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乱世的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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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3年的金秋十月，俄罗斯弥漫着阴冷肃杀的迷雾，执政者暴虐依旧，贵族们醉生梦死，农民暴动如黑暗中的积雨云蓄势待发。
这样的日子里，科尔夫庄园却还保留着小小的宁静。
庄园建在苍翠掩映的半山坡上，爬满攀缘植物的树篱把外界的喧嚣暂且隔离在另一边。置身于花园中，满眼皆是怒放的奇花异草，优雅的雕塑，星罗棋布的池沼，和错落有致的椴树林阴。
人们小声议论着安菲小姐的十二岁生日和即将举办的宴会，在这弥漫着丁香气息的小小一方天空下，一切显得甜蜜而愉悦。
下午茶过后，安娜应丈夫的请求在钢琴前弹了一曲，结束时却发现男爵神不守舍望着窗外，眉头紧锁，似有深忧。
安娜垂眼看着琴键上自己纤细的手指，轻轻开口：“也许我不该问这个，亲爱的，你看起来有些烦恼。”
男爵回过神来，“我只是……不，你别担心这些。”
在安娜还是科尔夫家的养女的时候，男爵作为她的哥哥，就曾经参加过争夺外高加索边界控制权的战争。很幸运，当时他只受了轻伤归来，却捧回了俄国军人沉甸甸的荣誉，其中包括一枚帝国金质勋章。
弗拉基米尔年轻时英俊无伦、风流倜傥，相貌生得太好了，未免在女色上失于节制。误会了义妹安娜与父亲老男爵的关系，在心底深藏着禁忌之爱，处处跟安娜为难。满腔爱意寻找不到发泄，便追求起了当时宫廷里最漂亮的女人、波兰籍美女克里诺夫斯卡娅公爵小姐。
未料此女乃是俄罗斯皇储亚历山大的秘密情人。在宫廷化装舞会上，弗拉基米尔与皇储在不知道彼此的身份的情况下，为克里诺夫斯卡娅公爵小姐引发了一场决斗。列普宁公爵是弗拉基米尔好友，同时却又是皇储的副官，几番患难与共，三人竟成莫逆之交。其间，列普宁公爵曾爱上安娜，得知弗拉基米尔与安娜情深爱笃，终于黯然退出。他性情宽厚纯朴，后来与弗拉基米尔的定婚对象丽莎相爱，最终嬴得了美满的爱情与婚姻。
再说皇储亚历山大与克里诺夫斯卡娅公爵小姐，被老谋深算的沙皇尼古拉成功拆散，公爵小姐远走波兰，嫁了他人后便不知所踪。这位皇储在俄罗斯历史上是出了名的多情种子，不久又爱上了美丽的俄国公爵小姐娜塔莎，这位小姐正是列普宁公爵的胞妹，有着孔雀石般迷人的眼睛、聪□□黠头脑和善解人意的心灵。然而这段被皇储称之为刻骨铭心的爱情，终于也遭遇了沙皇的阻击无疾而终。
此后，皇储亚历山大尊从政治需要，娶了萨克森科堡公主与黑森大公爵的女儿玛丽亚亚。善良的玛丽亚公主婚后逐渐取得了皇储的信任与怜惜。安娜做客俄罗斯宫廷期间，一直负责教导当时才八岁的康斯坦丁大公钢琴课，这位公主与安娜成为了突破阶级限制的好朋友。
在当时的俄罗斯，决斗是被法律明令禁止的。与皇储亚历山大决斗的事件，致使弗拉基米尔被开除了军籍，因此错过了与安娜婚礼之后俄罗斯对于波兰、匈牙利以及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两个公国的镇压行动，这成为男爵以后一直提及的“因祸得福”。
安娜眉头微蹙道，“我不懂这些，可我觉得那不是好事。”
“是啊……”男爵叹道，“真正的军人，绝不该盼着打仗。咱们僻处乡下，圣彼得堡又近在咫尺，倒还安宁。你可知道，如今时局动荡，农民暴动已经蔓延到整个俄罗斯，近年沙皇又为了黑海霸权与英国结下深仇大恨……”
男爵抬头看了看妻子，见那美丽绝伦的脸蛋骤然变得苍白，连忙住口不说。这些沉重的政治包袱，本就不该让女人来背负的，象安娜这样美丽温柔的女性，只适合生活在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一般情况男爵是不会在家提及政治事件的。犹记得当初少年轻狂的荒唐岁月，如今他年近不惑、精华内敛，早把往日的锐角锋芒收起。仕途的不顺给了他更多的时间花在家庭和个人喜好上，这使他有机会站在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俄罗斯的过去和正在经历的现实。
男爵忽然想起稍前时候收到皇储亚历山大写给他和列普宁公爵的秘密信件内容：
“……皇帝陛下于二月任命曼斯科夫亲王为俄国全权特使，将其派往君士坦丁堡为圣地管辖权一事斡旋。这种过于自信的姿态背后，我担心，有危险的因素在潜伏。我有不好的预感……2月9日，伦敦传来坏消息，亲自出访英国的皇帝陛下异常震怒。
