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高度（墨言同人）》破纸窗间自语

1、第一章

　　题记
　　我们总是前瞻后顾
　　对不在的事物憧憬
　　我们最真心的笑也洋溢着
　　某种痛苦
　　————《云雀》英国诗人雪莱

　　白天，墨言夜主册封暨认主典礼引发的热烈气氛一直延续至晚，厅堂内外，早早便按夜尊的吩咐做好准备，明亮的灯火交相辉映，席面上，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墨言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下午，逆风所有人都在为晚上的庆祝宴会忙碌时候，他被叫进了夜尊的书房。
　　“师傅。”身为夜尊最小的徒弟，从进逆风第一天开始，他一直称呼夜尊为师傅。
　　“关门，跪下。”夜尊语气不善，两个命令一口气发下。
　　“是。”走进慕辰大门，墨言就知道这是必定要过的一关，早有心理建设。
　　轻轻将门掩上，下锁，走到屋子中间，他乖乖地跪在跪板上。
　　小腿传来的疼痛让他的额头顿时渗出一层薄汗。
　　“为什么耗这么久才回来？”夜尊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完成屠灭屠长老家族任务，所有参加任务的人都准时归队，唯有指挥者墨言失踪。一批一批的追卫派出去，毫无消息。
　　直到昨天上午，墨言始终没有回来，教父却也一直没有延迟夜主册封仪式的意思。忧心不已的夜尊终于忍耐不下，硬着头皮前去教父别墅书房，打算请求教父将墨言的夜主册封仪式向后推迟。
　　知道允准的希望渺茫，但一眼望见教父摊在桌上的东西，更是让他心惊胆战。
　　那是一份全球追杀令，追杀对象是墨言，生效时间是今天中午十二点——预定的夜主册封仪式结束后一小时。也就是说，倘若墨言不能在二十六小时之内赶回来，就将陷入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追杀之中——追杀令一旦发出，再无可能取消。
　　“教父，”“咚”一声，夜尊双膝落地，“看在……傲爷……只此一子的面上，请再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亲自带队出去，一定把他带回来。”
　　“起来吧，飞扬。”傅天放下手中正要签名的笔，向后靠去，伸手疲惫地捏捏眉心。“就因为他是傲的儿子，我才等了这许多天，否则，这份追杀令二十五天前就该发出了。你比我更清楚逆风的规矩，四卫完成任务三天之内必须归队，何况这次的任务根本没有任何意外。你也知道，现在他本人已经是一把多么锋利的刀，不管承认不承认，他是傲的儿子这个身份也摆在那里，所以，绝不能为人所用。”
　　傅天没有说的，是墨言另一个不能不让他忌惮的身份，慕容家主继任人。
　　“如果，……”夜尊迟疑着没有说下去。
　　“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毁灭。”冰冷的声音，毫不犹豫。顿了顿，他仿佛自语一般，“看样子，我是该好好查一查了。”
　　教父一语提醒，夜尊只觉背后冷汗慢慢渗出，再没有敢多说一句话。
　　所幸，今天上午，册封仪式刚开始，墨言终于赶到。夜尊一颗吊到喉咙口的心，才慢慢回落。只是，并不安稳。

　　“是，……”回来的路上，墨言已经为自己长达一个月的晚归想过无数个理由，最终，他选择了最简单的。“墨言知罪。屠家一门老弱妇孺无一幸免，墨言虽然完成任务，心中实是不忍。所以，便随意走了几个地方，只是想……”
　　“住嘴。”“啪”，夜尊将一张纸狠狠拍在桌上，震得杯子都跳了一跳。“说，这是怎么回事？”
　　伸手拿过那一张薄薄的纸，一眼看去，“账户明细”赫然在目，最刺眼的，是最近的一笔大额支出，款额高达三十五万，取款时间是完成任务后的第七天。
　　自己的银行账户。
　　墨言无言以对，他知道，无论是应屠二爷之请，安置屠长老的私生遗孤，还是自己做亲子鉴定，都是万万不能出口的绝密。
　　屋内的空气似乎渐渐在凝固。
　　良久，墨言一颗一颗解去上衣纽扣，脱下，放在一边，俯身，“墨言知罪，请师傅责罚。”
　　平静无波的声音，没有回答的问题。
　　一言不发，没有继续追问，夜尊沉默着从墨言手中拿过那张账户明细，拉开抽屉，取出一只精致的打火机，打着火，点燃那张纸，眼看着它渐渐成为灰烬。
　　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他扬手撒去余灰。随着室外新鲜空气的涌入，房间里那点轻微的烟焦味渐淡渐浅，终至于无。
　　“我已经问过银行，他们承认这是他们操作失误，现在账户存款已经恢复正常。如果，你还想留着自己这条命等傲爷，那就给我牢牢记住，以后自己多留点心，不要再出现类似事情。”
　　夜尊声音平淡，墨言却是惊心，惊心之后则是浓浓的感激之情。师傅这是暗示自己，他为自己抹平了账户痕迹，可这对师傅是多大的风险，墨言怎能不知。师傅话里的警告，墨言更是明白，倘若，师傅能够进入自己账户，那慕辰当然还有更多人同样能，而他们，直接掌握着自己的生死。
　　墨言深深俯身，“墨言谢过师傅，绝不敢有下次。”
　　是的，不会再有下次了。回想亲子鉴定的结论，墨言心中难以言语的苦涩。
　　看着刚刚册封为夜主，又正式认残阳为主的墨言，夜尊不喜反忧。夜卫认主，不入主子的眼而失败的事有过，可认主仪式上主子拒绝出席由他人代受敬茶的事，慕辰也好，逆风也罢，历史上从未有过。旁人或许以为少爷还只是为十岁时那一顿鞭刑纠结，夜尊却知道，那一个本就没能解开的死结，如今更是结上加结，皆因那只粗糙得毫不起眼、刻着“傲”字的挂件。

