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之碧玉菡温》冷香蝶

55、断念

　　火凤坛，以白玉铺就，台阶栏杆数重层叠，气势巍峨。虽不算是南界至高之地，但站在坛上却可清晰望见整个南界领地，也包括烈火中的风云山庄。
　　紫武目光涣散，沿着台阶，步上火凤坛。手中仍握着那柄游蛇，殷红的血迹映在刃口上，泛着清艳的光泽。
　　“我们需要北天之主的血……”琰策的声音在她耳际回响。
　　紫武的脚步继续向前，径直走到坛中央的心石位置，隔了啻羽滴血的头颅，她的目光望向身披斗篷的男子。
　　四周的光华映上两人面容，可以清楚地看到彼此的容颜。

　　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
　　紫武手中隐隐握紧了游蛇，目光却似乎依旧未变。望向面前之人，没有任何表情。

　　抬手之间，游蛇在她腕上轻轻一抹，殷红的血顺着她纤弱白皙的手腕逐滴滴落在心石之上。
　　四下的光芒变得更紧。
　　整个火凤坛漾开圈圈涟漪，仿佛也因紫武血的滴入被融化作了一湖白玉的水。整个南天突然卷起一股猛烈的风，吹拂起四下所有人的衣袂、头发。

　　紫武漠然将匕首递到身披斗篷之人的面前。接过匕首，看着匕首上仍滴着紫武血的刃口，他定定的一句却道着，“对不起……”
　　紫武目光盲然，仿若未闻。
　　“中了断念之蛊，会暂时失去记忆，现在的她是不会记得你的。”修罗的话语淡然，却也隐着许多无奈。
　　只有紫武的血融有无涯及皞阳的皇族之血，方能够解开这个皇族的封印。

　　随着火凤坛光华流转，原本天边的曙光也随之暗淡，乌云密起。
　　南界四伏不定的魍魉却渐渐平息。缕缕光华，在火凤坛下四射而出。
　　整个南天仿佛也因为这个来自火凤坛的异动而开始战栗，地面起伏不断。
　　修罗即时提刀跃起，鬼钺刀聚起整个南天的天地之华，琰策亦开始跃身退后，身披斗篷的男子携起紫武亦回身凌空跃开。
　　就在那一刻鬼钺刀落下，轰然如雷，斩开了整个火凤坛。
　　随着一阵耀眼的华光，修罗的身形已被淹没。
　　隐隐地，又似乎有一缕冰寒笼过这片光华，然而转瞬即逝，仿佛那一瞬间的感觉也只是一个错觉。
　　一抹冰寒的利刃不知何时已抵在了身着斗篷之人的颈上，冰寒的气息仿佛可以在瞬间封住他的咽喉。
　　“苍龙……”
　　伸手抱住的女子口中漠然的唤出他的名。
　　他微是一怔。
　　“你醒了？”没有在意她手中正抵在他颈项大脉处的匕首，却莫名的说着一句温和的话。
　　紫武的目光未再看他，但显然她的双眸已不再浑浊，此刻的她是完全清醒的。
　　“放开她！”身后突然一声，玄天的千寒剑已然掠到了两人之间。
　　未及防备，臂腕上被千寒剑剑气伤及，一阵冰寒之气掠及全身。轻影一掠即时将紫武拉了过去。

