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面（死神）》林吒吒

25、第 25 章

　　雨一滴一滴的，扣击着伞叶，瓦片。
　　浅浅的水印慢慢变大，相互簇拥着，最后结合成更大的水印，深深浅浅连成一片。
　　加深了青灰瓦片的灰色，湿意从云层扑下来，散落在房顶，攀附上了我手中的油纸伞。
　　这些水渍，如果是红色的，会不会更漂亮？
　　娇艳欲滴的，血的颜色……

　　没有雷和闪电。
　　雨只是淅淅沥沥地下着，簌簌的声音似乎很吵，世界却更安静。
　　似乎是雨在为自己唱，只有它自己才懂的歌。
　　温柔的迅猛的冷静的抒情的，自顾自的乐趣。
　　缓重轻急，是它的节奏。

　　紊乱了节奏的，是我。

　　这雨也下了一两个小时了吧……
　　圆润的伞骨架绷着优美的弧度，很精神。水珠成线，沿着骨架的末端轻快地竖拉成透明的条儿。
　　前世，我总喜欢在下雨的白天夜里行凶。
　　莫名的，喜欢。
　　就像我莫名的，不喜欢十三这个数字。
　　十三……张。
　　下雨的天气，怀旧的思绪。
　　张总是戴着深色边框的眼镜温和地笑，用低沉轻柔的声音说亲切的话。
　　蓝染总是戴深色方形眼镜温和地笑，说暖暖的话，亲切更甚于张。
　　相似的人呢……

　　雨的耐性真好啊……
　　一点一点的变剧烈，然后，风烟凄迷。
　　我伸手去接沿着伞骨架滑下的水，汇聚在手心，再分开，快速却有节奏。
　　洗不去手心的血迹了。
　　微凉。

　　才发觉裙摆被溅起的水花润湿了大片，有点粘。
　　我小心翼翼站起来，踢踢蹲的微麻的脚，抬眼再往朽木家那边看了看，准备回宿舍睡觉。
　　然后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前方移动的物体上。
　　心突然就微微颤抖起来。
　　或许，我应该早点回去的。
　　或者，我本不该欣赏这场让我不喜欢的雨。

　　银扶着醉酒了的乱菊，轻缓的慢慢的，一步一步过来。
　　乱菊歪歪扭扭的，银却是很稳的步伐。
　　虽然她很丰满，虽然他高瘦如没有营养的秆子。

　　我站在屋顶，无力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旋转着手中的伞柄，水花四溅。

　　银的衣服湿得可以滴水，他的短发柔柔贴在额前，水爽快地沿着一簇簇的银发冲下来，经过眼角，滑下脸颊，最后无声地滴落。
　　如果，银会流泪的话，是不是这番模样？
　　不过，不会啊……
　　这个人……
　　怎么会流泪……
　　他已经，只会笑了。
　　就像，他的双手不会抚去脸上粘湿的雨水了。
　　他的双手，得紧拥着她。
　　他只是，将外衣披给了她，只是，用并不高大却浑身湿透的身子，为意识迷糊的她，遮风挡雨。
　　只剩下，这些了。

　　站在实在的瓦片上，一贯稳重的能好好控制重心的我，突然间觉得，头重脚轻手软了。
　　我得安安静静地目送他们么？
　　湿衣服粘着，很冷吧？
　　鼓了勇气再看他们，她仍旧头枕他的肩，他仍旧小心的呵着她，稳当的步子，催眠的节奏。
　　她的醉意里睡着幸福，他的微笑里眯着快乐。

　　这雨下得，越来越，讨人厌了。
　　而雨声，狰狞。
　　他突然就抬起了头，朝我这边，一贯的面具的笑。

　　旋着的伞花安静下来。
　　我定定的，想问，你们要不要伞。
　　张嘴，却没有声音。

　　银抬手，轻轻抹去了乱菊额上的细碎雨滴。
　　然后又转头面对我。
　　或者说，面对我手中的伞。

　　他不需要，她需要……
　　所以，他需要。

　　我扯了扯嘴角，拉出弧线，微笑跳下屋顶，瞬步到了他们面前。
　　乱菊喷着酒气说：“……再来……酒……喜酒呢……”
　　她醉了，很深，睁不开眼。
　　他微笑，只是紧紧地稳稳地搂着她的腰，不睁开眼。
　　我轻轻地长吐了口气，笑，然后问：“你们，需要借伞么？”

　　银腾出一只手，握了伞柄，说：“谢谢。”
　　乱菊突然做梦了似的，喃喃：“……银……”
　　我瞥见了她眼角渗出的大颗水珠。
　　晶莹剔透，不是雨水。

　　我瞬步去了屋檐下，和他们说再见。
　　银撑着伞，扶着乱菊慢慢地离开。

　　他似乎说马上来还我的伞……
　　雨太大，风声太响，我没听清……

　　天突然就黑得一塌糊涂。
　　他领着她刚刚出现在我眼前时，天还是有亮度的，即使没有星和月。
　　他们离开，黑就来了，铺天盖地的。
　　我吻了吻拇指上的向日葵小戒指，摸着左耳的耳钉对自己说，果然是心理作用。
　　伸手接从屋檐上挂下来的水柱，明显的比从伞骨架上流下的要更有冲劲，更有力度，更冷。
　　银接过伞柄的时候，我不经意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冷。
　　我以为我的血已经够冷了，却有更冷的，他。

