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似海》烟风遇见

21、御花园罚跪

　　只是不知道为甚么，等到章佳秀娥踏出承乾宫外殿的大门后，一个穿着浅粉色旗装，头上插着代表贵人身份的祥云玉簪的慕贵人就走过来把章佳秀娥撞倒地上。

　　“小主，小主，你没事吧？”跟在章佳秀娥身后的夏荷和秀芳急忙从地上扶起章佳秀娥，担忧的问道。

　　“没事，没事。”安慰完了自己身后的宫女，章佳秀娥就抬头看着慕贵人，不卑不亢的请安：“嫔妾见过慕贵人。”

　　“哼，你就是那个新入宫的庶妃章佳秀娥？”慕贵人高傲的抬着下巴问道。

　　“回慕贵人的话，嫔妾是。”章佳秀娥低下头，任由阴影和垂落的发丝掩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语气淡淡。

　　“长得也不怎么样，还不如本小主的大宫女枫亭好看呢。”慕贵人看着低下头的章佳秀娥，脸上嘲讽的嗤笑。

　　“慕贵人说的是，嫔妾确实是长得清秀。”章佳秀娥低敛着眉目，语气十分谦虚。

　　“这人呀，最好是有些自知之明。”说完，慕贵人就扶着跟她一起来的小宫女的手臂踏上了一顶简陋的小轿。

　　“小主，你没事吧？”等着慕贵人乘坐的小轿走远之后，夏荷和秋芳急忙凑到章佳秀娥的身边，担忧的开口询问道。

　　“没事，夏荷扶着本小主回去吧，本小主有些累了。”看着夏荷和秋芳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章佳秀娥心中一暖，温柔的看着夏荷她们说道。

　　“是，小主。”听见章佳秀娥说的话，夏荷急忙伸手扶住了章佳秀娥的手臂，向着景阳宫偏殿的方向走去。

　　索性主仆三人回去的路上没有再遇见什么找茬的人，一路顺顺利利的回到了景阳宫。

　　“小主……”

　　等到夏荷扶着章佳秀娥回到景阳宫偏殿的时候，留守在殿中的冬梅欲言又止的走了上来。

　　“怎么了？”章佳秀娥看着面带为难的冬梅温柔的问道。

　　“小主，早晨你刚走，主子爷就派梁公公手下的小徒弟曹明给你送了一碗药过来，现在还等在外殿呢。”冬梅眼中隐隐的关心让章佳秀娥心中暖洋洋的。

　　“无事，秋芳、夏荷你们两个先去休息吧，留下冬梅一个人就行。”

　　章佳秀娥勉强的笑了笑，经过昨天晚上，今天又来回走了这么远的路，双腿早就酸软的不行，现在能够站立住都靠着夏荷的搀扶。

　　“小主……”夏荷搀扶了章佳秀娥一路，自然是知道章佳秀娥现在的情况的，看着章佳秀娥的小脸上一片担心。

　　“无事，你和秋芳这一早上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再说有冬梅在，还能没人服侍本小主？”章佳秀娥示意冬梅扶住自己，看着夏荷和秋芳的眼神柔和温暖。

　　“是，小主。”见章佳秀娥说的挺有道理，夏荷和秋芳也有些累了，所以就应了章佳秀娥。

　　冬梅扶着章佳秀娥站在原地一直等着夏荷和秋芳走远了，章佳秀娥才收敛了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看着冬梅询问：“那曹明可说主子爷让他端过来的是什么药？”

　　“回小主的话，奴婢在府中的时候跟着夫人身边的张妈妈粗略学过一段时间的医理，曹明把药端过来的时候，奴婢稍微凑近闻了闻。”说到这里，冬梅有些心疼的看了章佳秀娥一眼，然后就把自己的头低了下去。

　　“哦，闻出什么了？”章佳秀娥虽然在前世的时候就不怎么聪慧，可也并不傻，刚才冬梅说完话看过来的那一眼让章佳秀娥对于那碗药已经有了粗略的答案了。

　　“回小主的话，主子爷，主子爷，主子爷让曹明端过来的是，是，是避子汤。”短短的一句话，冬梅用了不短的时间才全部说出口。

　　自己心中猜测的答案被事实印证，章佳秀娥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不在意，也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对这个时代、这些人，那个大尾巴狼毫不在乎。

