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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五、再生祸端 ...

  •   忆儿挥动着肥胖的小胳膊,跌跌撞撞追赶一只小鸡仔,他嘴里说着一堆自己才懂的语言,逗得一旁喂孩子的柳枝哈哈大笑。
      柳枝每天抱孩子到木槿家中,一来说话二来木槿进山里干活帮忙照顾玉儿。其实玉儿完全不用人照看,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干活的好帮手。这会儿,她忙活着把自己拾来的柴火搬到灶台前。经过去年冬天,一家人依偎在火炕上,暖暖的吃烤红薯,看着外边山里的漫天大雪,她已经知道柴火的重要性。
      玉儿完全变成山里小姑娘,恬静的面容,羞涩的笑,穿着妈妈改好的粗布旧衫子。没人安排她干什么,她明白要去做什么。为弟弟和妈妈还有自己洗衣服,帮妈妈做饭拾柴,帮着大兰姨妈收拾院子,打扫房间。还有,大豆或二豆哥挑水倒缸里之前,那把水瓢儿取出来。看好小忆儿,别让他磕着碰着。吃饭时,她默默地咬着干巴巴黑乎乎的高粱饼子。碰巧有白面做的馒头,她坚决不吃,她眼中所有好吃好喝都是弟弟的。
      柳枝婶婶拿来一块咸野猪肉,妈妈做好后,玉儿不吃,她说是弟弟的,弟弟爱吃。
      孙老奶奶养的那只鸡年前被黄鼠狼叼去,妈妈让黑子伯伯从山外镇上买回几只小鸡,交给孙老奶奶养。忆儿有了鸡蛋吃,有时,还有两三个,玉儿不吃,她说是弟弟的,弟弟爱吃。再有的话,给老奶奶吃,她没牙齿,咬不动干煎饼。孙奶奶自动承担看护忆儿的活计,她们好像一家人,其乐融融。
      她唯一放开肚皮吃的,就是豆子哥哥们为她在山上摘的野果子,酸酸甜甜,忆儿不爱吃酸。凡是弟弟不爱吃的,玉儿一定爱吃。
      木槿有时瞅着她黄瘦的小脸儿,想起来时那个粉白红润的娃娃,心里发酸。这懂事的孩子,是上天给她的礼物,当年,若不是有了玉儿,她或许离开施家离开子宣。那么,她的人生又会改写,她感激玉儿的到来。
      木槿坚持去山里下地干活。
      她第一次拿锄头,笨拙的一下一下刨地,砍破脚割破手是常事。手脚一出血,大兰心疼坏了,赶紧抓起一把烂泥巴堵住出血的地方。她嘴里叨叨着:“不让你来你偏来,我就说你这手你这身子骨怎么能下地干活,怎么受得了毒日头,你不听不听偏要来。”
      “我又不是泥捏的,不就是拿锄头啊,我保管行。”
      她嘴上说,可是干农活她实在不行,是完全不行。以前那么手脚伶俐的她,干起农活那么吃力。大兰说了,她没手劲,这哪是庄稼人的手,就是一个富贵太太的手。木槿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确不争气,她白嫩修长的手指,拿着锄头不过半日,磨出血泡,根本不能再抓农具,下午,只能听大兰的话乖乖回去。可是第二天,天不亮,她做好饭胡乱吃点,听着孙奶奶或柳枝的脚步,她们来帮着看孩子。她亲亲孩子们的小脸蛋继续干活。大兰见拗不过她,便由着她。木槿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就如同她必须把一些东西藏在心里,大兰对她娘几个实在太好,好的令她不忍看大兰如此劳累。她自家有七亩地,靠她和黑子耕种,幸好孩子们长大,都能下地干活。就算这样,一家人忙来去也是个温饱。忙活完她家的地,再来侍弄木槿的三亩,人快要累瘫。木槿看着大兰愈来愈黑瘦的脸,记得以前她是圆圆脸啊,如今被她这三张嘴所拖累,她完全成为一个憔悴的农妇。她时常看到大兰罗锅着身体,捶着腰。正因为如此,木槿也要学着干农活。
      生活会一直这般安宁下去吗?直到到玉儿和双儿长大,忆儿成人。
      渐渐的,木槿学会锄地,拔草,刨地瓜,土豆,掰玉米,认识了地里的各种野菜。大叶子的叫猪耳朵,小白花的是荠菜,味涩涩的叫迷迷蒿。就连小玉儿和四豆子也跟着妈妈出山干活,她在前边翻地,玉儿拔草,采野花,逮虫子。她的豆子哥哥们围着她,这个送给她一捧野花,那个是几个野果,还有蟋蟀、蚂蚁、金龟子。玉儿高兴极了,山风把这对母女吹得愈发健康红润。
      大兰看着翻动地垄的木槿,赞赏着说:“你学东西快,这些农活也难不到你”一旁的黑子永远不发表任何言论,只会默默辛苦干活。很快,他把两个女人甩在身后。
      “我总觉得吧,你在这山里呆不长呢,”大兰停下手中的活计,幽幽地说。
      “怎么会这样想啊?”木槿问她。
      “你看,太阳怎么晒你不会变黑,那脸依旧白嫩着水掐似的,你的手怎么抓锄头磨血泡,也是和葱白似的,和我们这些山里人哪一样啊。你就说柳枝吧,家里不受穷不用下地干活,年龄比你小那么二三岁,可是那颜色和你也不能比,那手啊,又粗指节又宽,一看就是山里人。”
      木槿说她:“平常看你大大咧咧,心思还这般细。这哪跟哪儿啊,我现在不求别的。这山外打着仗乱着呢,咱们的日子苦是苦,可是心里却静。现在,只求我的玉儿、忆儿还有双儿平安长大成人,我就没什么奢望。”
      木槿眼前浮现子宣的脸,她甚至觉得以前的日子和做梦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真实的东西只有她,孩子们、土地、庄稼和大山。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运,木槿想,难道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吗?她学会接受生活之中许多的可能与不可能,现实中的种种突发性,那种可能甚至是死亡。死亡是什么?在她的心中,它像太阳一样不可直视,死是一个有目共睹的事实,谁也逃不脱死亡的宿命和结局。她经历父母和丈夫的突然死亡,她认为自己会活不下去,但是她却活着,忍着。甚至于说在这乱世之下,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中活出过去没有过的乐趣。这或许也是命运吧。
      两人说笑着,大兰突然看向她身后的半空,张大嘴巴,眼睛里闪过恐惧。一丝凉意顺着木槿的脊背爬上来,这种恐怖的表情,逃难路上好多人出现过,她太熟悉了。
      一股黑烟腾空而起,随后一阵密集的枪炮声传来。木槿、大兰、黑子,还有孩子们吓得一动不敢动,傻了一般。山路上有个人,越来越近,他疾步跑来,看到她们,一下摔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快跑,快跑,是鬼子,鬼子来啦,快往山上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五、再生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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