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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夫妻计议 ...


  •   齐王外出而归,一入家门便瞧见妻子在庭院中望着一丛枯枝愣着神,连夫君走近都未曾发现。

      “你这是在想何事?”齐王低沉的声音在贾荃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可转而又淡定下来,婉然一笑。
      “夫君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你就是在这等的吗?天眼见着就黑了,你不嫌冷?”说罢,他含笑握起妻子的手,挽她入了前庭之中,拉她坐于榻上。

      “夫君先回房更衣吧。”

      齐王笑了笑,温润如玉。

      “你等得这般出神,怕是有何急事吧,说来听听。”

      “这……” 望着齐王柔和的目光,贾荃满腹的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道来,小孩子一般,羞窘交加地低下了头。

      齐王性情温和淳厚,对妻子体贴入微。自从和他结为连理,二人琴瑟和鸣,已成佳话。贾荃认定是上苍感知她成长的不易,所以恩赐她这般儒雅体己的夫君。可齐王虽气质清和,骨子里却有那么股执拗的劲,做事向来谨慎,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洁、明德忠允,连皇帝也对他礼让三分,很是敬畏。所以贾荃甚是珍惜自己的夫君,不愿因自己的事情,惹他烦心。且以他的性格,不知是否愿意卷进这纷争之中。

      “怎么这般犹豫,有话便讲,与夫君还有何顾虑么?”齐王语调和缓,目光柔柔地望着自己的妻子,莞尔一笑,温情暖意。

      “今日我父亲登门来访。”贾荃定了定神,轻声道。

      “哦?”齐王微微一惊,贾家的事情,他自然清楚。他这妇翁,若非有事,难登他齐王府门啊。

      “鲁郡公是有何事么?”

      “恩,”贾荃汗颜垂首,“父亲是因为太子选妃之事。”

      “啊,我知道了,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是陛下在卫贾二家选女踟蹰不决。”

      “正是此事……父亲是想让我劝劝你,可否在朝廷为我贾家言语一句,助我……妹妹……与太子结为伉俪。”贾荃这“妹妹”二字说得极不情愿。

      对于他父女二人的关系,齐王颇有了解。自己这妻子从小便与生母分离,父亲又经常不在家中,故而没少受了后母的欺凌,她的怨恨贾充不可能不知;而且其母李婉回都城一事,让贾充刻意躲着与先妻相关的一切人事,所以今日若非急切,怕是求不到这里来。

      “贾公何故这般迫切要将女儿嫁于太子?”

      “如此便可成为皇戚啊!”

      “是否成为皇戚,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若是成为皇戚,那父亲岂不就不用出征在外了。”

      贾荃话一出口便悔意顿生,她分明见到夫君双眉微微蹙了一蹙,神情满是无奈。

      他一定认为父亲是要躲避责任才出此下策,内心对父亲一定存有鄙夷。贾荃有些慌乱,连忙对着齐王解释道:

      “父亲他年岁大了,且早些年留下的病痛,让他也禁不起这番折腾;更何况他之所以出征讨伐鲜卑,也是为奸人所设计,目的就是要让他远离朝堂,剥夺他的权力。”

      “奸人所害?哪一个奸人?”

      “父亲未说,但我觉得定是那个推举他之人吧。”

      推举之人?任恺么?齐王心中默言道。这般的忠志之士,怎就成了奸人。到底奸人是哪一个呢?

      见齐王不语,贾荃以为他还在误会父亲,轻轻叹息,双手握住了齐王的手臂,颓然垂目,幽声道:

      “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不论他曾经做过什么,他如何待我母亲,都割不断我们的父女关系……”

      “我懂的。”齐王望着双目莹莹的妻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

      望着夫君温和的笑容,贾荃的心沉静下来,他总是能够给自己带来融融暖意。

      有夫如此,复求何焉;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齐王府中是鹣鲽情深,然这贾府可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回府的路上贾充满面愁容。他就知道贾荃对自己的怨气是不会消没的,只要一有机会,必然要提到她母亲。今日有求于她,她怎会轻易放过自己?

      若说见一见先妻果真有这么难么?他果真不想见么?自然不是,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初她二人也是恩爱有加,情比连理;只是这世事不随人愿,她随父流放,遥无归期,自己也受了些许连累,处处碰壁不得志。

      然就在他最失意之时郭槐出现了,郭氏一族对他的帮助是不可否认的,这也是他敬畏郭槐的原因。可怎奈这敬畏没换来相敬如宾,倒是一味的放纵,使得郭氏在家中一手遮天。在外看似风光无限的贾充,怎可知在家中竟受了多少妻子的气。

      想到自己那个心胸狭窄,善妒专横的妻子,到是怀念起先妻李婉来了。谁能料到她还能回来,怎料到她果真会回来呢!

