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雨第二部》狐悦

104、幸福和谐的夫夫生活 番外上

　　近来玉扶山庄实在很不太平。一来是大乱方平，百废俱兴，鬼门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三位宗主或伤或病或下落不明，要重振山河委实不易。二来，京中传来消息，凤帝大病初愈后便不顾群臣反对，执意遣散后宫，美名其曰要以身侍道，为国祈福，暗中却命人送来族谱，请顾南楚为他在皇族之中物色一位德行兼备的继承人。
　　然而这挑选继承人的重任，顾南楚可不敢轻易接下。皇家无小事，尤其事关大鵷的百年基业，他一介布衣更是不便插手。况且，顾南楚心里清楚，凤帝此举意在试探，因为他知道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自己才知道凤家兄弟的下落了。
　　不过巧得很，还真就让他给料中了。自京中大乱之后，凤家兄弟便绝迹于江湖，武林盛传鬼门宗主夕景华已死在了混战之中，顾南楚亦顺水推舟对外公布了他的死讯。此事在江湖之中引起不小的震动，好在鬼门此战虽损兵折将，但顾南楚亦非等闲之辈，很快便出手平息了风波，只不过从此之后这鬼门的重担就真的要落在他一人身上了。
　　如今想来，当年父亲所说的话当真不错，一入红尘，百劫加身，往后只怕再无清静可言了。
　　不过，就算是劫，只怕也是桃花劫吧。
　　凤帝的密信是连夜传到玉扶茶庄的，荀先生硬是压到了第二天才亲自送到顾南楚的房前。顾南楚自幼家教甚严，每日不到卯时必定已经起身，然后去禅室清修，所以荀先生故意在辰时之后才去见他，却不想刚走到顾南楚所住的阁楼外，便看到侍从们端着水盆茶点候在院外。
　　“怎么了，是庄主还未起身？”
　　众人见到荀先生，连忙纷纷退开行礼。
　　“庄主尚未起身，属下不敢擅入打扰。”
　　荀先生想到顾南楚的伤势，不觉心头一慌，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径直就闯了进去。可他刚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两人的小声交谈。
　　“小，小情，你乖一点，先把衣服穿上好不好，别赤脚站在地上，万一受凉可怎么是好。”
　　啧，原来如此。
　　荀先生站在门边忍不住撇嘴轻轻一笑。难怪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舍得起身，原来是良宵苦短春梦长啊。
　　不过就是不知道苏情这‘病’究竟还打不打算好了，整日见他‘装疯卖傻’地缠着顾南楚，恨不得整个人就挂在他家庄主身上。这般无赖，真是不成体统，不堪入目！
　　“不要，要阿楚亲一下才起来。”
　　看看，这小子当真是装傻装成瘾了罢。也就他家庄主心软，成天陪着他疯。
　　“又胡闹。”
　　“明明昨夜是你欺负我，还说我胡闹……”
　　荀老先生听到这话禁不住轻轻咳了一声，他这刚咳完，脚边便突然传来了一阵狂乱的犬吠，惊得老先生差点没直接从地上跳起来。
　　“谁在门口？！”
　　听人墙角之事实在很不光彩，何况荀老先生光风霁月了大半辈子，临了却晚节不保。那紧闭的房门被顾南楚一掌轰开，正要发作却听到苏情咦了一声，接着那条大黄狗便摇着尾巴兴奋地一头扑了进来。
　　“庄，庄主，是属下。”
　　那屋内四周门户紧闭，甫一开门便有一股怪异的香气扑面而来，再看屋内的两人，皆是衣衫不整，那苏情更是半个肩头都露在外头。顾南楚素来持重，也是只着了一件单衫，长发松散垂在肩上，分明就是刚刚起身的样子。
　　那苏情大约是知道闯了祸，干脆撵着那条大黄狗拔腿就逃，剩下的尴尬就全推给了顾南楚一人应付。顾南楚望着那一人一狗跑远的身影，还操着心地让他把鞋袜穿上再走。
　　看样子，他们两人的事，不出半日，全庄上下都该议论开了。
　　“昨夜陪小情赏夜，歇息得有些晚了，荀先生可是有什么要事？”
　　顾南楚倒是竭力保持镇定，不着痕迹地拉高自己的衣领，可即便如此也还是遮不住脖颈处那再显眼不过的暧昧痕迹。
　　所以你们二人究竟是如何赏夜的，真的很值得怀疑啊。
　　“昨夜京中又有密信传来。”
　　荀先生心疼自家庄主这身体还未大好，又要‘伺候’那冤家祖宗，看看这身形比先前更加清瘦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看来凤帝对景华他们的事还是不死心啊。”
　　那信中所言不多，句句都在试探凤家兄弟的下落。也不知凤怀璧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如此笃定是自己藏匿了他们。
　　“那么依庄主之见……”
　　“也罢，我亲自去见他一趟，问问他的看法。”
　　顾南楚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说一边将那封密信以掌力碎去。就在两人说话间，又看到苏情像个小疯子似的在满院子追着大黄狗乱跑。
　　他倒是真的越活越回头了。
　　“苏公子他……”
　　荀先生说着，试探地轻轻看了顾南楚一眼，可对方的目光紧紧追着院子里的那个人影，似乎片刻也不舍得移开，那嘴边化开的笑容好似是比那三月的春光明媚千百倍。
　　老先生禁不住暗自叹轻叹，看来，这一劫他们庄主是真的躲不过了。

