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重生）》澹澹

61、少傅离职

　　“陛下请息怒。我朝在职官员为数众多，上至一品下至九品都在吏部备案，如此这官员考核一事自然是案牍繁冗，吏部出了细微的差错也是难免的……”

　　“细微差错？何为细微差错，错便是错了，无非大小！”皇帝打断了贾充的话，语气带着讥嘲和失望。

　　“他吏部那么多人是干什么的？这么些事情都办不好还能做好什么？若非荀卿上书清点，我竟不知它吏部这么些年来竟做了这么些有失公允之事！”

　　皇帝赫然大怒，将案上的折子举起愤然的晃了一晃，甩在了面前站立的贾充脚下。

　　见陛下发火，贾充连忙垂头再拜，而眼睛却轻瞟着脚下的折子。这上面清瘦的字体，果然是荀勖所书，看来他细点吏部往年过失一事做的极佳，果真让皇帝动了气，那么接下来便好办了。

　　贾充嘴角似动非动，脸上泛出的笑纹若有若无，他缓缓抬起头，却在直视皇帝的那一刻换了一副殷殷忧虑的神情。

　　“这吏部在朝中可谓是为首之部，确实不应有此疏漏，大抵是因人手不够的原因吧；再者自从众多朝中重臣告老辞官后，这吏部多少也受到了些冲击，故而没了这才能出众之人。”

　　“贾公所言极是，果真应寻得些人才来充实吏部。”皇帝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案面上一摞奏折，双眉紧锁，盯着玺印若有所思。

　　贾充见此嘴角一提，闪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机会来了，他再次俯身一拜，对皇帝言道：

　　“臣认为，有一人可胜任这典选举事一职。”

　　陛下双眸一亮，盯视着贾充，好奇而期待。

　　“正是任恺任侍中。”贾充不促不疾道。“任侍中向来恪尽职守，做事一丝不苟，他的为人满堂皆知，且这任侍中学富极深，雄才大略，国士无双。”

　　贾充的话刚一讲出，便听这陛下轻哼了一声，眼角烁着一丝笑意且这笑意越来越浓，从一开始流露出的哂意到开怀大笑。惊得贾充不知所措。

　　皇帝心中不是不知他二人的关系如何，曾经几次想说和他们，都未成功。这任恺任少傅一事便是他提出的，那时他就知道贾充用意为何，不过是想用少傅一职替换这侍中一职，故而才举荐他。为了打压他这互相倾轧的念头，皇帝竟是在保持原职的情况下让他加任太子少傅一职。

　　今日这贾充又是何意？莫不是二人又有了分歧。皇帝无奈摇了摇头，都是自己的爱卿，怎就跟小孩子一般，闹个不停了。不过最近任恺的消息貌似多了些。

　　“任少傅果真尽职尽责么？怎地我就听说这几日他这少傅做的可不尽人意啊，太子不见长进反倒一再倒退。”皇帝收了笑意，言道，眉宇之间蕴着些不悦。

　　这话一出，贾充便意识到，女儿那边是成了，这皇后定是将太子的情况向陛下述言了。贾充内心一喜，韩寿这主意果然不错，与其自己一个外人进言，到不若陛下的枕边人在耳畔吹吹风来的实效些，更何况这位陛下的耳根对皇后向来软得很。

　　“是臣想事不周，原以为这任侍中满腹经纶，德贤才高，便举荐他为太子少傅。可如今看来，任侍中这才能更适于时政而非讲授啊。”

　　贾充啊，说讲授的是你，说时政的也是你！皇帝无奈苦笑一声，任恺之能他岂会不知，可昨夜这皇后闹了一晚，就是不肯再让任恺为太子少傅，自己也很是头疼，若是皇后无理取闹便也罢了，可偏偏这些时日，太子文章做得是越来越混，若是稍加指点也不会做得这般不堪，任恺这少傅是果真当够了啊。

　　“贾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那便依你之意，”皇帝垂目拧眉顿了一顿，随即抬头望了望贾充。而贾充正满目期待地直视着自己，目光相对，又惶恐地落了下去。皇帝带着微微邪意一笑。

　　“那便加封他为吏部尚书吧！且免了他太子少傅一职。”

　　皇帝一语惊得贾充猛然抬头，却瞧见了皇帝略带谑意的目光。吏部尚书？吏部之首？正三品？这可不是贾充本意啊，他不过想让他在吏部谋一典选举事之职便可。

　　“陛下，那吏部魏尚书……”

　　“原吏部尚书魏瑾办事不利，缕出差池，降为正四品吏部侍郎。我没罢他官便是便宜他了，若非看在往日里勤劳恪慎，定要加以重罚。让他回去思过，协助任尚书，将这往年的纰漏一一弥补，算是将功补过。”

　　“遵旨……”

　　贾充垂头再拜。事已至此，他不便再言语什么了。皇帝主意已定，虽说吏部尚书官职是高了些，不过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只要他进了吏部便可。想来尚书一职，怕是更忙吧。

　　扳倒任恺的初步计划算是成功了，接下来的事情便要司机而行，不过这都是朝廷之中贾充要操心的了，于他女儿，这太子妃贾南风而言，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此要做的，便是安心做好她的太子妃。

　　任恺一走，太子性情更加喜怒无常，哭闹没个节制，脾气暴躁得这东宫各府到小小婢女都是人心惶惶，连汉轩和璧云也对他是无可奈何。所以在众人眼中，唯一能沉静处之，不以为然的也只有这太子妃了吧。

