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屏里狐 ...
-
“师兄,看来此路不通了。”
“嗯,看起来不是好对付的,我们还是不要掺和,选别的路走吧。”
继言手中的罗盘失了灵,只好领着奉宣原路返回。这小树林路并不难走,也不长,眼看着要走出去,一步跨出眨眼间又回到了那府邸前。
“果然又遇上了。”奉宣心有余悸拍拍胸口。“不知道这些干粮够不够吃。”
继言看了看手中完好的破幻符,没有浪费体力再带奉宣往回走,而是细细打量眼前的宅子。
那府邸上没有牌匾,虽然乍一看雕梁画栋颇为富丽,但是经不起细看。整个宅子都是由木头搭建的,无砖无瓦,雕琢的痕迹都颇为粗糙,有形无神。门楣屋檐上都是普通的祥云花草,没有任何动物或神兽的样子,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分辨里面有什么。
“阿言,这宅子连你都能看到,还建在残有雷火之气的地方,要么是真的,要么这妖力不小啊。”说着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在门上,“咚”得一声,那木门上被磕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咳咳,看来是真的。”奉宣脸色有些难看地拍拍手,略带点心虚地看着继言,“可能打草惊蛇了,不过干等着饼会不够吃的,我可不想饿肚子,我们不如进去看看?”
继言不由得攥紧手里的符纸,隽秀的脸上有些无奈与不甘,他明白,他们走不出这林子,破幻符也没动静,说明他法力太低,对这个结界或是幻境根本没影响。当年他失了忆却没遗忘自身所学的术法,未下凤凰山前,可谓没有敌手,可到了金陵,接踵遇上大妖,确实动摇了他的心境,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弱小。
主动进宅子可能会遇到危险,但干耗子也确实不是个法子,想来师兄也是故意想打破这个僵持的局面,毕竟鬼打墙他最有经验。
只是不知前路如何,终归让人忐忑。
“师兄,我先进去,你在外面守着……”
正在这时,“咿呀”一声那府邸的大门打开了,一个绸衣男子走了出来。他似竹竿一般瘦削,面色发青两颊凹陷,手上还提了一盏宣红的灯笼,那火焰无风自摇,明明灭灭。
“二位小哥也是来这荒山野岭寻美人的?天色暗了,不若进来坐坐。”
话语一落,天色瞬息就变了,明明才过午时不久,天色也亮堂了,兀地一下乌云又重重密布,层层叠叠压下来,天黯如铅,狂风呼啸,身后似有猛兽的咆哮声,一道闪电划过,暴雨倾注,衣衫顷刻间就微湿了。
“唉!走吧,去躲躲雨,别着凉了,再说我也不敢一个人留在外面呀。”奉宣当即牵起继言冰凉的手,往宅子走去,在闪电一晃的光亮里,那男子泛青的脸上漾起奇异的弧度,继言沉下脸,腕上一转,将手上支离破碎的符甩在他脸上,遮住那张诡异的脸,他手中宣红的灯笼瞬时灭了。
刚跨过门槛,咣得一声,大门在身后闭拢,遮住了屋外连天风雨和姗姗来迟的轰鸣声。宅子里天井雨帘如幕,透出外面昏暗的天空和前厅的一片烛火。
“二位快随我来。”
男子一把抹去脸上破碎的符纸,嘴角依旧噙着僵硬的弧度,却带着一股慌张的意味带着二人往前厅走去。
这宅子布局很是奇怪,一进门便是天井,透过天井可以看见宅子前厅颇大,但并没有跟其他宅子一样摆着八仙桌和太师椅,而是居中密密摆着一排桌凳和碗筷。再后面立着一座古朴的屏风。那屏风并不是用来挡风的,而是紧靠着前厅的正墙,对外的一面画着位身型窈窕、衣衫华美的女子,像门神一般监视着宅子进出的人。待走到近前,才发现屏风上的女子画得神乎其技,呼之欲出。那纤纤玉手持扇遮面,只透出一双熠熠生辉的狐狸眼,观赏之人感觉那双眼睛一直在含情脉脉凝视着你,让人心生荡漾。
奉宣似是很喜爱这屏风上的美人,在屏风前逡巡不进。
“阿言,你瞧。”
继言环顾着宅子,也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奉宣用眼神示意,继言凑过去看到屏风里的美人裙边竟然有一条毛茸茸,灰扑扑的狐狸尾巴,不细看还以为那是一块细长的石头。
那男子也不理会催促他们,只小心翼翼取了烛火要将灯笼重新点燃。那灯笼好似不易点燃,男子抖着手弄了好一会,幽幽的火苗才重新亮起,称得湿漉漉的红灯笼像浸透了发黑的血。
“二位时辰不早了,请往里走。”
灯笼点好了,奉宣觉着男子那僵硬的脸上都透出微弱的如释重负感。
二人也不反抗,跟着男人小心翼翼地往宅子里走。越往里走布局愈发奇怪了,前厅后只有一条长长的过道,两旁间隔挂着宣红的灯笼,像是一条不见天日的甬道。逼仄的过道两旁是排列整齐的小木门,门的底部和边缘都有轻微的抓痕,有约么十来扇门上沾着形状不规则的红纸,有的艳似红梅,有的暗若淤血,渗人得很。
“二位可各自选间没贴红纸的屋子休息,贴了红纸的屋子有人住了。不要随意出屋子,其他二位自便。晚饭的时候可以到前厅用膳,子时出来,就可以看到美人了。”
奉宣问了几句,男子皆不言语,便随意推开了一扇门,男子眼中闪烁过一丝贪婪和惧怕,待看着奉宣和继言进去了,转头也去寻自己的房间。
这宅子徒有其表,屋子里昏暗又简陋,什么家具也没有,只余角落里有一块草垛,看起来像床又像小动物的窝。门上倒是有个极其简陋的门闩,墙上却没有窗,有零星的几个拳头大小的洞,可以透气透光,奉宣凑上去看了看,这屋子应该有房檐,雨淅淅沥沥已经变小了,但没有雨丝飘进来,外面像是个刚荒废的院子,有浅浅的杂草和一层稀薄的落叶。继言掏出火折子,扒了些许干草,准备在四个角落简单做几个小火堆。
“师兄,你看他是人是鬼?但是我能看到他,应当是人吧?”
