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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礼物 ...


  •   1845年冬。
      俄罗斯。
      圣彼得堡郊外科尔夫庄园。
      弗拉基米尔•科尔夫男爵此刻的心沉重得如同窗外浓酽的夜色。
      这里从早上就开始下雪,已经连着下了一整天,傍晚时雪止。原以为会有晴好的一夜,午夜居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漫山遍野地落下来,一阵紧似一阵。
      妇女临产的阵痛大约就是如此吧,男爵想,咆哮着,天昏地暗,席卷而来,令人恐惧痛苦,可是又因为其中孕育着希望而感受到幸福。春天已经近在咫尺,却为何总是要经过严寒的磨砺才能真正触碰到她呢?
      想到烦恼处,手中长剑不住挥动,连续刺中吊着的草袋中心,袋里的稻草纷纷扬扬地往下掉。
      “太棒了父亲,我就要学这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腰际响起,然后大腿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抱住。
      男爵弯下腰,亲了亲小东西粉嫩的脸颊。这是他与安娜的长子安托,5岁,生在早晨,于是好友列公爵、也是孩子的教父,为孩子取了这个名字作为一生的记号。小东西完全承袭了母亲的美貌和他自信强势的个性,顺便还沾染了姨妈丽莎惊人的好奇心。正因为如此,公爵夫人宠爱安托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她自己的两个儿子。
      男爵板着脸道,“这个时候你早该上床了吧?难道是瓦尔瓦拉打屁股的技术进步太慢?”
      “瓦尔瓦拉姨婆?她压根儿不舍得动我一根指头。”
      安托狡猾地转着眼珠,看起来就象个正在恶作剧的天使,男爵觉得那神态象极了妻子安娜。
      安娜是老男爵的养女,六年前的冬天,两人的爱情在久经波折之后,终于幸福地尘埃落定。一年后生下了大儿子安托,第二年又有了女儿安菲。今年安娜再度怀孕,她身子本来就弱,这次怀孕让她吃了不少苦头,痛了一天一夜,直到这时还未生下来。
      当小男爵和安娜还是孩子的时候,瓦尔瓦拉就是这家的厨娘,由于男爵夫人早逝,某种意义上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小男爵和安娜举行婚礼之前,瓦尔瓦拉得到了她的解放证书,尽管她对此一点都没有渴望。她留在科尔夫家当了管家,安娜生了安托和女儿安菲之后,她又成了孩子的保姆。
      瓦尔瓦拉推门进来,看神情就知道为了找这个小东西她已经费了不少心,男爵拉下脸来,“立刻上床,否则取消明年春天开始的剑术课。”
      安托呻吟一下,深信父亲不是开玩笑,对于他和他四岁的妹妹安菲,父亲总是有最管用的办法。
      男爵又对女管家道,“瓦尔瓦拉,带安托去他自己的房间,要看着他睡着。”
      “是的,少爷。”老男爵逝世已经六年,弗拉基米尔•科尔夫早已取代了父亲昔日的地位,瓦尔瓦拉却依然改不过口来叫他老爷。
      安托被拉走,怏怏不乐。
      走廊那头传来一虫低沉而痛苦的呻吟,在寂静的深夜里沉重得叫人心惊肉跳,仿佛能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男爵再也忍不住,提剑就冲到门前。
      正要推门而入,女仆从主卧室走出来,“不,先生,您不能进去。”
      怒气在男爵眼中含而未发,“你想让我站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女仆畏缩了一下,小声回应,“可是您帮不上忙啊。”
      就在这时,医生推门出来,满头满脸的汗水。瞬间寒光闪过,男爵把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低声喝道:“让开,我才不管什么忌讳。”
      医生吓了一跳,轻轻挡开剑锋,笑道:“去看看吧……是一对双胞胎。”
      男爵愣住,接着一阵狂喜,夺门而入。众人听见他在房间里大笑、惊呼、慨叹,还有安娜虚弱而喜悦的喁喁低语。安托已经被瓦尔瓦拉拖到楼梯口,磨蹭着不肯走。听见这边霍霍乱乱一阵响动,猛然兴奋起来,甩开瓦尔瓦拉一溜烟跑来,害得这位身高五英尺二英寸体重超过200磅的女管家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安托拖住医生衣服一角,问道:“医生,我妈妈生了小弟弟吗?”
      医生擦着汗水,微笑点头,“还有小妹妹。上帝一次送来了两个天使,安托少爷。”
      安托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嫩生生的声音问道:“双胞胎?是两个孩子的意思吗?”
      女管家瓦尔瓦拉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天哪,天哪,瞧我的小阿奴什卡(安娜之昵称),居然生了一对双胞胎!”
