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枫落是晴天》东阙小乔

9、第九章

　　三年之约还在，应约人已亡。

　　颜枫他并不打算将自己对身份的怀疑告诉颜文勍或者卓迈，免得他们担心，其实更多的是怕他们伤心。他只得瞒住颜文勍来到叶城私下调查，但他知道来到叶城，无论如何是瞒不了卓迈的。如果要调查梁换的死因，他就必须进入梁换的圈子，需要卓迈的帮助。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对卓迈开诚布公地说要回叶城发展，顺便调查梁换的事情。

　　对此，卓迈回复：等你来。

　　颜枫如约来到叶城，梁换却永远不可能出现。本来还以为他在叶城，再也见不到梁换了，却发现这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地铁站里、户外广告牌，电视屏幕上，电脑首页，到处都是他的影像，甚至连杂志都在讲他。颜枫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受欢迎。明明音乐才是他的终极梦想。

　　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如何将一件事做到极致的？

　　“虽然距离梁换的忌日还有三个月，但是他的粉丝们已经陆续开展各种纪念活动了。那些厂商推出的各种相关的衍生品就是为了迎合粉丝们的需求。况且，再隔一月又是他的生辰，现在所有的媒体和厂商都在利用他在粉丝和观众心中的影响力赚钱。”看到颜枫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卓迈就知道他又在想梁换的事了。“最近这些曾热度的新闻太多了。娱乐圈人走茶凉的事已经屡见不鲜，可商家竟然打着悼念梁换的名义兜售各种纪念品，这钱赚的真不地道！”

　　电视画面中，一个小姑娘看着商品货架上的印着梁换头像的音乐盒、水晶球、动画形象印章、影视形象小册子等纪念品，流着泪将他们挨个拿下来，小心抱在怀里。

　　“既然能拿到这些周边版权，总归是有人授意的。”娱乐圈，不一样要赚钱吗？看着电视上铺天盖地的宣传和滚动新闻，颜枫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沙发里坐起。

　　“卓迈，你的车子借我用用，我要出去一趟。”卓迈一愣，看到电视正在播放粉丝在梁换墓前放花的情形，他便依据推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想去三合山看梁换？现在可不行，现在墓地里肯定被粉丝们都包围了，你要是过去，估计连门都进不去。还是等几天吧。”

　　“不是墓地，我要去别的地方。”

　　卓迈迟疑着将车钥匙递给颜枫，“你······对叶城很熟吗？”

　　“去哪里跟熟不熟有什么关系，车上不是有导航吗！”

　　说完，他拎起一件外套就打算出门了。卓迈急忙起身挡在他面前：“不是，你到底要去哪里啊？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丢了怎么办？到时候我怎么跟你爸交代！”

　　颜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挡在他面前：“走丢？哼！手机是用来当摆设的吗？想知道我去哪里这么降智商的话都说的出，还把老头子也搬出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卓迈更理直气壮了，“那你倒是告诉我啊，到底去哪里？”

　　“跟自降智商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嘿！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哥！”他正说着，颜枫已经走到了大门口，这才想到还有正事忘记跟他说了，他急忙跑过去站在门口喊道，“明天约好了去公司见闵天明，谈签约的事情，你晚上早点回来啊！”

　　来叶城之前，颜枫就调查过，梁换的母亲，叫舒婉。她养病所在的青叶疗养院是由秦氏注资修建的。在梁换去世之前，她就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状。后来，梁换演戏出名之后，得到NST公司老板秦谦的赏识，公司出钱安排舒婉进了青叶疗养院。梁换的死使舒婉的病情加重，据说因为梁换是NST的员工，而秦谦考虑到秦雨宁和梁换曾经的恋人关系，他曾做出承诺会妥善照顾舒婉度过晚年，还安排了护工轮流看护。

　　青叶疗养院坐落在叶城半山区，因靠山面水且远离嘈杂市区，是较好的修养之所，所以也就成了高档别墅群的争相争抢之地。与枫林大道的红艳景致不同，时值深秋，在这低缓丘陵状的半山公路上皆是枯萎凋零之气，往来车辆稀疏，缺少了人的气息。只有通往疗养院道路的尽头，双排傲立的青松才点燃一丝生机。

