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剑短篇》小加百列

23、鬼差

　　在这陌生的星空下，剑子的脑子由混乱改成沉默。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剑子所能想象的极限。
　　所有的人都出事了。
　　剑子觉得这个世界极其不正常，但是如今细想，恐怕他才是这世上最不正常的存在。

　　他在旷野中坐下来，望着天空，心中一片茫然空白。

　　天界回不去了。

　　卧江子也找不到了。慕少艾算是找到了，但是不是剑子想找的慕少艾。

　　师九如蔺无双他们也联系不上了。

　　剑子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坐了一会儿，雨后的冷风吹过，剑子的脑子清醒了一点。他想起来自己还有些事情没有做，摊开手掌，将慕少艾给他的纸条展开，却见手中是一张无字白纸。用手指揉搓，剑子感觉上面有些凹凸不平，似乎用暗笔刻着记号。
　　他想起来，慕少艾让他把白纸送给琉璃仙境的素还真。

　　不是乾坤阁的素还真，是琉璃仙境的素还真。

　　剑子有些不大适应。

　　琉璃仙境......他琢磨着这四个字，心里微弱地点燃一丝希望。说不定在这个【仙境】里能找到把事情说明白的故人。可是琉璃仙境在哪呢？
　　这次剑子不再走中元道，改走黄泉路。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亡魂离开人世，接引亡魂去阴界的黄泉路总是行人匆匆。凄凄惨惨，哀哀怨怨，鬼影重重。每个亡魂都有舍不得的亲友，未完成的心愿，人生在世数十寒暑，等到死了，才发现自己那么在乎活着的光阴。

　　两位鬼差牵着锁链，摇着镇魂铃，举着勾魂牌，一前一后摇摇晃晃地走着。他们穿着白色丧服，光脚赤足，披头散发，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一边走，一边交谈说笑。他们取笑被小妾毒死的富商，取笑刚刚中举就病故的书生，取笑满门抄斩的大臣，取笑被不孝子孙丢在山间活活饿死的老妇人。

　　他们说，这世上尽是可笑之人，尽是可笑之事。

　　抽抽噎噎的鬼魂被他们牵引着，满怀绝望地走在黄泉路上。

　　剑子站在阳关道与黄泉路的交叉口，等着他们走过来。他看见这群赶路的野鬼，不但不害怕，似乎还想靠过来。

　　“亡魂过路，生人退避！”鬼差摇动镇魂铃警告。“误入黄泉，难以折返。”

　　“敢问这位鬼差大哥，琉璃仙境怎么走？”剑子踏入黄泉路，迎面走过去礼貌地拱手。

　　领头的鬼差看着他，眼睛睁得溜圆。
　　堵在队尾的鬼差好奇地挤了过来，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剑子：“原来是个修为高深的道士，难怪敢走黄泉路。”他道，“我们正要去琉璃仙境勾魂，可以带你去。”
　　“有劳了。”剑子答谢。
　　“不必客气。”鬼差冷笑，“不归路上难回头，你有本事进黄泉路，最好有本事出去。”

　　鬼差摇动镇魂铃，领着一群亡魂和剑子向前走。

　　片刻功夫，琉璃仙境到了。

　　剑子望去，眼前只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别院，名字虽然起个仙境的名字，其实不过是一块风水不错的人类居所。

　　鬼差站在院门外摇铃，举起勾魂牌，向院内大声呼喊：

　　“素还真！”他们喊道，“你阳寿尽了，快快随我们走吧。”

　　剑子惊诧，只见一个雪白的影子穿透院墙，被鬼差引出了别院。

　　素还真站在那，宽袍大袖，雪白的长发披肩，神情很是无奈：“劣者还不能走。”
　　“叫了你数十次，你都说不能走。我们哥俩放了你那么多次，都因为你命格不同，对这人世有莫大的益处。”鬼差很是严厉，“但是这次不行了，再拖下去，万一阎君查出来你的亡魂未到，我们哥俩吃不了兜着走。”
　　“劣质只求宽限几日。”素还真拱手相求，“等劣质办完眼下要紧的一件大事，再和两位差人走。”
　　“哪那么多废话！”鬼差见素还真移动脚步想往后退，一抖手，哗啦一声锁链窜出，锁住了素还真的手腕，鬼差用力一扯，“跟我们走吧！”