　　顾南楚匆匆用完早膳之后便只身前往茶庄后山。当年父亲过世后，他一直隐居在茶庄后山竹海深处，此地僻静幽深，山水环抱，最适合修身养性之用。京中平乱之后，他便将这竹苑让了出来，一晃那人已经在此地隐居了数月有余，换做别人只怕未必能耐得住山中的寂寞，但是对那两人而言，除了彼此以外，其他世间一切都不会放在心上吧。
　　顾南楚来到后山竹苑时已是午时，入秋之后山中已经渐渐转凉，顾南楚此行还特地为他们两人带了些衣物，山中不比外面，早晚霜重露寒，怕那人伤重未愈受不得寒气，好不容易捡回了这条命，千万不能再生什么波折了。
　　不过想来这些应该也是自己多虑。这天底下，论周道还有谁比得上夕景华。
　　顾南楚循着山径往林海深处走了约莫一个半个时辰便隐约看到楼阁的飞檐一角在青碧色的竹影之间若隐若现。此地明山秀水，乃是灵气汇聚之地，一年四季繁花似锦，未有凋零之时，这一路走来，青竹掩映，花香满径，又有鸟鸣相和，实在可谓人间仙境。
　　他还未走到楼阁前，便已听到了林中传来的笑语声。两道白色的人影一坐一立，与那茂林修竹极是相衬，便是说如神仙眷侣一般也不为过。
　　而顾南楚甫一靠近，院中人便已被惊动，转身便向院外看来。顾南楚疾步向前走去，数月未见，这两人得山间灵气滋养，果然温养得气色俱佳，尤其是凤玉吟，也不知夕景华给他喂了什么灵丹妙药，短短数月就让一个濒死之人恢复得如此风采照人。
　　说起来那日在洞穴外，他亲眼看到洞穴的隔世石落下，以为夕景华万念俱灰一心求死，遂决意成全他们兄弟。可未想就在夕景华求死之时却发现凤玉吟一息尚存，这才恍惚想起神谕功一旦修成，但凡遭遇生死大劫，便可以龟息之法为其延命。自己一时方寸大失，竟将此事忘得干净彻底。
　　这兄弟两人死里逃生之后，顾南楚便将他们留在玉扶茶庄的后山休养生息。这一住便是数月，说是鸠占鹊巢怕是也不过分罢。
　　“南楚，你怎么来了？”
　　夕景华穿着一身素白长衫从院中快步迎了出来，观其眉宇气色，当真是再无半分戾气，一派清朗之风，如流水行云，从容疏淡。再看坐在院中石凳上的凤玉吟，更是风采夺目，令人惊艳。
　　顾南楚看了一眼夕景华手中的木梳还有发带，不觉微微一笑：“我似乎来的有些冒昧？”
　　夕景华闻言也跟着笑道：“有朋自山下来，不亦说乎，岂有冒昧之说？”
　　他说话间凤玉吟也慢慢起身相迎，不过他终究是大病了一场，虽说有夕景华每日以内力温养，可这元气也不是一日便可恢复的，身子多少还有些虚浮。夕景华一见他起身又慌忙返回，不由分说一把搂住他的腰轻声道：“当心。”
　　“你当真把我当病秧子不成，才这几步路都不让走？”
　　“你忘了昨日你下床时撞了膝盖，腿上的淤青还没消，我怎么能不小心？”
　　“未免也太大惊小怪……”
　　“失而复得，焉能不处处小心？我恨不得把你拴在腰上时时刻刻贴身看着才好。”
　　“唉……”
　　三人虽相隔甚远，可两人而亲昵耳语还是一字不落地被顾南楚听了去。平日里他和苏情已是够腻歪了，没想到与这对兄弟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真该让荀先生亲自来一趟，这样他回去便不会整天抱怨苏情不成体统了。
　　“咳……看样子，我真的来的很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