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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魔尊 ...


  •   61 魔尊

      慕容衍如遭遇不测,那大燕国就相当于天塌,慕容灜表现出强烈的救父心切,自是情理之中。
      奈何,这位殿下雷声大雨点小,光在那儿摆足了架势、吆喝着让其他人别拦他,等到大伙儿真将抓着他的手松开,他却又迟迟不往水里蹦。
      人嘛,有多大能耐揽多大事儿,显然,良王殿下对自个儿误解不浅。

      千钧一发之际,晏凝和晏珩凛然对视一眼,互相微点个头,紧接着两人便一同前跃而起,箭也似飞出游舫,一个蜻蜓点水,一个凌波微步。尤是晏凝,缥缈云间质、轻盈澜上身,纤姿游弋间牵动朗朗清风,与晏珩一头一尾稳稳落于慕容衍所在的小舟。
      如此一来,小船一下子就恢复了平衡,虽说最终还是被那条大鱼挣脱了去,可好歹慕容衍人没出事。圣上龙体安康,当然比什么都重要。

      相国府的公子小姐一出手,游舫上的一众人等悬到嗓子眼的心呲溜就咽回了肚里,大伙儿长吁一口气,齐刷刷跪倒甲板恭迎圣驾。
      “王爷,您刚才可真是急煞咱家啦,得亏了小晏大人和晏小姐啊!”大公公瞟了瞟慕容灜,眼神抑郁得像要以死谢罪。
      慕容灜故作镇定,脸色一阵紫一阵红,一边的慕容熠和慕容均听了大公公之言也是无地自容。

      晏珩撑着小舟、晏凝扶着慕容衍,两人很快带圣上返航。
      慕容衍平安登上游舫,也不多说什么,目带深意斜斜睨眼慕容灜,随即一挥手屏退众人,只在船舱中堂召见了这位良王殿下以及晏相国的一双儿女。
      时至此刻,圣上方才言明此番要晏凝晏珩前来的目的——他欲令晏凝晏珩陪同慕容灜前去昔日魏境的洛水之滨。

      齐楚两国因争夺魏地一事僵持不下,就快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前些天两国先后派遣使节来燕,均希望燕国作为第三方能出面与会,行调停仲裁之举。他们两方谈得拢最好,谈不拢,最起码也能让北燕当场做个见证,哪怕真有一朝两国短兵相接,亦都不算师出无名。
      大燕初建时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小国,经由几代君王励精图治,到了慕容衍手上更加发展蓬勃,自魏帝荒/淫/无道而亡国后便再无掣肘,如今俨然已是雄踞九州之北的鼎盛王朝。东齐南楚虽均贵为一方霸主,但伐魏一役亦都耗损不少兵力,此时双方皆有所求,实就是越发忌惮燕国的强大。
      这齐楚两国的小九九,想想挺容易理解。事先打好了招呼,请燕国只能以不相关的姿态旁观,就大几率杜绝了燕国可能也会想分魏境一杯羹的后顾之忧。

      不管大燕有没有动抢占魏地的心思,此去赴齐楚两国之约,都是彰显国力与威望的好时机。
      然而到了斟酌人选之时,慕容衍竟发现朝中几乎无人可派。以晏闻道为首的老家伙们多古板守旧,新官吏却又都缺乏经验且分量不足,是以思来想去,辗转反侧,燕帝慕容衍终于记起来自个儿还有个也曾名扬过海内、得各方艳赞的儿子。
      慕容灜犯过错不假,但兴许过了这么长时间,慕容衍觉得对他惩戒已到位了呢?总而言之,这前去洛水的差事,他是交付给慕容灜没跑了。
      至于为什么又要教晏凝晏珩跟着慕容灜,那大约是因为慕容衍同样明白,良王殿下本领有限,单凭他一人,难当此重任。

