风挡在了玄冥二老面前。
　　“老大，你去追那小子，幽夜大人的任务如果失败，回去不定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玄老想起幽夜的狠辣也不寒而栗，“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速战速决。”
　　冥老深出干枯的手掌，咧了咧嘴角，对小风背上的落云纤说道：“小姑娘，把这只五彩鸟给我带回去饲养，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你追的上我再说吧！”落云纤往青鸾相反的方向飞去。
　　冥老往叶离得方向赶去，落云纤只好返回。
　　“凡世之人见到我们都会流露出恐惧、厌恶、愤恨的情绪，你并没有。既无冤仇，又何必来多管闲事。”
　　这小丫头解决起来不麻烦，但她显然没有和他正面打斗的意图。冥老在她身上撒下追魂香，等解决了那小子，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祭成炼魂幡中的一缕亡灵。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是你们伤他，就是不行！”
　　这两个老头配合得天衣无缝，现在只希望青鸾能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既然认识，那就先解决了你再去送那小子上路。”
　　“小风，往形状像羊的那座山顶峰飞。那里有祥瑞之气缭绕，刚才隐约看到一只如牛大黝黑毛发的独角兽，很可能是獬豸。他身上血气太重，在那动手肯定会引来獬豸的攻击。”
　　这边玄老远距离对青鸾使出的攻击都被躲过，加快速度落在青鸾背上以锁链将其束缚。
　　天上洒落几片青色的羽毛，两者争斗使叶离在背上清醒了一瞬间，给玄老重击后摔下高空。
　　青鸾趁机甩掉玄老，接住叶离迅速飞走。
　　“二弟。”
　　玄老突然断了与冥老的联系，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那黄衫女子的身上没有察觉到有灵力，难道是返璞归真的隐者，或者出现什么棘手的人物。
　　“今日之仇，叶离，他日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随即消失不见。

　　青鸾在山中一处破败无人的屋舍将昏迷的叶离放了下来。
　　“一个黑袍者死在了獬豸的角下，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在獬豸的地盘上还四处虐杀。看青鸾背上痕迹，另一个魔族应该也受了重伤，那现在应该安全了。”
　　“放心，你都认他为主了，我不会再追你了。“
　　“不愧是神鸟，挺有眼光的。”
　　青鸾也躺在了地上，变小闭目休息。
　　落云纤替叶离查看了下伤势，扯下布条涂上草药，在渗血的伤口上绑了个结，她未曾注意到手上佩戴的陀罗尼子念珠闪过静谧的光芒。
　　那是海中鲛人庞大宝藏中的一个物品，摆在不起眼的角落，她却第一眼就被吸引，戴在手上一直再没取下来。
　　陀罗尼，总持诸佛菩萨之功德，集善法、抑恶生，摄无量佛法而不忘失之记忆。

　　叶离昏迷中做了一个梦。
　　婆罗树上永远都开着两千九百九十九朵青白婆罗花，春去秋来，树上花谢花开，一成不变的是小和尚在树下打坐巍然不动的模样。
　　捏着法印的掌心落下了一朵婆罗花，掌心的弧度使其无法重归尘土，埋进根须，来年重新开于树上。就这样它躺在掌心睡了一千四百九十九年，小和尚终于醒来，婆罗花吸取的灵气早已枯涸，重归尘土也只是泯于尘埃，再也无法化作婆罗花。
　　他双手合十，为其注入灵气，日日来此念经诵佛。
　　.....
　　来年，树上重新长出的两千九百九十八朵婆罗花皆为白色，唯有一朵是为金色。和尚右手掌心婆罗花曾停留的地方，亦长出了一条纠缠的曲线。
　　画面转过灵山会上，跨过绿林、沙漠，繁城与荒山。
　　“迦叶波和尚，你要不要吃鸡腿？”
　　“贫僧吃馒头即可。”
　　她将鸡腿一把递给路边留着口水的小孩，“那我也只吃馒头。”
　　……
　　“迦叶波，这话本太感动了，你要不要看？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唉～，让我再哭会！”
　　看了眼往袈裟上蹭的她，唉，婆罗花哪来的这么多眼泪和鼻涕。
　　“贫僧只看佛经。”
　　……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她看完一对新人喜结良缘，回来咔嚓一下把头发齐肩剪了大半，然后想起什么抱怨道:“相公，你怎么没有头发呢，那怎么做同心结呢！”
　　他差点一个踉跄，佛珠在手中忘了转动，“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叶波，今天有人教我念了一首诗，我背给你听可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青葱玉手从背后小心翼翼牵上带茧的手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朱唇轻启，魅惑佛心，失了谁的魂魄。
　　指尖的触感像上瘾的罂粟使之坠落沉沦，那温度似忘川飘荡着的妖冶彼岸花。
　　他合十双手，念了声佛号，转身背道而驰，“贫僧…只度众生。”
　　“伍胥山头花满林，石佛寺下水深深。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
　　……
　　三天后她送上大红色请柬，“大师，明天过来赴宴可否？”
　　“贫僧……好！”
　　打坐至天明，手中佛珠线断，掉落在地声声入耳……
　　他换上最为崭新的袈裟如期而至，唯一一次化了盒糕点。
　　入得深府高楼，院内张灯结彩，喜庆奢华，格格不入的是宴席上每桌中间摆的各式馒头。
　　“她说故人喜食馒头，席上不可缺。”
　　那男子就像她爱看的话本中的温润书生，穿着红色喜服，和他身上袈裟的颜色一致。
　　“昨夜小楼降下天雷，斯人远去，只余案上一株金婆罗花。”
　　……
　　“青山不烂，海水不枯，婆罗华未尽，轮回转世，亦不为佛！”
　　整个世界轰然崩塌，杂乱无章的画面和声音向他涌来，想看一眼那总是出现的女子面容，始终只是雾里寻花，叶离忍不住捂住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