　　将车子停靠在路边，颜枫顺手从车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将衣领翻起拢了拢便下车了。“青叶疗养院”几个大字嵌在一整块大理石上，它身后是一座高层建筑，现代豪华。疗养院大厅装饰的极其富丽，巨大的琉璃吊灯光华普照，光线散落在墙面上的简笔勾勒山水画上，如落日挥洒的余晖。大厅问询台就设在这幅画下面，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正在整理文件。这里很安静，而这个女孩是大厅唯一的一个人。

　　颜枫直奔问询台而去。就在距离问询台三两步之处，突然从旁边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撞在他的胳膊上，力气不大，颜枫只被推了一个趔趄。待站稳之后，颜枫转过头发现一个小护士趴在地上，身边一个文件，纸张凌乱地铺在地上。

　　“对不起，你没事吧。”颜枫伸手去帮忙捡文件。

　　“哦，我没事。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在颜枫的帮助下，小护士整理好文件夹，说了句谢谢，她就快速冲到问询台，将资料递给问询台的护士。

　　“小玉姐，三楼12号客人的资料。”小护士站在台前用手轻快地指点着桌子。

　　问询台那个被称作“小玉姐”的护士翻着递过来的文件，看了一眼小护士，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见到了？”

　　“当然！”小护士兴奋地回答，“这秦雨凝长得可真漂亮，比电视上漂亮多了。小玉姐，你不过去看真的可惜了。”

　　“小玉姐”抬头正准备接话，看到有客人走进便立即展示出职业性的一面。“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旁边的小护士尴尬地冲客人点了点头，露出道歉表情，她刚刚冲撞了这位客人-颜枫。

　　刚才两个护士的对话中，他都听到了，秦雨凝就在这里。走过去，他礼貌地摘下了墨镜，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眼神随意地扫过桌面。

　　两个护士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被他那幽黑深邃的眼睛所吸引，痴呆地站在原地。

　　“我朋友父亲有些体弱，医生建议他在家疗养，可是叶城的环境，你知道······”颜枫两手一番，做出无奈的表情，“不知道贵院近期是否有空余房间呢？”。

　　“啊！请稍等······”两人脸上泛出红晕，小玉低下头一边在旁边的文件筐中搜索着什么，一边答道：“空余房间还有，不过已经不多了。”不多会儿，便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颜枫，边翻页边指点着解释说“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样间，目前还有空余房间和床位，您先看一下有没有适合的。”

　　“谢谢！”

　　一旁的小护士却一直望着颜枫出神，“小玉护士”对这种赤裸裸的花痴行为再也看不下去了，趁着颜枫低头翻看文件的时候，在桌子下面用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小护士。小护士忍着疼睁大眼睛转过头来瞪着小玉。

　　颜枫翻着塑封卡片，漫不经心地问道：“贵院挺安静的，环境也好，怎么好像缺少点人气似得。”

　　小护士心直口快连忙解释：“平日里我们院里挺热闹的，只是今天来了个明星，医生和客人很多都去看热闹了。”说完就被小玉又掐了一下。

　　“怎么现在的明星都流行在疗养院里举行活动吗？”颜枫没有抬头，继续翻着卡片。

　　小护士不敢说话，旁边的小玉答道：“不是什么活动。她是专门来看病人的。”

　　颜枫没有搭话。

　　这时，咨询台电话响起，小玉接起电话不到半分钟就挂了，嘱咐旁边的小护士道：“3楼2号那里聚集的人太多，我过去帮下忙，这边你来给这位先生介绍吧。”然后对颜枫道了声“抱歉。”转身进入电梯。

　　颜枫翻着卡片似乎拿不定主意，突然好想想到了什么似得，他合上文件，问道，“这里还有明星的家属啊？哪个明星啊，她订的房间应该不错吧？”

　　“哦，您说3楼2号的病人啊，她住的也是一般的房间，不过倒是请了护工24小时照看着。”小护士说道。

　　颜枫心中一凛，表面上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明星不都挺有钱的嘛？怎么会······”