　　剑子拔剑，一剑挥下，锁链应声而断。他伸手点住素还真的眉心往后一推：“去！”

　　金色太极浮现，素还真的身影瞬间倒入身后的院门不见了。

　　鬼差大惊失色：“混账！”他们恼羞成怒，“我们好心为你引路，你却坏了我们的差事！”
　　“大哥，”另外一名鬼差出了个主意，“他敢捣乱，就拉他走！”
　　鬼差的锁链像一条蛇一样围卷起来，将剑子牢牢捆住，剑子稍微晃动身形，锁链哗啦啦地滑下去，退下了。

　　锁链捆不住的，只有神仙。

　　“在下玉衡星君剑子仙迹，改日向阎君赔罪。”剑子向后一退，离开了黄泉路。惊慌失措的鬼差和骚动的亡魂，瞬间消失了。

　　来到琉璃仙境的大门外，剑子双手结印，在门外刻下凡人看不见的印记。有了这个印记，鬼差就没法再来勾魂了。

　　听上去，琉璃仙境里面很是热闹。

　　剑子站在门外，轻轻叩门。

　　过了许久，门才打开，一位中年阿伯一边抹眼泪一边走了出来，见门外站着一位陌生的道士，便客气地问道：“敢问这位道长是......”
　　“在下剑子仙迹，是慕少艾的故人。”剑子道，“在下手中有慕少艾的信件，托我亲手转交给素还真。”
　　阿伯伸手去要，剑子摇了摇头：“哎，老人家，慕少艾吩咐我【亲手】转交。”
　　“那真不巧，”阿伯道，“慕少艾没有告诉过你，素还真重病在身，已经有六个月时间卧床不起了吗？最近几个月，他一直昏迷不醒，刚才还差点断了气，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现在还没有苏醒，也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醒。就算你亲手转交，他也看不了啊。”
　　“那就算了。”剑子假意转身要走。
　　“慢着！”阿伯急了，“这位道长，容我通传一声，问问他儿子怎么说。”

　　片刻过后。一位黑发的年轻人迎了出来，除了那个阿伯，身边还有一位白发剑者以及一位雌雄莫辩的书生。看上去武功都不错。
　　剑子心想，还带了打手。真是戒备森严。

　　来人将剑子迎进客房，谈及信件的事情，剑子装傻充愣，非要亲手交给素还真不可。黑发的年轻人无奈，与剑客他们使了个眼色，然后领着剑子去见素还真。

　　素还真的卧室里还有三个矮个子，拍着床板，哭得声音震天。见剑子走进来了，红鼻头的就喊起来：“素续缘哪！你怎么随便带个外人进来，万一他——”
　　“秦假仙，这位是慕少艾的故人。”阿伯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是就是？”秦假仙拍拍胸脯，“我还是皇帝老儿他爸爸呢！”
　　“大仔！”另外一个矮个子道，“既然是慕少艾的朋友，说不定会医术哦！”
　　“放屁，慕少艾都没办法，素续缘也没办法，素还真他自己也没办法，随便找个外人进来，谁知道他是要医还是要杀？”

　　“在下医术的确不如慕少艾，”剑子道，“不过，略懂岐黄。”他想了想，我好像是来送信的，怎么扯到治病救人上面了？

　　挑开帘幕，剑子探头看了素还真一眼。

　　素还真的真人，比刚才看到的亡魂瘦多了。卧床六个月，肌肉都萎缩了，就算慕少艾能把解药弄到手，这个素还真也是个废人。
　　剑子想，除非能弄到九转雪莲。

　　“在下去去就回。”剑子转身，进了中元道。

　　“什么狗屁医生，”秦假仙抱怨，“没有把脉，看了一眼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