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不存在之人》安东妮亚的兔子

3、第三章

　　第三章

　　梅丹佐殿下引我进入了大圣堂。

　　六翼天使日常在这里朝圣，唱诗班唱诵神的赞歌。小天使们扑棱着六片翅膀，珍珠贝壳里的圣水折射出炫丽的光。

　　熟悉而陌生的场景，此生四千多年，一步不曾踏入的神之殿堂。

　　御座上的存在隐藏在圣光背后，银发流泄满地，看着我双膝跪地，沉默许久。

　　梅丹佐试探着说：“父神，这就是日前使用撒拉弗审判的天使，今日苏醒，应您的召唤而来。”

　　半晌，御座之上传来一声叹息。

　　神之音环绕周身，如清风拂面，祂轻叹：“格兰斐尔，你还是不开心。”

　　圣殿地面是凝固的池水，波光粼粼，倒影出我的脸。神威之下，一切伪装无从遁行，我看见那张脸，冰冷宝石缀在额间，凛冽闪光。

　　“我不明白，如果是您让时光回流，为何唯独我记得。如果是您要消弥错误，为何我还存在于这世间。”

　　双手伏地，我看着自己的倒影。

　　“父神，我的记忆混杂，已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轻柔的风环绕周身，扶我站直，正对御座，聆听神音：“如果你想做伊莱加，你便是他。”

　　走出圣殿的时候，梅丹佐殿下跟在我后面，一语不发。

　　让天国书记走我后面实在是不像话，于是我侧身让在一边。

　　梅丹佐没有理我，自顾自的走了。

　　我的记忆混杂，不知从何而来。

　　天国副君米迦勒与天国书记梅丹佐的独生子出生的那天下午，我此生第一次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漂浮于苍翠枝丫间，如同树上结出的一个果子。

　　看守生命树的天使惊喜出声：“看！黄金六翼！生命树上诞生了炽天使吗？第一次见到有如此高级的天使出生在这里啊。”

　　一片叶子落在我头顶，光辉的神在上书写赐予我的名字。

　　“格兰斐尔？是神赐之名呢，你好啊小格兰，我叫莱加，是你的养育者哦，呀笑了笑了！真可爱！”

　　抱着我的那个怀抱柔软而馨香，却并非最熟悉的味道。在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里，我应该出生在光耀殿，从慈悲的大天使心口挣扎出世，被神之颜之君主捧在手心里，放在哈尼雅摇篮的旁边。

　　光耀殿里只有哈尼雅一个独生子，并没有诞生双胞胎。

　　莱加是育婴园里的保育者，每一个从生命树诞生的小天使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他本身阶级不高，只是个主天使。却仿佛拥有了全天下的慈爱。经常把我的六片小翅膀捂在手掌中，挠一挠，痒得我扑簌簌的抖，一直笑。然后他就幸福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笑眯眯的来亲我的脸。

　　六翼的小天使只要学会了飞翔，经常有机会被招去神殿洒圣水，莱加抱着硬羽都没长全的我飞向第七天受洗，结果刚刚接近圣殿的范围，神音突然响在我俩的意识里。一瞬间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全知全能的父，不愿意见我。

　　“格兰不哭不哭，哦，乖乖乖乖。我们不去那里，莱加带你去伊甸园玩好不好？”

　　泪眼朦胧里，看到天国副君米迦勒，怀里抱着小小的哈尼雅，从容走进了圣堂。

　　我把头深深埋进莱加怀里，暗暗想，我不稀罕，我才不要去那个圣堂，叫我我也不去！早去过了无数遍，一点也不稀罕！

　　另一份的记忆里有许多碎片，关于圣堂，关于米迦勒，关于大天使，关于地狱里的那个魔王，关于无病呻吟的痛苦，关于背叛与死亡，和最后的放弃与回归。我似乎曾经对谁说过，请拿走我的一切，只要可以复活所有因我而死的人。

　　充满着自以为是的自我牺牲。

　　现实的伊甸园，只要有莱加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乐的。即使被别人收养离开了这里，也忍不住每天回去看他。看我的莱加。

　　我一天天长大，从孩童长成挺拔的少年，镜子里的轮廓却奇迹般地与历史书上的一个古旧照片渐渐重叠。

　　那天莱加给我梳着头发，细心编成精致的样子，突然来了一句：“格兰斐尔，我怎么觉得你长得……越来越像路西法了呢？”

　　他是见过曾经的大天使长的，捧着我的脸，细细的看，奇怪皱眉：“没道理啊，我的小格兰怎么越来越像他？”

　　金色长发，碧蓝眼睛，镜中少年的容貌如光耀辰星，却因为那个背叛了神的路西法，透出了点点不祥。莱加皱着眉打量，然后释然的笑：“不完全一样，眼睛不太一样，这个轮廓更像米迦勒殿下呢。我的小格兰最漂亮了。”

　　诞生于生命树，长得像谁都无所谓。但如果如记忆成为米迦勒的孩子，就凭那位和魔王的旧情，被说成私生子的污名怎么都无法洗清。

　　莱加，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脸，哪怕你的慈爱我做不出来，怎么也做不出来。

　　滚落于地的，爱人的头颅。

　　捧于手心的，此生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