      慕容灜也没想到自个儿会得父皇这般委任,既惊讶又兴奋,半晌没组织好感言,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地扯了一大堆杂七杂八,只有最后一句“儿臣定当不负父皇所望”,还有那么点临危受命的坚决。
      慕容衍把该交代的都讲清楚后,旋即摆驾回宫。
      晏珩因在禁宫身担要位,此去洛水需提前安排他人暂设其职,便也随同圣上先行。

      恭王慕容熠和俭王慕容均别提没有十三皇兄的待遇,未能有幸同父皇“共谋大业”,甚至连晏凝晏珩都没得可比,恭送完父皇再看到晏凝与慕容灜从船舱出来,自然上赶着来向皇兄叫屈。
      可人家慕容灜许久没呼吸过外头的新鲜空气,又同晏凝“久别重逢”,哪儿还顾得上招呼两位皇弟,直接就把他二人晾在了一边。

      “凝儿,刚刚幸而有你。我实在是没用,连搭救父皇都没把握!”良王殿下握拳狠狠捶打自个儿的大腿,看起来懊恨得不要不要,但实际上视线就没离开过晏凝,眼中全是晏小姐灿如春华的脸庞。
      “有道理,好在你没跳下湖去,否则不光得顾陛下,还需费力救你。”晏凝浅淡地一笑,经珠不动两眉颦,明明是不留情面的讥诮,却教慕容灜顷刻上头。

      诚然,良王殿下相邀同行回城的美意,不出意外地被晏家小姐毫不拖沓地拒绝。
      晏凝旖旎的倩影远去多时后,慕容熠和慕容均俩人才又凑到慕容灜跟前来。
      “听不止一个人说,老十一就快不行了,”慕容灜一脸的情/欲与野望,“你们是不是也觉得,父皇又再重用我,就代表我还有机会,凝儿也会对我有改观?”

      慕容十三能不能博得晏凝青眼遑且不论,但此君前半句话讲得很对,他的十一皇兄,的确正徘徊于死生一线。
      指不定黑白无常已不计其数次来过慕容殊身边,但每每又都被这孙子那一身宛若诞生于混沌洪荒的邪煞之气吓退八丈。
      多番勾魂不成,阎罗王怕是都不敢轻易再尝试收他,以至于让他活成了当下这种似生非生、该死不死的奇葩之态。

      晏凝回家时天色尚早,小楼开窗通风,她站在二楼随心往外一瞧,应着极佳的目力,刚好望见护城河对面府宅里、高耸于山石的亭台上,慕容殊那一抹恒长的玄青。
      好一个绝妙的色泽啊,与盛夏的姹紫嫣红格格不入,却又乍眼得分外妖娆。
      那家伙不知已伫立高台多久,像座冰塑的雕像一动不动,苍冷的脸上尽是空虚与无妄。晏凝也便这样远远地看着他,杏眸似星河莹耀。
      后来豆汁儿焦圈儿跑上高台给慕容殊添衣,似乎也突然望到了相国府这边的晏凝,张口结舌地同自家殿下手舞足蹈。

      大概是得知了自个儿正和晏凝云端见面,慕容殊不一瞬就从石化状解除,并立马上演了一出魔尊临世,周身逐渐腾跃起嚣妄气焰,连透不过光的眼睛都仿佛重获新生,辉映出山河永固、日月同天。
      病入骨髓的羸弱,放浪形骸的疏狂,此君究竟是怎么做到交杂这矛盾重重的两者于己身、并使其阴阳化一的呢?

      从晏凝这儿瞧过去,焦圈儿豆汁儿俩小孩就好比这尊大天魔的左右护法,虽誓死相随却良知未泯,在君上睥睨凡尘、任万众仰望的同时,苦口婆心地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晏凝不再去关注他们主仆情深,默然合了窗子,又取出抽屉里的小札记,在其上写下今日慕容衍命慕容灜出行齐楚和谈一事。