　　“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哦，我刚从国外回来，不太了解这些的事情。”

　　颜枫这次可真问对人了，小护士两眼在大厅里一瞟，往颜枫身边挪了挪，那张嘴就开始了跑马车的节奏。

　　“秦雨宁是挺有钱的，不过很可惜，她们没能够成为一家人。我跟你说啊，事情是这样的，这个病人呢，有个儿子叫梁换，也是个明星，很红，他演过好多影视剧。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唱歌的样子，很神情，很迷人。不过······哎~可惜了，他就唱过一首歌，就是那首《归》······”

　　“他跟秦雨宁公布恋情时，轰动了整个娱乐圈啊。那年，所有的媒体杂志都预测梁换将成为秦氏集团的姑爷，叶城娱乐圈的新掌门，可是谁知道啊！梁换年纪轻轻地突然就死了，太可惜了······听小玉姐说，自从梁换去世之后，秦雨宁总共来看过她三次，大概就是······梁换刚死不久来过一次，去年梁换忌日来过，还有就是这次。看来，当年他们的感情应该挺好的······不过，有人说秦雨凝来看她纯粹是为了作秀，一年一次每次都一大帮人电视台的人跟着······还有人说当年梁换是因为秦雨凝父亲要拆散他们，才跳楼自杀的······东方罗密欧啊，哎~这么痴情的男生，我怎么就没遇到呢······”

　　小护士对这些八卦似乎特别感兴趣，聊起来就没个完，她只顾自说自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卡片了。

　　秦雨宁的出现，使得颜枫没有办法直接见到舒婉。但是能听到关于梁换的些许往事，还是给了他一些安慰。而对于秦雨宁这个女人，颜枫从心底升起一种厌恶感。

　　最终，他以要求看样间为名，征得园方同意来到了舒婉所在的三楼。当时小护士还一脸“我懂”的表情，偷偷取笑他，他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匆匆就挤入了电梯。

　　来到疗养院三楼，果然如小护士说的一样。人一层叠一层将一个房间包围的水泄不通，这些人中有记者、病人还有不知从哪里溜进来的扯着横幅的粉丝。两个魁梧的光头穿着黑西装、各佩戴一副墨镜站在门两边充当人肉盾牌，为身后的人撑起一块有限的空间来。

　　“哇~~~”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一个披肩长发，身材娇小的女人在众人簇拥下走出来。她对身边的惊呼和吵闹没有过多的反应，出了门便一直低头前行，而头上那顶帽子，长长的帽檐将巴掌大的脸遮去了一半。守候在外的记者见她出来，纷纷迎上来抢占最佳角度拍照录影，粉丝们见状便扯着横幅跟在后面，为自家偶像助威，横幅上“秦雨宁加油！”几个大字和一个动画人物。

　　她就是秦雨宁。

　　对面人群眼看就要挪过来，颜枫却并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他盯着被簇拥在中间的秦雨宁，眼神冷峻。

　　随行人员紧紧将秦雨宁护在中间，不明情况的病人也加入其中，不断有记者绕到前方后退着拍照取景，现场一片混乱。一个背着双肩包举着长镜头的胖记者从人群中冲出，绕到人群前方几米处，停下来动作娴熟的拍了几张照片正准备扭头离开时，才突然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位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他一时躲闪不及，脚下的动作一滞，却还是惯性向前倒去，眼看就要撞上之际，小姑娘被人抓到了一边，胖记者轰然倒地，响动震天，震惊了现场所有人。

　　待大家回过神来之时，胖记者已经麻利地爬了起来，骚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秦雨宁从人群中到胖记者身旁，细声软语问道：“你没事吧？”

　　胖记者泛着油光的脸顿时红彤彤一片，“没事没事”地晃动这脑袋。

　　“那就好，以后注意安全啊。”

　　她留下一个明媚的微笑，转身走到旁边的跟前，摸着她的头关切地问有没有伤着，嘱咐以后要小心，这样太危险了。可是，小姑娘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危险，她兴奋地指着一个远去的背影说：“那个哥哥好帅呀！”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时，秦雨宁刚好错过闪进2号房间的矫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