“我没看到异象,他影子也挺正常的。”
“他看起来也不像狐妖,他问我们是不是寻美人的,还说子时能看到美人,说不定是失踪的人。还有那屏风,我竟然也能看到,是狐狸尾巴对吧?师兄你看。”
继言指了指被火光照亮的墙角,都有深深浅浅的爪印。二人环顾四周,几个火堆都小,一会就烧没了,屋子又暗了下来。
“嘶……阿言,我们该不会真的进狐狸窝了吧?”
“这里看起来应该住过很多狐狸,可现在它们就像消失了一样。要么它们在玩猫捉老鼠,欲擒故纵;要么就是战力不济,只能故弄玄虚。我们出去转转,再去前厅拿几盏烛火进来。”
再回到长廊,继言发现他们门前也多了两张红纸,颜色血红,比其他的都鲜艳。
长廊的尽头有一扇上了锁的小门,锁链上布有斑斑血锈,锁头有被劈砍过的痕迹,可见是有人想从这破门逃出,可费尽力气都没能打开。他们也试了试,奉宣用匕首裹上继言的驱魔符都没能将锁斩开。没有贴红纸的其他房间也能推开,他们在门外瞅了瞅,里面布局都是一样的黑暗空荡。有人住的房间他们暂时没去查看,而是径直去了前厅。
不出所料,大门是怎么都打不开的。继言和奉宣使出所有本事也只能望门兴叹,看来确是他们不能勘破的妖术无疑了。
拿了灯盏再路过屏风时,他们都觉得那美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还没近前,奉宣的肚子突然响了一声。
“阿言,不知为何,我竟然饿了,不知这里还有多久开饭啊。”奉宣突如其来地感到饥肠辘辘,饿得心慌,看着桌上摆放整齐的碗筷,不由得就想坐上去大快朵颐,继言赶忙拦住奉宣,手一扬点了一张驱魔符,再看手中剩下的另一张符纸朱砂颜色已然暗了些。
“看来这大厅不宜久留,我们快回房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继言架着奉宣回去时觉着门上的红纸颜色也没有离开时那样鲜艳了。
“师兄,把灯放地上就行,你快吃点东西吧!”
“奇怪,回来又不那么饿了,这破地方可真邪门。”
奉宣说着还是聊胜于无地从怀里掏了两个果子啃着,看继言将四盏油灯放在屋子的四角,再拿了支随身带的桃木枝凑在火苗上烧。
“阿言,我们该不会遇上那种特别喜欢玩弄人的鬼怪了吧?怕不是想把我们饿死在这!你别怕,我遇见过那么多次鬼打墙,比这更吓人的多的是。不管它们是想留着我们当口粮还是过家家,只要它们不能立马弄死我们,我们肯定能逃出去的。”
火光随着洞口的气流摇曳,映照在继言脸上,越过高挺的鼻梁投出明灭深邃的阴影,他看了看腕上毫无动静的紫砂石,有些自嘲道:“师兄,我不怕,我就是对自己有些失望。之前在凤凰山时无所匹敌,当时井底之蛙,想着永远不要下山,我们就那样在山上待一辈子。可现在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型的妖怪,遇到点厉害的,我一个都打不过。师兄,我之前是不是胆子太小,又太自大了。”
“阿言,那你就妄自菲薄了,当年你可是我们一辈的翘楚呢,听说师叔带你去三清观,同辈中是真的无敌手!更何况还有我在呢,我会护着你的!师叔可是说了,我的资质才是玉清观的魁首。”
“怕不是你自封的魁首吧!”
伤感是伤感,玩笑归玩笑,首要的还是破除困局,继言用烧黑了的桃枝在屋子正中画起阵法,再放上三十二枚铜钱,捏起手决,念念有词,语毕阵成,两人都感到什么东西与他们断开连接一般,身体陡然一松,脑中一片清明。
“阿言,我刚好像看到一条红线从我身上断掉了,又好像看错了。太快了,一眨眼间,我没看清。”
“师兄,你可能没看错,我刚布了一个守御的阵法,以这间屋子为罩子护住我们,断绝妖魔之气。我猜这个宅子在夺取我们的生气,但不知为何它不能一口气将我们吸干。”
“所以才没有简单粗暴地杀了我们,要养着慢慢吸呗。”
“师兄,我破不了这吸食我们生气的妖术,待久了我们会慢慢气血亏蚀,手足无力,这护阳阵我还不太会布,有形无神,最多能撑半个时辰。”
“看来不能坐以待毙了。”
“半个时辰后,我们便去其他房间探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