　　索性，一切都发现的早，还有时间、力气去改变自己，不至于让自己最后丢了心又丢了一切。

　　“是么？”轻轻的两个字溢出章佳秀娥的秀美的薄唇，却复杂的让听见的冬梅差点潸然泪下。

　　“小主？”冬梅看着章佳秀娥满脸的担心。

　　“走吧，去见见曹明。”

　　没有再象之前一样对冬梅说无事两个字，反而一脸淡淡的看着头顶的天空，脸色微微苍白。

　　“是，小主。”冬梅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憋了回去，只能生硬的应道。

　　章佳秀娥扶着冬梅的手臂，缓慢的向着外殿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着，眼底的深处一片漠然，还有被漠然掩盖的伤感。

　　扶着章佳秀娥的冬梅看着章佳秀娥的侧脸，想要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只能沉默的心疼的看着章佳秀娥，然后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撑着章佳秀娥微微颤抖的身躯。

　　原本，章佳秀娥刚才和冬梅站立的地方距离外殿就没有多少距离，所以即使章佳秀娥脚下的步伐再怎么缓慢，都有走完的一刻。

　　“呀，庶妃小主您回来了。”

　　章佳秀娥和冬梅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道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一个穿着墨蓝色太监服饰的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走了过来。

　　“曹明，曹公公？”章佳秀娥停住了脚步，看着自己面前的小男孩问道。

　　“奴才在，不知小主有何吩咐？”曹明看清章佳秀娥的面孔时，怔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自己原来笑眯眯的表情，只是眼底的深处还有些不自然。

　　“主子爷派公公过来的？”虽然早就知道曹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章佳秀娥还是想要听曹明亲口说出来，好让自己心底刚刚萌芽的一些不该存在的情感掐断了。

　　也因此，章佳秀娥才没有注意到曹明在看清她的脸时面上的怔愣和眼底深处的不自然。这也让章佳秀娥在未来的时间里为曹明莫名的帮助和维护，一直困惑不已。

　　“回小主的话，主子爷下朝后，一直惦记着小主，所以特意派奴才给小主送一碗补身的汤药过来，还特意嘱咐奴才要亲眼看着小主喝下去。”曹明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所有情感，声音依旧尖细没有任何波澜。

　　“哦，那药呢？”章佳秀娥清楚的听见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随着曹明说的话，“咔擦”一声碎了。

　　“回小主的话，药呀，奴才刚热好放在殿中的桌子上了，还请小主快趁热喝下去，好让奴才回去跟主子爷交差。”

　　曹明没有抬起头，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仿佛那鞋面上绣着什么锦绣财帛。只有曹明自己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着自己不要当时失控。

　　“恩 ，本小主知道了。”章佳秀娥微微抬起头，下巴在空气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就像是章佳秀娥现在仅存那些属于21世纪少女的骄傲。

　　“小主……”冬梅咬了咬下唇，还是没忍住唤出了声。

　　“没事，我没事，冬梅。”章佳秀娥扭过头认真的看着冬梅，她真的没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一些会让她成长的事情。

　　“曹公公，把药拿过来吧。”章佳秀娥扭回头看着曹明，一字一字的说道。

　　“是，小主。”说完，曹明就转身走到桌子旁边，端起了桌子上放置的一碗浓浓的药，走了回来，全程都没有再抬起头一次。

　　章佳秀娥看着那一碗盛在青花瓷碗中的浓浓中药，闻着那散发的中药味，感觉被一路苦到了心里。

　　章佳秀娥突然无力起来，从曹明手上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丝毫没有拖拉。

　　“曹公公，这样可以了么？”喝完以后，章佳秀娥拿着那个药碗在空中反过来，碗中的药一滴未剩。

　　“可以了，请问小主还有什么吩咐么？如果没有的话，那奴才就要回主子爷那里复命了。”曹明依旧低着头，敛着眉目，声音不经意的放缓。

　　“没有什么吩咐了，冬梅，送曹公公出去。”章佳秀娥惹着喉咙里的苦味，说完话，径自走进了内殿，只留下了冬梅和曹明两个人站在原地。

　　“曹公公，请吧。”冬梅看着章佳秀娥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背影变得沧桑孤寂起来。

