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剑短篇》小加百列

31、儒门天下

　　中原几大势力，释、道、儒、法、阴阳、纵横、墨、名，三教九流，各有各的权势机构，比如释家有万圣岩，道家有合修会，法家有法门，阴阳家有邪能境，差不多每个门派都有一个或者多个权势机构代表己方声誉和别的门派死掐，唯一列外的，是儒家。
　　儒家的历史，源远流长，且又是中原三教之一，桃李满天下，门徒覆九州，但是居然仅仅冒出来一个专职教书育人的组织学海无涯。
　　这种情况让儒家学子很是不爽，尤其是和其他门派掐架的时候，学校的老师根本不会组织学生反击，而是关闭校门让芸芸学子每日三省其身。对着江湖乱象之乎者也地高谈阔论，让儒家学子觉得很是不给力。
　　有那么一段时间，儒门和法门成了冤家对头。
　　事情的起因来源于两派学子的文化交流，双方对商鞅和孔夫子两人对时代的影响以及对国家的贡献方面，有了一点点分歧。这点分歧似乎无伤大雅，毕竟，谁没有个好恶私心呢？儒家学子觉得，就算法门学子嘴上不承认孔圣人毕竟是圣人，只要心里默默被他们的观念影响就行了。但是法门学子非常较真，儒门学子又比较清高，双方的辩论最后发展成为人身攻击，而后演变成为思想流派的大范围掐架。
　　看读书人掐架很有意思，尤其是一大圈读书人围起来群掐。
　　普通俗人，骂不过三句，要么一拍两散，要么拳脚相加。但是读书人掐起来，轻者数月，重者数年，直掐得势同水火，青面獠牙。
　　在漫长的掐架岁月中，儒门和法门都锻炼出来自己的掐架风格。
　　这儒门喜欢拐弯抹角地损人，法家喜欢直截了当地骂人，儒门喜欢道德至上，法家痛斥诛心之论喜欢论事不论人，儒门说法门教主娶的第三房老婆居然是他徒弟，真是可耻可恨，法门说你情我愿的婚事关你屁事？儒门说，法门弟子于闹市之中打了儒门弟子了，法门说是你们的人动手在先，儒门说我们占理，法门说有理就能打人？
　　于是两家从口诛笔伐一直斗成门派清洗战。
　　发展到这个时刻，儒门的缺陷就暴露出来了。学海无涯是专司教书育人的，从老师到学生都没混过江湖，也不知道这帮派厮杀应该怎么搞，而且当时的学海无涯的校长是个奇葩，身为学海无涯百年难见的道德模范，他号召学海无涯采取以德服人的高明策略来针对法门的刀枪剑戟。法门打上门来，他说以礼相待，退避三舍吧。门下弟子被杀了，他说应该理解一下法门的激愤心情，并且要求儒家学子深刻反省一下自己行为上的不端。
　　他站在硝烟弥漫的学海无涯里，很是镇定自若地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结果是灾难性的。
　　要知道儒家学子最讲究仁义道德了，谋权篡位的事情做不得，逼宫退位的事情也拉不下脸去做，他们盼了好多年，终于盼到了道德模范校长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要知道这一代校长很长寿，所以，儒门的心情，可以想象。
　　龙宿进学海无涯的时候，已经没几个学长存活了。
　　那个时候龙宿就想成立一个权力机构狠狠地虐死法门。
　　儒门天下刚刚成立的时候只有四个人，龙宿、悦兰芳、楚君仪以及另外一个没来得及让大家熟悉就打了退堂鼓的学弟。
　　楚君仪学姐比龙宿他们早两届，毕业之后就集中精力处理儒门天下的事物，龙宿和悦兰芳依旧在学海无涯做优等生。刚开始的时候，学海无涯的老师并不知道龙宿他们创建儒门天下的事情，不久之后，儒门天下有点名气了，因为龙宿和悦兰芳蒙面暴揍了几个找事的法门弟子，这让学海无涯的学弟们精神一振，让执令们大为惊怒，因为先生们一致认为儒门天下是个潜伏在学生之中的□□组织。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是学海无涯的超级优等生干的好事，因此查了好久也没查出来什么根苗。传说，只有毕业的学生才知道儒门的负责人是谁，因此数部执令天章圣儒派了个心腹去撕茅厕里张贴的儒门天下招聘文书，几经转折，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龙首本人，以及儒门天下的精英荟萃。
　　本着治病救人的念头，天章圣儒很是语重心长地和龙宿他们秉烛长谈，希望挽救学海无涯最优秀的几茬失足青年——那个时候儒门天下已经把学海无涯最牛的几届毕业生挖走混□□去了。
　　谈到最后，天章圣儒他相逢恨晚地加入儒门天下去了。
　　儒门天下，声名鹊起。
　　但是，在纯洁美好的学海无涯，大家依旧不识龙首真面目。悦兰芳只是一个拥有绘画天赋的标准优等生，而龙宿只是一枚青春华丽的校草而已。
　　龙宿心想，可算熬出头了。
　　儒门天下举办了一个隆重的仪式庆祝龙宿毕业。龙宿原本就是出身富贵，儒门天下创建至今的那点钱都是他自掏腰包垫付的，那个时候的龙宿，心中充满不情愿的节俭观念，看到庆祝仪式花销不少，骨子里还有些心疼。
　　天章圣儒连忙安慰他，说龙首不必烦心，咱儒门天下现今有了一些盈余，已经脱贫了。
　　天章圣儒说，除了教书以外，他没别的本事，只是在赚钱方面有些独到之处。
　　龙宿每次回想往事，都觉得天章圣儒是儒门天下的头号功臣。
　　龙宿喝了点酒，微醺地躺在马车里飘回疏楼西风，下人来报，说是剑子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
　　剑子此番前来，是来讨白玉琴的。
　　在豁然之境闷了这么久，剑子又闲不住了，想去江湖走动走动，安慰一下那些作奸犯科者渴望被暴打一通的灰色心灵。
　　玉衡星君的称号不能再用了，剑子打算做个脚踏实地的凡人大侠，既然是大侠，总该有个形象工程，诗号是现成的，宝剑是现成的，但是他缺一把琴。
　　剑子想树立一个琴剑双修，文武全才的大侠形象。他自我感觉长相过于端正，应该用一些文雅的道具中和一下自身纯得不能再纯的气质。
　　龙宿听了这番话，这才认真观察起剑子的气质问题。他看着剑子随意地把拂尘往肩膀上一甩，大大咧咧地迈步走来走去，就觉得他非常之粗狂潇洒，但是坐在桌边沏茶论道的时候，整个人又像个学识修养内涵十分良好的前辈，站在院子里观星的时候，风吹衣袖，孑然独立，平添一股先天高手的寂寞神态，道貌岸然地耍腹黑的时候，又让人觉得他很欠揍很欠虐。
　　想来想去，龙宿有些混乱。
　　剑子仙迹这个人，他派人仔仔细细查探了一下此人来历，但是毫无头绪。
　　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和龙宿熟稔至亲。
　　龙宿心想，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认识他很久了？
　　仿佛几百年前，一千年前，剑子就已经带着这股令龙宿混乱的气质，随随便便地坐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