　　虽这贾南风对太子的所行所举不动声色，事实上心中这烦闷也是有的。她一直认为我过我的，你闹腾你的，只要别扯上我便可。谁知哪里有那么简单，这东宫的事总是瞬息间便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更何况太子动静这么大，于是每每东宫出了何状况皇后都要寻贾南风训话一番。

　　自己是皇后举荐而出的，然父亲在朝中分量皇后也是掂量得清，所以即便气，也不过训斥一番罢了，也未曾有过惩处之事，所以贾南风只当没听到就好了。大不了回来找个出气的人，发泄一番。

　　找谁发泄？太子她哪里敢，不是惧他，只怕自己“捅”他两下他还不得把东宫掀个个。宦臣宫娥？不解气啊。于是文思殿的那位才人便成了她生活的调剂。

　　自从贾南风入了东宫，谢玖搬进文思殿后，便深居简出。不要说去太子的永贞殿，即便是隔在中间的寿安殿贾南风都未曾见她越过半步。如此倒是听话得很，且每每遇到自己也是极为恭顺，故而这贾南风对她的防备也放下了几分，不过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

　　贾南风与谢玖结下仇恨是因为新婚之夜太子留宿她处，如此贾南风便认为太子对她定是有依赖宠爱之意。然这几个月观之，她发现太子对谢玖本就无情，谢玖不出殿门，太子便有如这人就没有存在一般，想都不曾想起。不然何故她仍是个才人。

　　想到这贾南风真真是觉得她可怜至极，心中竟有快意飘过。

　　你不过就是太子的一个玩物，束之一隅，不予理睬，如今蒙了灰，太子更是碰都不会碰你。那便由我来想着你吧。

　　于是偶尔这太子妃便会驾临才人之所，给这谢玖加些生活的调味，也给自己找些乐子。

　　每每见到谢玖那张娇媚的脸因羞因怒而涨红扭曲，紧咬着牙齿不敢大声喘一口气的样子，她都很是惬意。太子带来的那些不悦竟也冲淡了些许。看来这东宫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无趣，而这太子妃的权势给人带来的满足感可要比仅为一权臣千金来的快意得多。

　　然太子这边可没她那般惬意了，事出突然，任恺就这般离开了东宫，太子很是惊讶，他没想自己的几张答卷竟成为任恺被辞少傅的理由。这非他本意，以往他也是这般恣意，不过稍稍过了那么些，怎就让皇帝痛下决心呢？

　　莫不是自己整日伪痴装傻之际让人钻了空子，自己错过了什么？事已至此，他也是无力挽回，对任恺身怀愧意及惋惜的同时，他突然觉得，这不正是一个好的时机么？有失必有得，谁知道这不是件好事呢？

　　太子的狂肆放纵是变本加厉，传到皇后那里，她整日地惶恐不安。每个关于太子疯癫的消息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哪一日皇帝的忍耐到了极限，这东宫便不是她这儿子司马衷的了。所以皇后除了训斥贾南风辅助不利外，便是一再地将东宫的事压下去。

　　怎奈太子这些出格的事还是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大怒，到底把太子唤了来。皇后担忧也随之而到这昭阳殿中。

　　“你贪玩便罢了，整日这疯疯癫癫，哪有一个储君的样子！”皇帝厉声大喝道，吓得太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惊恐伏地不敢抬起头来，皇帝竟听到呜呜抽泣之声。这太子竟胆小成这样，日后怎能一统这大晋。

　　这一哭，让皇帝更是愤然，他横眉怒目地指着太子斥责道：

　　“你还哭，你岂止这满朝之上，我竟找不出一个愿意代替任恺为你少傅之人，你这名声是有多骇人！你在东宫的能耐哪里去了，在朕面前就知道哭！朕怎有你这么个儿子！居然还立你为储君！”

　　皇帝呵斥归呵斥，皇后可以忍受，可这最后一句她竟是听不下去了。不立他为储君立谁？他堂堂嫡长子，还当不得太子么？你这是有他意了？

　　“陛下，这段时间毕竟发生了许多事情，太子一时承受不来而已。”皇后站在太子身侧，朝皇帝投去一个责备的目光，似又有所提示。皇帝会意，叹息一声。

　　的确，这娶妃一事，他没闹起来也实属不易，反常些倒是也能理解，只是自己这心境皇后你不理解吗？是恨铁不成钢啊！

　　“眼下重要的是再给太子寻得一位贤才之人为师，也好约束他一些。”

　　“是朕不想么？这满朝之中闻太子色变，朕真是后悔将这任恺调离东宫啊。”又是一声长息，皇帝一脸的悔意。

　　“即便留他也未必能助太子，留有何用！”皇后愤言道。皇帝瞪视她一眼，不再言语，帝后二人，堵着气，殿中一片寂静。

　　“我还是想要任恺做少傅。”太子微微抬起头幽幽道了一句。

　　“不可。”帝后二人竟同声而出，彼此互望一眼，又分别瞧向太子。

　　这一声喝得太子大哭起来。心疼得皇后拂着太子的脊背柔声劝着，可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太子就是这般肆意地哭着，哭得皇帝心烦意乱。

　　“你父皇会给你寻得一可心之人为师的。”

　　“我不要，我就要任少傅，少傅走了，没人伴我了。”

　　“谁说没人伴你，不是还有太子妃么。”

　　不提太子妃倒好，这一提，太子哭得更是厉害了。这大殿之中甚至都有了他的回音。

　　“我不要太子妃！我要卫家姐姐！我要卫家姐姐！”

　　太子这一嚷，倒是给皇帝提了个醒，卫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