　　“野原君吗？在这里，不冷吗？”温和的声音，沉稳的关心。
　　我抬头，蹲得太久，有一点晕眩，好黑。
　　站在我前面的人快速地蹲下来，伞在我上方撑起，割断了在我手心来回过往的水柱，阻碍了欲将侵透我身体的寒风。
　　然后他的手握了我的手，他的手宽大略显粗糙，却是实实在在的温暖，干燥柔软的布料擦拭我手上的雨水，脸上的……轻缓地，小心地，不厌其烦，仔细地擦拭。
　　整个人，慢慢地，就暖和起来，而着暖暖的温度，似乎要浸染达到我心里去一般。
　　他做好这一切，笑容盛开，问：“感觉好点了吗？”
　　我怔了怔，他的声音在这下雨的夜里，磁性乱飞，带上了蛊惑的味道。
　　他再问：“很冷么？要不要我送你回？”
　　我点头，又摇摇头。
　　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慢慢地微笑。
　　一个大男人带着手绢走……
　　蓝染哪……真的是一个温柔地让人掉泪的……好人。
　　他仍旧很有耐心的，关切地问：“野原君的伞呢？下雨的时候不用，不下雨的时候用？”
　　我淡淡地笑了笑，说：“借给很需要的人用了。”
　　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声音里带了浓郁的鼻音，喉咙有点干涩。
　　下雨的时候不用，不下雨的时候撑得老高，蓝BOSS你是想问我是不是脑残了吧……
　　我大概，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了……

　　“哦？野原君跟我的副队长，很熟悉，不是吗？”
　　他没有疑问地说，陈述的语气。
　　呵……
　　沉不住气了么？
　　终于进入正题了啊……
　　但是，你在意的对象，是银，还是我？
　　不会是我吧。
　　我故意学了银的微笑，卯足了劲，将唇线狠狠地拉成弧，说：“既然你都决定答案了，为什么还要我做选择题呢？蓝染队长？”

　　蓝染却是一点都不在意我含了讥讽的调调，笑如和煦春风，他说：“很好。”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很好，是什么。

　　然后我看见，银撑着我的伞，出现了。
　　静静地，远远地对着我和蓝染，微笑。

　　蓝染的唇抿出了优美的弧线，他冲银温和地说：“真好呢，你开始有小动作了。”
　　银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笑脸，远远地回答：“啊啦～我想知道，惹怒你的底线在哪里。”
　　蓝染扶着我站起来，说：“很好。”
　　然后他拉了我的手，将打开的伞塞在我手中，撑了另一柄伞。
　　他暖暖地微笑说：“夜深天凉，野原君要好好休息。”
　　我愣愣地点头。

　　蓝染不急不缓的走了，离开的时候特意经过了银的身边。
　　经过他身边时，蓝染似乎顿了顿，说了什么吧……
　　风声混着雨声，我没听见。

　　银笔直地撑伞站着，像雨中高瘦的向日葵，却是苍白的。
　　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倒下去，却仍是笔直地立着。
　　然后他张了张嘴，在说什么啊……
　　远远的。
　　我不懂唇语。
　　风声很大，雨砸地砸的很响。
　　我听不清他的话。

　　然后他转身走了。
　　他站的地方留下了我的伞。
　　他淋着雨，一点一点的消失。

　　银拿了我的伞。
　　我拿了蓝染的伞。

　　银丢了我的伞，我丢了蓝染的伞。

　　天，黑得让人，窒息了。
　　雨。
　　淅沥淅沥。
　　好安静。

　　两朵伞花丢在雨里。
　　好安静。

　　好安静。

　　=====================================================
　　番外（与正文无关，调节气氛用）

　　一日，银和瞬结婚。
　　瞬弄了一小碟手撕包菜庆祝。
　　因分量少，色泽鲜艳，口感好，味道佳，而瞬进食速度极快，银不得以加快了伸筷子的频率。
　　当然他仍是眯着笑眼。
　　瞬吃饱后放下碗筷，瞅着银未动几粒饭的午餐，后知后觉脸微微发红。
　　银仍是眯着眼，微笑。
　　瞬看着，略显紧张的揪耳朵。
　　银眯着眼，暧昧的，微笑。
　　瞬微微张嘴，欲语还羞。
　　银的微笑越发调侃，空气一丝一丝的暧昧包裹了两人。
　　瞬：“那个……银……”
　　银：“嗯？”
　　瞬：“我想问……银……闭着眼睛微笑吃饭……”
　　银：“嗯？”
　　瞬：“会不会不安全？”
　　银：“啊咧？”
　　瞬：“其实嘛……也没什么……只是……你刚刚吃的白菜里有一只绿色的青虫。”
　　银：“……”
　　瞬：“……”
　　银：“……”
　　瞬：“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非常抱歉。”
　　银：“一只北极熊在拔毛。”
　　瞬：“啊？？”
　　银：“……”
　　瞬：“为什么？”
　　银：“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