      门铃响起,跟着女仆把风尘仆仆的神父领进了屋子,瓦尔瓦拉顺手接过对方的衣帽,“这么早您就赶来,太感谢了。”
      神父轻轻掸着帽子上的积雪,“孩子在哪里,该受洗了。真是巧事,您看,多尔戈鲁基家族后代的出生似乎总是与风雪有缘。”
      瓦尔瓦拉有些惊讶,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神父口中所说,正是当时俄罗斯赫赫有名的贵族多尔戈鲁基家族,也是安娜与丽莎这对异母姐妹的父亲——老彼得的家族姓氏。当日老彼得因为与家中女奴即安娜的生母相恋生子,被赶出了帝国最为尊贵富有的家族。所以认真追究起来,这对刚刚出生的孪生兄妹不但是科尔夫家的孩子,同时也继承了多尔戈鲁基家尊贵的血统。
      夜已经很深,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男爵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和那一双新生命,就只这样静静地看着,已经觉得世上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
      安娜刚生完孩子,为免冷风吹入感染风寒,窗户只隙开了一条缝。窗外一轮圆月照着雪地,皎洁得象是安娜无暇的脸庞。雪地笼着幽冷的蓝芒,白桦林在风中微微起伏,静谧如思绪。
      “怎么了,瓦洛佳(弗拉基米尔之昵称)?你看起来很忧郁。”
      男爵闻声转回头,发现妻子已经醒来,睁着长长的秀气的双眼,尽管气血不济,精神倒还健旺。
      “我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天气。别起来,你不能吹风。”他走过去给她掖被子,在床边坐下。
      安娜微微侧脸,偎向男爵怀中,露出微笑,“我很好,只是刚才那么折腾,有些乏了。神父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没有?”
      男爵望了望窗外的月亮,低头在妻子额上印下一个吻,柔声道:“有名字了,狄安娜和雅寇。我想神父一定弄错了,他以为先出生的那个是女儿。”
      “月神和她的孪生兄弟?多奇妙啊,我们真该送神父一份厚礼。”安娜笑出声,轻轻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丈夫宽厚的手掌。这双曾经给过她痛苦与折磨的手,在过去的十年中也给了她最幸福美满的爱情与家庭。
      男爵紧紧抱住妻子,“谁说不是呢?毕竟上帝给了我们最好的礼物。”两人望着襁褓里一双稚嫩的儿女,内心深处感受到无比的幸福。

      次日清晨。列普宁庄园。
      这里是五年前米哈伊尔•列普宁公爵新置的产业,当时是买下了获罪公爵扎巴鲁耶夫荒废的庄园进行修缮,作为婚后与妻子的定居之所。后又陆续买下了附近的几片土地,经过几年的精心经营,庄园已经呈现出繁荣的景象。
      公爵夫人丽莎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向丈夫抱怨,“他们已经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啦,这真让人妒忌。我们是姐妹呀,为什么我总生不出漂亮的女孩来?”
      公爵宠溺地看着妻子,“儿子不好吗?象你一样漂亮的眼睛和嘴唇,没有比他们更可爱的孩子了。丽莎,爱上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公爵凑上去开始吻妻子,丽莎含含糊糊地说,“米沙(米哈伊尔之昵称),你的甜言蜜语哪学来的……”
      许久,丽莎忽然想起来,“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
      对此公爵深感怀疑,希望不会又是什么精灵古怪的主意。早在结婚之前,他已经一一领教过这些主意后面所隐藏的严重后果。公爵夫人在结婚生子之后依然保持着这种特殊癖好,不断地重蹈覆辙,他真担心孩子也被教坏了。还好他们家老大马克、老二阿历虽然都继承了母系的相貌,性子却都比较象他,相比之下丽莎反而象个没长大的孩子。
      丽莎道,“后天是雅寇和狄安娜出生四星期,我们要去科氏庄园参加晚宴是吗?我有个主意。”
      “你想到什么了?”公爵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丽莎露出明朗如阳光的笑容,“你觉得我们订婚怎样?我是说我们家的马克和安菲,阿历和狄安娜。”
      公爵苦笑,“东正教的教义不允许近亲缔结婚姻,只是神父那边,你就没办法了。况且丽莎,你不觉得太早了些吗?安菲才四岁呀,狄安娜更小。再说你也要看他们长大以后自己的意愿吧,不能和自己真正所爱的人在一起,那会是个悲剧。”
      丽莎目光闪烁,露出狡黠的笑容,“对外来说,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已。安娜叫做安娜•普拉东诺娃,她可不姓多尔戈鲁基。”
      有好一会儿公爵都出神地望着远方,丽莎知道他想起了过去的时光。人生就象舞台剧,爱情有时是惊人的相似,那一幕幕悲欢离合凸浮在眼前,清晰得与如昨天才发生的一般。
      最终的结果是丽莎的计谋得逞了。
      公爵原以为性情老成些的安娜会打消妻子天真胡闹的想法,谁知安娜居然笑盈盈的表示赞同。科男爵宠爱妻子的程度并不在他之下,不用说,事情当然会照丽莎的意愿进行。
      那天居然还弄了个象模象样的订婚仪式,而且交换了信物。安菲和狄安娜都接受了列家蝎尾狮的宝石纹章,而马克和阿历分别得到了一枚戒指和一条项链,这两样东西同样是科家的传家之珍,可见男爵夫妇的承诺并非玩笑。
      公爵看上去有些顾虑,“这个,真的没关系吗?太郑重了吧。”
      丽莎因为得尝所愿,高兴得合不拢嘴,“我是没有女儿,不然非把科尔夫家的孩子全预定了不可……”
      公爵的头又开始痛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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