      贾充怅然,直到进了家门仍是一副落魄的样子。他没有唤任何人,直接到了后宅的静思阁中。

      贾充默默坐在了几案前,拾起一直笔,望着面前的素纸出神片刻,转而蘸墨落笔,在那纸上写下“吾妻……”,可突然觉得不对,重笔一勾,又抹了去,换了一张纸落下“淑文”二字。

      望着这字,贾充不禁感慨。有多久没提起这个称呼了,这是李婉的小字,从前二人书信以诗寄情之时,他都是这般唤她的。如今有满腹的话想对她说,竟无颜道出,是我对不住你啊。

      正提笔思量着,只听门砰的一声猛然被推开,郭槐气势汹汹地立在门外。贾充大惊,脸霎时变了颜色,苍白得很,随即把笔一甩,匆匆将面前写着字的素纸团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塞进了袖笼里,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满面惊悸。

      然郭槐见此却从容地走了进来,跪坐于贾充身侧。

      “夫君是要写信么?我来帮夫君研墨啊。”郭槐含笑言道。

      “我不写。”贾充不敢抬头看她,始终盯视着面前空白的素纸。

      “与女儿叙了旧,怕是也有很多话要说给她母亲听吧。”

      郭槐语调一变,森冷可怖,如根根利针,钻心刺骨。

      贾充默声叹息。

      “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吗?”刚刚跪坐在榻上的郭槐霍然起身。

      “那小妖精闹得家中天翻地覆,害的我好苦,如今可算是出了这家门,你却还去看她?不过是嫁了齐王当了个齐王妃,你巴结她什么?你是舍不得么?我看你不是舍不得她,你是舍不得她娘吧!你是不是又去和那小妖精商量怎么赶我出门,把你那女人接回来!”

      只要提及先妻一事,郭槐必是心智全失,平日里端庄雅致顷刻全然不见了,挥臂扭身,带得衣袖裙踞乱舞,飘带也跟着在空中张扬。

      “胡闹!”贾充安奈不住了,抬首怒瞪了她一眼,喝道。

      郭槐见贾充对自己动了气,脸上还保持着方才那狰狞的表情,一时间愣了住,转而便拂面嚎啕了起来。

      “说我胡闹,你这忘恩负义之人,若非当初我郭家助你,你哪里有今天。如今你去和你那好女儿商量如何赶我走,还道我胡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倒不若给你那李婉腾出位置来。”

      说罢便跪坐在了书房的地面上。贾充见此,连忙起身奔了过去,将她拉到了一侧的榻上坐下。

      他的气势,不过也就能撑那么片刻。到头来还是败在郭槐手下,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如此一看还是他二人更似“天造地设”。

      贾充叹气连连,不过是去见个女儿,便是发作如是;若是去见李婉,那她岂不把这贾府都要搅得永无安宁之日啊。

      “在这节骨眼上,我心焦躁得哪里还有时间想旁的。我是去见贾荃了,我是找她商量太子选妃一事啊!”贾充一面安抚着妻子,一面无奈言道。

      “扯谎!找她有何商量的!”郭槐泣声不止。

      “毕竟她是齐王妃,陛下向来敬重齐王,若是能让齐王在陛下面前言语一句,那我贾家的胜算不是更大了么!”

      听贾充这么一说,郭槐停止了哭泣,她放下拂面的衣袖,泪痕斑斑地盯着贾充,满目的不解和期待。

      “她恨透了我,可会帮我们?”

      “帮倒是会帮,不过……”贾充眉拧到了一起,恨不能挤出苦水来。

      他这一犹豫,倒是让郭槐急了,总是到这关键时刻卖起关子来。

      “不过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贾充将目光缓缓从郭槐的脸上挪移开了,垂首盯着自己的襦袄锦绣的边缘呓语般道:“她要我见她母亲一面,她……”

      还未待贾充的话说完,便听得郭槐一声怒吼:

      “休想!”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起起伏伏,看得出来她是愤恨到了极致了。

      “就知道这小妖精不怀好意!”

      “毕竟是她母亲,她惦念母亲也没有错啊。”贾充忙解释道。

      “没有错?她不过是想让你和那李婉复合,把我清出去罢了,这不正遂了你意!你当然觉得没错!”

      “你不要这般不讲情理!不过是见一面而已,且不说这是她身为人女的一份苦心,我岂还不能见她一见了?”磨了许久的性子,贾充也有些烦了,他怎都想不通,这郭槐的醋意怎会这般强烈。

      可这妒忌之毒贾充岂是今日才尝到?

      贾充有三女无子,之所以无子倒不是因为郭槐没生,相反她连生二子,可这每一子都因她的妒恨而亡。

      长子三岁,乳母抱之,贾充见其着实惹人爱便逗了一逗,怎知竟被郭氏看在眼中,认定二人调情,鞭笞乳母至亡,使得那小儿惊悸而病,不久便离世。

      教训如斯,可这二人哪个都不长个记性,待郭氏生二子,仍是同样的情景,同样的理由,同样的遭遇,乳母亡,小儿逝。

      所以贾氏二女能存活下来,只得感谢乳母徐义着实是丑不堪言,才让郭氏安了这份心。

      有妒妇如此,还想宜其室家?那两个女儿的占有欲,不是随了她是随了谁!

      贾充越想越是气,索性起身离开妻子,转过身来,不看她一眼。

      “哼!”只闻得身后郭槐冷笑一声。“我明白了,怕不是那贾荃要你去见她母亲,是你要去见你那贤妻吧!”

      “你……”贾充回身望着妻子那副阴毒狞恶的脸,他眼中滚着冲天的怒火,指着她的手也气得开始发抖。

      “此等危急时分,你还惦念着这些。你可曾想过,我若是不去见她后果如何?自从你不同意她回府,我便将她遣于他院,未踏入一步,可曾有过一丝不轨?如今事在情急,不过见一面而已,便能解了我这忧患,你横拦竖截,你是不想我贾家好过了么,这祸患与你无关么?”

      贾充愤然呵斥,他是卯足了气势,想要压一压妻子,可低头望去,坐在榻上的她仍是面不改色,一脸的冷酷漠然。

      郭槐缓缓起身,正了正衣襟裙摆,逼近贾充。二人两拳之距,她抬头眯起双眼盯视着自己的夫君,逼迫得贾充眼神中闪着惶恐。

      “我宁可跟你万劫不复,也不会让你去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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