　　“奴才告退。”曹明没有理会冬梅，只是对着章佳秀娥的背影弯腰行了一个礼，端着药碗转身走了。

　　“冬梅，给本小主拆了头发吧，顺便让四喜或四条打热水来，本小主身子有些乏，想要泡泡热水。”

　　走进内殿的章佳秀娥沉默了一会儿，估计着曹明走远了，才开口对着站在原地等候章佳秀娥吩咐的冬梅说道。

　　“是，小主。”冬梅应道，随即出了外殿先嘱咐了四喜打热水，才走进内殿帮着章佳秀娥拆了头上的首饰，放下了那一头长长的乌发。

　　不一会儿，四喜就把章佳秀娥要泡澡的热水用小木桶提了回来走进了外殿，冬梅在外殿接过四喜手上的小木桶把热水倒进了章佳秀娥泡澡的浴桶中，撒上一把粉红粉红的花瓣。

　　“冬梅，你先出去吧，一会儿本小主自己收拾就好。”章佳秀娥等着冬梅收拾好了一切，才脱去了身上穿着的旗装，只留下了一个米黄色的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抬脚迈进了浴桶中。

　　“小主，就让奴婢留下侍奉您吧。”冬梅看着章佳秀娥后背白皙的肌肤，面上一片真诚。

　　“不用了，你出去吧，本小主想要自己静静，有事情，本小主会叫你进来的。”说完，章佳秀娥就闭上了眼睛，靠在浴桶的桶壁上。

　　“是，小主。”冬梅见章佳秀娥已经闭上了眼睛，明显是不想再理会的意思，只能应道。

　　等着冬梅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章佳秀娥才睁开了眼睛，一滴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浴桶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犹如章佳秀娥现在的内心一般，涟漪不断。

　　章佳秀娥靠在桶壁上，回想着自己自来了这大清朝以后遇见的每一件事，见过的每一个人。

　　“呵呵。。呵呵。。”

　　半响，章佳秀娥突然捂着自己的脸低低的笑了起来，眼泪却还是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水中，就连章佳秀娥也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了。

　　能怨谁呢？能怪谁呢？

　　是怨把自己撞死的司机？还是怨这缥缈的命运？

　　是怪这清朝的封建制度？还是挂那无情的帝王？

　　谁都不能怨，谁都怪不了。

　　只能怨自己，怪自己。

　　怨自己明明清楚这个时代的封建制度，却还是把周围的人都装进了心里。

　　怪自己明明说好不对那个人动心，却还是因为他是自己两世唯一的丈夫，动了心，起了念。

　　章佳秀娥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水里，感受着水流的环绕，花瓣的沾染，心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说起来，她真的要感谢康熙赏赐的那一碗美名补身，实际是避子汤的中药。

　　那碗药，让章佳秀娥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刚刚萌芽的小情感，也扼杀了那个小小的芽，让她不至于以后陷进去，陷的深深的才发现。

　　想到这里，章佳秀娥从水中抬起头，止住了眼泪，停住了笑声，美丽的脸上毫无表情，眼底透着一丝丝看透红尘的淡然。

　　***

　　之后的一个月，章佳秀娥再没有看见过康熙，也再没有被康熙翻过牌子，仿佛那富有激情的一夜只是章佳秀娥做的一场梦，一场短暂的苦涩的伤感的梦。

　　这一个月中，章佳秀娥除了按照宫规，每三天去承乾宫给佟佳贵妃请一回安，看着那些妃嫔们为了康熙互相争锋相对之外，就是躲在自己的宫里，让冬梅描了花样练习着女红。亦或者在靠窗的书案上铺开一张大大的宣纸，提着细细的白玉毛笔一笔一划的练习书法。

