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我执》既见

3、变化

　　第二天起来，赤司父亲已经离开，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他虽然不赞同，但是也没办法过分制止。毕竟，不管苍树未希的母系基因有多糟糕，无法改变的一点是，她是她父亲整个庞大商业帝国，唯一的继承人。
　　光凭这一点，想要跟她打好关系的人就不计其数，可是她身边从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赤司征十郎，另一个是清水家的三女儿，清水樱。

　　比起在赤司家无所事事，未希其实更倾向于去清水家跟樱在一起，但是赤司好像察觉到她的念头，在她没有说出口时，就堵死了这个可能。
　　“好久没有跟你一起下棋了。”少年微笑着说。
　　未希：“……”
　　她其实也不排斥下棋，但如果跟赤司征十郎一起长大的话，实在很难喜欢上这项活动，不管怎么样都被碾压的后果，就算她各种情绪都比常人冷漠，也忍不住退避三舍。

　　虽然如此，她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付赤司，因为少年很不喜欢松懈的对手。

　　赤司倒是不知道她想要去哪里，不过他对未希真的很不放心，比起赤司家严格的家教，苍树未希显然属于那种被放养长大的继承人，同样是唯一的孩子，苍树父亲对她的宠溺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就算她挥挥手把整个家败出去，事后她的父亲也可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还夸她做得不错。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少女……没有长歪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并没有养成骄纵的性格，但是却越来越古怪，有时候赤司看着她与清水樱如出一辙的温婉笑容，都忍不住想将少女拥入怀中，告诉她没有关系，就算不去模仿所谓的‘正常人’，他也愿意触摸她的本性。
　　这句话……他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握着棋子的指尖，猛地收紧，赤司皱着眉头，抬起眼睛，看见对面少女疑惑的视线，好像在困惑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他勉强定了定心神，望向交错的棋盘，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太糟了。
　　这种感觉。
　　……也许，永远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了。

　　“啊。”一直到棋盘厮杀已经结束，未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望着上面的棋子，回忆起刚刚的每一个步骤，好像都没有问题，但结局却很意外，“……是平局。”
　　“恩。”对面的少年勾起唇角，“未希进步了呢。”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棋盘上跟赤司打平。
　　但是以对方碾压整个帝光的棋艺，她的水平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
　　太奇怪了。
　　昨天晚上那种微妙的预感又冒了个头，未希望着自己的男友，对方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是漂亮的瞳孔里，好像有金黄色的流光转动，看上去美丽而危险。

　　“我不下了。”她难得任性地丢下棋子，跑到男友身后，伸手环住了他，“我要和你呆在一起。”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少年这样回答。

　　不，不是的。
　　她将脸埋入对方的肩膀，感受到少年温热的侧脸擦过发丝，明明距离那么近，却好像一眨眼就要失去一样。
　　敏感的女生抓紧了少年的衣服。
　　“不要走。”
　　“……”
　　“求你了，不要走。”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而赤司只是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

　　发生在赤司身上的变化，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对于研究过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的少女来说，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她一开始，以为他在抑制着什么。
　　但是随着他毫无所谓的态度，未希清晰地认知到，赤司在纵容着什么，或者说，在等待着那件事情的发生。

　　而那件事情，果然发生在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午后。

　　她那时正从音乐室里出来，发生了莉子和葵的事件之后，虽然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但是大家对她的态度还是有些微妙，那些隐约猜测到真相的人，又畏惧又羡慕的看着她以一副平静的姿态，穿过大半个校园。
　　真好啊，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人。
　　从众人的视线里，未希解读出了这样的意味。

　　其实她倒是说不准赤司有没有原谅她，不过比起跟她计较三观，少年显然更在意先扭转她那些奇怪的念头，就像是在保护一朵开在悬崖上的花，害怕用力过猛，会让它坠落深渊。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
　　说实话，她从来没有觉得赤司会宽恕她犯下的种种恶行，就算他用常人无法想象的宽容和耐心接纳了自己，但是从来不愿意公布她作为‘女朋友’这个身份，就是他对她最严重、也是最温柔的惩罚了。

　　未希在路过篮球场时，被人拦了下来。
　　那个人身影高大，眉目凶悍，从身上的校服来看，是在隔壁就读的高中生。

　　毕竟无知者无畏，他大咧咧地挡在女生面前，高大的身材在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就是你欺负我妹妹吗？”他手里还拿着手机，上面显示着一张偷拍的照片，稍微对比了一下，就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
　　未希显得有些惊讶，非常礼貌的用上了敬语，“请问，您的妹妹是？”
　　“少来了，你们这种表面优等生的家伙。”对方并不领情，“切”了一声，低头盯着她说，“……啊，长得还不错嘛，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其他男人来帮你的吗？”

　　未希垂眸，看着他蠢蠢欲动的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那种迫切想要毁灭什么的冲动，又一次涌现了出来，但是因为在篮球部门口，她多少有些收敛，想把人带到校门外再解决。
　　她没有动，这样默认的姿态，让对面的人胆子大了起来，伸手就要触碰到她的脸颊。

　　好烦。
　　毁掉他吧。
　　喜欢过谁、在意过谁、憧憬过谁……全都一起送去陪葬。

　　未希闭了闭眼睛，生怕从里面泄露出什么异于正常人的情绪……反正，她已经伪装了那么久了，不差这一秒。
　　只是预料之中的触碰没有落下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赤司站在了自己面前，而他的身前，那个高大的陌生少年正捂着手，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支笔从他的掌心里穿了过去。
　　光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让周围陷入一片死寂，最后，还是赤司先开口打破僵局。

　　未希惊讶地看着他，以为他会先叫救护车，但是他只是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慢条斯理地删掉了上面偷拍的照片，边删还边说了一句，“抱歉，你在手机里存这样的照片，让我心情不太好。”
　　毫无诚意。
　　“医药费我会负责的。”
　　冷漠。
　　他在少年的手机里输入了一个号码，丢回了对方的身上，“有问题请联系我的律师。”
　　高高在上。

　　他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未希，疏离而客套地问道，“你没事吧？”
　　“……不，没有。”
　　无论是他现在摆出的姿态、还是他刚刚出乎意料的行为，全都让未希感到陌生和惊慌，她完全忘记了跟他维持地下恋情的约定，伸出手抓住了他的篮球衫。
　　身后传来的力道让赤司有些惊讶。

　　他缓慢地回过头，挑起眉头，“怎么？吓到了吗？”
　　“征……”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用跟往常无异的称呼，叫着面前这个人的名字，沉默了一会后，她摇了摇头，说道，“你把事情闹大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分明很清楚，是我救了他。”少年的唇角挂着冷漠的笑意，用能够看穿一切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注视着她，轻声说，“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干脆杀掉他？还是慢慢摧毁他的人生？未希……”他看见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目光中透露出了怜惜的意味，却没有停下，像是在叹息一般地说道，“你已经连自己都骗了么？”

　　征君不会这样的。
　　他从来没有伤害别人的习惯，也不会使用这么冒犯的说辞，更加不会揭开她的阴暗面。
　　他总是无奈而游刃有余地收拾好她已经破坏得千疮百孔的、他人的人生，尽力弥补她的错误，如同一条锁链一样，牢牢地将她的阴暗面禁锢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然后用以自身来温暖已经冰冷的心。
　　……很多次，未希都觉得他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而现在，她望着对面人异色的双瞳，从里面扑捉到了同类人的危险气息。
　　十余年来的错觉，终于走到尽头。

　　那条锁链，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