      晏家小姐的别苑向来清宁幽远,如静影沉璧,可相国府的其它院落,每日里总还是要迎来送往诸般人等,烟火气浓重得多。
      晏闻道许是跟打定了主意要跟慕容衍赌气,近来一直“赋闲”在家,朝堂上的事儿,能放手让晏珩代劳的,就都放了手。但要评判他当真有多清散?那倒也未必。
      闺女的事儿,晏相国只有眼巴巴地干着急,可儿子的幸福,他似乎还能出把子力。
      这不,继赵大人钱大人孙大人李大人等同僚、以及周老板吴老板郑老板王老板等友朋都亲来晏府拜访后,晏相国基本已将幽都城里有头有面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全都了解了个通透。
      “这个好、这个也好。哎,好是好,可惜都还未及我家凝凝半分。”老晏头对着那一大摞少女的画像咂嘴,自个儿挑拣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抱起这数卷画轴跑去了闺女的小楼。

      早些时候,相国大人是拉着乖儿子瞅过这些姑娘家的肖像的,但晏珩不善言辞,加之需为陪同慕容灜前往洛水之会做足准备,对老父亲为自己张罗亲事的行为,一直未置可否。
      这日已到晏家兄妹俩临行的前一晚,相国大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的软磨硬泡,总算叩开了晏凝的房门。

      向闺女道完了出行的嘱托,晏闻道便满怀期待地把那堆画像一一展示开来:“闺女,咱家就数你的眼光最好,这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几位小姐你差不多也都认识,快来帮爹爹参谋参谋,她们谁与你哥哥更般配些?”
      晏凝放下收拾到一半的细软,又好笑又无奈地给老爹斟了一杯茶:“爹啊,我看您就是在家待得太无聊了,所以不得不找些事儿做、好让自己忙碌。”
      在她看来,晏珩忍受老爹这一通胡搞乱搞还不跳脚,实已是孝感动天了。

      晏闻道却不依不饶,没一会儿更开始挠着脑壳团团打转:“闺女,我观察你哥哥好久啦,他确确实实不近女色的啊喂!你说他不会、不会是——”
      晏凝挑眉:“是什么?”
      晏闻道好像狠下了决心,上下牙齿打架筛糠:“断、断断断……袖!”

      纵然一早猜到了老爹想表达的意思,可真当他把这话说出口,晏凝仍然得为相国大人的艺高人胆大竖起大拇指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噗嗤”笑出了声,“大燕国风开化,以包容迎纳万物,只要不是伤及他人,自个儿怎样过得快活,难道不是理应顺从本心么?”

      年轻人的思想和老人家们有差异实属正常,趁着相国大人云里雾里还没琢磨明白闺女言下之意的功夫,晏凝半推半搡地将老爹请出了屋子。
      其实对于老爹,她心里是十分过意不去的,并不单单是因为好些日子没搭理他的缘故。
      只是今夜,她真的没办法再留他多待上一刻了。

      更深露重,烛影摇红,晏凝化身一缕缟素的轻烟,渺渺浮游出相国府——她要去幽冥之境,必然得入乡随俗,换一种非人的姿貌。

      这天夜里,幽都城易名酆都城,护城河改道忘川河,连接两岸的白石桥变作奈何桥,就连如意金零落的花与叶,也都另行落地生根,成了黄泉路边赤霞绵延的曼珠沙华。
      涤荡的雾气时薄时浓,大抵是不足惧的魑魅魍魉,转生无门、聚散彷徨。隐隐的,彼岸驶出条乌篷小舟,徐缓梭行于氤氲尘霭,离得晏凝越来越近。

      阴曹地府的夜,迷离杳茫,通体漆黑的船,无火无光。
      直到晏凝飘至舟上,在船头燃起恍惚的小灯一盏,阒寂无声的乌篷内,才渐有了和澹的鸣响。

      琴音。
      自九幽之下而来,如擓一瓢三途水、灌几株彼岸花般,吟取韵致、猱取古劲,松沉而旷远的琴音。
      再仔细听,即知那是一谱离别曲、一赋践行诗。

      而那抚琴的人是谁?
      又或者该问,那只鬼是谁?

      ——三界六道,芸芸众生,一孤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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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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