　　一年前
　　虽说只有十三岁，生活于慕辰的孩子一般都早熟，傅残阳也不例外。血罚过后的墨言，终于挺过手术关，残阳放下心的同时，也冷静下来。
　　墨言手术后第二天，夜尊走进他的病房，迎接夜尊的，是傅残阳一双冰冷的眼睛，和一只躺在摊开的手心里的挂件。
　　“我问你，这几年，是谁有意不让我知道这挂件是墨言哥的？为什么？”傅残阳眼光冷，声音也冷。
　　三年前，他就命自己的管家武哥去逆风悄悄查探这个刻着“傲”字挂件的主人，那是他在天字号刑室里半昏迷时，从那个拼死钻进刑室帮助他的陌生小哥哥脖子上拉下来的，是找到他的小哥哥的唯一信物。三年来，却始终不得要领，正如武哥所说，总觉得被一堵无形的墙挡着，打不碎，跨不过。而墨言哥就在自己身旁，竟也一声不吭，自然是被封了口。他就不信，光凭夜尊，能有这么大胆子挡着自己的人，再说了，夜尊又何必挡着不叫自己知道。墨言哥是夜尊最小的徒弟，他还能看不出来，不管面上手下多严厉，夜尊心里多护着这徒弟。让他知道这段往事，只会让他和墨言哥关系更融洽，夜尊有什么理由千方百计瞒着他。
　　“少爷，……”猝不及防，夜尊吞吞吐吐，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残阳心中早有答案，眼前夜尊的不知所措不过是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想法而已。
　　他无法不怨恨，十岁那年，刻骨铭心的鞭刑后不久，半夜在病房里醒来，父亲正拿着这只木质挂件，将上面被自己拉断的挂绳换成一根精致的银链，父亲当然看见也知道这挂件是谁的，听到自己的问话，却没有回答。
　　若早知墨言哥就是那个三年前钻进刑堂冒死帮助自己的“小哥哥”，自己怎会将墨言哥认成父亲派到身边的奸细，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他？怎会将他退回逆风？墨言哥又怎会受此重刑，九死一生？
　　他可没有忘记，那时他伤心于方哲——此生第一个真正意义的朋友——的死而迁怒于无辜的墨言哥，执意将他退回逆风。对逆风一无所知的他，只以为择主大会上那么多人抢着要墨言，如今他不要，那些人自然巴不得把他要了去。根本没想到，等待着墨言哥的，竟然是如此惨酷的刑罚——持续七天的血罚。
　　明明只要告诉他一个事实，就可以避免这一切发生，为什么父亲始终闭口不言？
　　现在回想起父亲那些劝他收回成命的话，他不禁冷笑，那是怎样的虚伪？
　　这事，让残阳与教父本就因幼年时的冷落、十岁时的鞭刑而冷冰冰的父子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想着残阳在墨言病房问话时冰冷的眼神，想着昨天教父“不能为我所用，就只能毁灭”的话，看着眼前的墨言，夜尊不能不忧心，夜主、七星夜卫、残阳夜卫这一系列看似荣耀的头衔背后，等待着墨言的究竟是什么？
　　以教父的心计深沉、刚愎自用，残阳的任性纵情、桀骜不驯，今后，身不由己被卷入其中的墨言，夹在这样的两父子中间，如何自处？
　　“墨言，你已经升任夜主，又正式认残阳为主，今后，若不是在逆风犯事，师傅不会再罚你。你若有错，自有教父、少爷处置。”犹豫了又犹豫，他还是隐晦地提点了一句，“记住，慕辰，是教父的慕辰。这一点，你须时时牢记。”
　　“是，墨言明白。”师傅多半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师兄，教父的第一任冥夜。身为教父夜卫，他却因同情帮助幼年丧母又被父亲冷落的傅残阳而触怒教父，最终，只落得一抔骨灰归寂林。
　　即使，教父事后后悔，追认他为义子，寂林里唯一的一座坟，一块碑，便是教父下令为其所立。可是，于逝者，又有何用。
　　“你，明白就好。”这其中曲折，哪是墨言此刻就能明白的，可夜尊，也只能点到这里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