枢密史官在羊皮纸上如此记录英国外交大臣的回复：‘没有充分根据向苏丹宣布，他没有能力维持国内秩序或保持同邻邦的友好关系。在这种情况下，预先就分配素丹所统治的领土，不让奥地利和法国知道这个协议，那是不公正的，而且这种隐瞒行为也是同防止欧洲战争这一任务不相容的。……俄国皇帝作为君士坦丁堡的暂时保护者而不是作为永久占领者的这种地位却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危险。为了防止欧战而提供的手段可能正是引起欧战的手段，因为无论英国、法国，可能还有奥地利，都不会容忍君士坦丁堡永远留在俄国手里。’
我亲爱的朋友，战争向我们走近了。
国内此起彼伏的农民暴动，恐怖组织纠集，而贵族们依然我行我素看不到即将到来的黑暗风暴……皇帝陛下下定决心要以霸权战争来平息国内的纷乱，而我却为内忧外患的前景忧心忡忡。真希望这个时候两位能在我身边，我需要朋友给我支持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安娜不愿打扰丈夫的沉思，悄悄地走了出去，却在走廊上撞上了飞奔而至的米哈伊尔列普宁公爵。以她对列普宁公爵的了解，那种温和宽厚的性格只有在情况危急时才会不顾礼节直闯进来，所以她想一定出了什么事。正要去通知丈夫公爵的到访，一回头却看见男爵已经站在了客厅门口，眼神里有深深的焦灼。
安菲正在房间里试穿生日晚会的礼服。她是科府的二小姐，生得酷似乃母，连百灵鸟般美妙的歌喉也都一成不变地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下来。小小年纪已经是皇家歌剧院里客串的常客，连沙皇尼古拉陛下也对男爵小姐的出色表演赞不绝口。
后天就是安菲的生日，安娜为女儿定制了时下贵族少女所能拥有的最优雅的礼服。今天下午是第二次试穿，对于正在发育中的少女来说，三个月前的尺寸未必就很准确。事实表明，安菲又长高了。
“裙子短了一点，我说小姐，您是不是又长高了？”裁缝既荣幸又无可奈何，他愿意为这么漂亮的小姐做衣服，可试穿的结果表示他又得加工了。
安菲矜持地微笑不语，脸上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她那美丽的白金色长发幽雅地盘起在头顶，露出雪白柔美的脖颈，粉色的珍珠耳环在她耳边轻轻地摇曳。
她身上有一种令人怜爱的娇柔抑郁的气质，性格却并不灰暗，也不孤芳自赏、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一点又与矫饰地自比为顾影自怜的天鹅的英国美女大不相同。她今天的打扮看起来象是一位出现在宫廷舞会上的美丽公主，而她的仪态比真正的公主还要迷人。
忽然间“碰”地一声，房门洞开，一个七八岁大、穿着衬衫长裤的孩子窜了进来，放肆地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快活得象只小鸟，那就笑出来吧，难道还要找把扇子给你？”
那两扇房门与其说是推开的，不如说是被野牛撞开的，巨大的声响让老裁缝猛一哆嗦，眼镜落到了嘴唇上。惊吓之余他死死按住镜片，在自己的鼻子底下磕出一道血痕，手里的软尺不知摔到了哪里，安菲的新裙子也因此被顺势拉开一条暂时固定的缝线。
脆生生的喉咙，狡黠的小脸上堆满笑容，不用看也知道是双胞胎里的哪一个。安菲看了看自己的裙子，认命地叹道：“一定要有诸如此类的惊喜吗？真怀疑这八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不必客气呀，亲爱的安菲小姐，我也不是时刻都能想到你的。习惯是很可怕的呦……有一天你会觉得，没有我的日子实在无趣，那时就是求着我，也不一定会陪伴左右了呢。”
来人左边嘴角绽开一个耍赖的酒窝，大剌剌地朝安菲身边的长椅冲过去，在就要撞上长椅的那一刻忽然跳起，轻松地越过障碍物，落到了安菲铺着粉红色漂亮蕾丝床单的小床上。
安菲吓了一跳，哭笑不得。
来人趴在床上打量她，眼珠乱转，口中啧啧称奇。乱糟糟的金色短发贴在汗水涔涔的额头，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撑着脏不啦叽的脸蛋。下巴颏儿上仿佛有一道细细的血痕，而那两只长长的腿在主人说话时还在很不安分地上下摆动。
“你发育了，安菲。”
“狄安娜，小心你的措辞……”
向来镇定自若的安菲忽然脸红了，这个可恶的小魔头所到之处总有叫人哭笑不得的恶作剧发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乱世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