　　如同宅女一般的生活了一个月，章佳秀娥心中对于康熙最后的在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片淡然。

　　“小主，御花园的牡丹开了，您去转转吧？”

　　这一日，刚给佟佳贵妃请了安的章佳秀娥带着冬梅走在回景阳宫的路上，冬梅突然开口说道。这一个月中，跟着章佳秀娥从府中进宫的夏荷、秋芳和冬梅三个看着章佳秀娥宅在景阳宫偏殿的行为，担心极了。

　　如果不是怕这皇宫的规矩和章佳秀娥不高兴的心情，恐怕三人就要强制性的拉着章佳秀娥在宫里四处散步了。

　　“御花园？”

　　听见冬梅声音的章佳秀娥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冬梅，淡淡的开口。

　　是了，在这一个月里，章佳秀娥的身体在每三天的步行请安中，锻炼的愈发强健了。

　　“是的，小主，奴婢听四喜说这个季节，御花园中种植的牡丹都开放了，特别美丽，小主你带着奴婢去看看吧。”冬梅看着章佳秀娥，脸上一片向往，但眼底的担忧却在章佳秀娥面前出卖了她。

　　“好，走吧。”章佳秀娥也知道在自己宅在屋中整理心情的这一个月，冬梅、夏荷和秋芳还有四喜、四条他们对自己的担忧，自然不会在此时拒绝冬梅的提议。

　　于是，冬梅就兴高采烈的带着章佳秀娥向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了。

　　一开始，主仆两个还是很顺利很高兴的在御花园里四处看看，走走，直到她们遇见了现在正怀着身孕当宠的宜嫔。

　　“嫔妾庶妃章佳氏见过宜嫔娘娘，见过郭贵人。”章佳秀娥在看见宜嫔的那一刻就侧着身子，半蹲下行礼道。

　　“哟，一个小小的庶妃也来这御花园赏花？”向来和宜嫔形影不离的郭贵人赶在宜嫔的前面说道。

　　“回郭贵人话，嫔妾只是在屋中呆的有些闷了，所以出来走走。”没有人出声让章佳秀娥起身，章佳秀娥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说道。

　　“哦，那你这么愿意看，就看个够好了。”郭贵人轻蔑的看着章佳秀娥，随即对着她身后跟着的大宫女华霜开口说道：“庶妃章佳氏不敬宜嫔娘娘，张狂的挡住了宜嫔娘娘和本小主的路，罚在这里跪一个时辰。”

　　“是，小主。”说完，华霜就从郭贵人的身后走了出来，走到保持着行礼姿态的章佳秀娥身边高傲的开口：“庶妃小主，请吧。”

　　站在章佳秀娥身后的冬梅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章佳秀娥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又把话憋了回去。

　　随即，章佳秀娥站起身就跟在华霜的身后，走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

　　“就这里了，庶妃小主，请吧。”华霜抬着下巴，俯视着章佳秀娥和冬梅，声音骄傲极了。

　　章佳秀娥看着眼前的这个地方，一片泥泞，没有任何的石板可以行走，而且周边大都数都是种植的树苗，除了浇水除草的小太监之外基本不会有人来。

　　“放肆，我家小主是皇上钦封的庶妃，你只不过是一个宫女，你怎么敢对我家小主不敬！”冬梅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愤怒的说道。

　　“呵，庶妃很高么？嗯？！我家主子还是宜嫔娘娘的亲妹妹，主子爷钦点的贵人呢！怎么？不服？不服就让主子爷给你家小主升份位呀，只要份位比我家小主高，我就不这个态度。没本事就给我受着！”华霜鄙视的看着冬梅，说出的话简直是要踩在章佳秀娥的头上了。

　　“冬梅！”章佳秀娥低低的唤了一声，等着冬梅不再和华霜呛话之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上粉蓝色的旗装瞬间就被地上的泥泞沾染成了泥黄色。

　　“哼！算你识相！”华霜看着章佳秀娥下跪的动作，不屑的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