　　身形落下，紫武在玄天身侧，目光清冷。琰策已跃至苍龙一侧，对紫武突然的清醒也是惊疑难定。以紫武现下的气色，却似乎根本未曾中过毒蛊。而玄天也未有过分毫受伤的迹象。
　　“此蛊名为断念，只是我并无念，根本无需去断。”紫武淡淡的语气，仿佛也在诉说着自己的感情，她侧头没有再看苍龙，却是退到了玄天身后。
　　紫武依赖的始终只有一个玄天……苍龙心中隐隐一缕痛，却也无奈，毕竟他已伤害了她太多次，要她再回到自己身边的确……很难了。
　　“原来我们是被你戏弄了……”琰策恍然。
　　“听闻南界有一种浴血重生之术，原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但现下看来……”言语中，玄天冷眼打量着面前出现的琰策。琰策的面容同当年所见时并为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他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沧桑和凄凉。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们还能再见，是啻羽救了你？不过，如今啻羽之死倒是成了一个谜了……”
　　玄天依旧冰冷的话语，千寒剑在他手中缓缓持平。
　　苍龙的手臂上，殷红渐渐晕出，玄天方才的一招上剑气中附有寒毒，恐怕苍龙一时间也是不能化解。紫武心中莫名的生出些许忐忑，但这种情愫转即便被她的冷漠所覆盖。
　　玄天的剑力已聚，而眼下琰策与苍龙联手，即使有紫武的咒力相助恐怕也很难占到上风。玄天蹙眉，也不能冒然出手。
　　正待双方僵持，原已在鬼钺刀轰鸣中被斩开的火凤坛，此刻却再次放射出万丈光华。一瞬之间，光芒夺目照得叫人无法睁开双眼。
　　四下里，有鬼魅惊悚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这种光华在净化这个南界。这是一方之主，掌控一方时才能呈现的力量。便犹似当年紫武对北天的那场血祭一般，只是，眼下的这种光华似乎更甚于北天当时的祭典。
　　南天鬼魅游魂散乱已久，也许这片光华便是要重整南天。
　　“我们走！”紫武先前的那阵恐惧再次浮出，望着这阵久难散去的强烈炙热的华光，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不自觉的拽起玄天的手臂，欲使他迅速离开。
　　玄天脸色也开始泛出青白之色，这是从未有过的。紫武心中有些乱了，能伤及玄天内力之人，这阵光芒中有多少可怕的力量。
　　紫武口中默念起咒诀，然而因为心神慌乱，额角上已泛出些许汗珠。
　　“等等！”玄天徒然止下她的咒诀，“你忘了，我们此行目的便是为了南天，如今风云山庄已毁，只有抓住这个时机方能得到南天！南天之主力量尚不稳固，要止住他只有现在……”
　　“你在说什么！若是现下不走，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紫武情急之下，再不能细想玄天此时的话。口中念诀，脚下已有隐隐绿光幻出。
　　“他们要走！”琰策徒是一惊，正要出招，却被身旁苍龙横手挡住。
　　“我不想紫武有事！”他的话语很轻，却有一股气势叫人不得反抗。

　　“紫儿！”玄天回身持住她双肩，猛地一摇，紫武一怔之下止住了口中的咒诀。不等紫武出言，玄天已开口。
　　“如今之势，你还不明白么？人不灭我，我当为人灭！即使走，我们又能走到哪里？轩辕帝一再窥探北天，东界笼络南天以克制住我们，我们是逃不了的！”
　　玄天最后的语气微一顿，似乎也是要紫武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不走，你会有危险……”
　　紫武的回答叫玄天也是一怔。她没有说“我们”，她只是在为他一个人担心而已。
　　古来男子为权为名为利，或为争霸一方，或为名垂千古，或为红颜一笑。这似乎早已是个定式，而她所要的却只是一份简单的平静，为何玄天不能明白……

　　“你忘了我不会这么容易死，我会得到南天，到时一切都能够平息，我们再不用受制于任何一方包括轩辕帝……”玄天话语轻灵，一瞬之间已然跃身向那一片光华之中。
　　“玄……”紫武双手伸出再欲拉住玄天，却只能触及他一片已扬起的衣袂，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隐没在那一片炙热的华光里。

　　苍龙望过紫武，目光有难掩的关切，但此刻的紫武眼中只被这眼前的光华所眩，根本看不到他的关切。他也清楚，此刻在紫武的心中也根本没有他走进的余地。
　　蓦然，轻足点地，即时凌空徒步，向火凤坛方位跃去。琰策微是蹙眉，此刻的紫武叫他想起了当年的颐姬，一样都是如此无助的女子。随着苍龙，琰策亦出步而去。

　　不行！
　　一个念头自紫武心中浮起，自己绝不可以离开玄天！
　　不论现下如何，只是不可以眼睁睁看着事态朝向一个未知去发展！
　　紫武收起咒诀，转身向火凤坛走去。而越走近，全身越觉炙热难耐，仿佛眼前的不是光，而是一片火焰，她此刻便是置身于猛烈的火海。
　　汗珠，一滴一滴顺着眉角，脸颊滑落。
　　即使是之前穿过残火中风云山庄都没有过这样的炙热。这种热，仿佛要把整个人都化散一般。
　　“玄天……！”
　　紫武的心开始揪紧，恐惧感一次一次袭来。即使是自己死在这里都不回有这样的畏惧，她在害怕失去，若是一个人的心失去了，那么即使是活着也同死了毫无差别。
　　徒然的，她似乎已能够理解当时满头银丝的颐姬，她活着时心中的那种痛与悲。

　　猛地一口血气涌起，是她的心脉乱了。她抵挡不料这种南界窒息的热，那么玄天……又会如何……？
　　紫武脚下被白玉台阶绊到，一软便跌了下去。
　　恍惚觉得身下白玉台阶似将她整个身体定住，不知是否时错觉，但她确实已无法再移动分毫。
　　脑中一阵昏沉，身下的白玉台阶似乎也在眼前变得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