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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流水似侬愁 ...


  •   棠溪与我刚降至水府门口,就见白梅急匆匆的冲出来,也不与我们招呼,踏着水波夺路而去,衣袖翩跹,如惊鸿落影。他口中不住念叨:“忘了给白花花割草……忘了给白花花割草……”

      好在棠溪不是很重视虚礼,白梅不告而别就不告而别了。

      他与我俩擦肩而过时,我见他的袖子自主地动了动,似乎是有人移形换物,拿了他身上的东西。法术用的一般,好在白梅比一般更糟糕。

      我知道白梅身无长物,细软皆被我管着,所以别人若要偷他,我从不阻拦,并且同情那个竹篮打水的窃贼。

      进了水府,众人皆在,只书生还是一团飘摇的光晕。玉瑚公主正把一个油纸包裹悄悄递给皮皮,却是我昨天为了抚慰皮皮,带给他的果脯。

      我看他俩这私相授受,大为惊讶,也不敢戳破,偷偷的瞄一眼棠溪,他也看得真着,且和我一样这么暗戳戳的好奇。

      我招手叫来小璇,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悠悠说道:“果脯……是酸的,不利于……牙齿,被……白梅……没收……”

      好吧……貔貅毕竟是一只石头变成的貔貅,也许吃酸的真的不好吧。

      只是我们昨天与公主相处一整晚,棠溪不算,她仍对我们不假辞色,我想不通貔貅如何与公主这样相熟。

      更为不可思议的是,貔貅还从纸包里拿出一颗来给玉瑚公主。而玉瑚……居然接受了!

      我简直受伤了。想我昨天何等绞尽脑汁安排了风雅夜宴,公主并不看在眼里,貔貅给她个零食她却开心了。我想我这在生长于凡间的小仙终究过于落伍,追不上仙家少女们的潮流。

      小璇知我困惑,变出纸笔,挥毫泼墨。她很有书画的才能,能左右执笔,双管齐下,两行同写,比她说话要高效的多。

      她收笔,我便要接来看。小璇不愧是神兽世家之后,慢悠悠的对我使了个眼色之后,递给了比较尊贵的棠溪。我只好凑他身边去看。

      小璇把我出门之后的事交待了个大概:

      貔貅睡醒没见到仙君,便来水府找。未曾找到仙君,却被白梅纠缠着吃早饭,不得出去。公主说要随貔貅同去寻找仙君,因为龙王已经定好她与仙君的婚事,自然要跟随仙君。貔貅觉得公主是迟早的主母兼师娘,便与她说了许多棠溪的癖好趣闻。他们都觉得彼此是棠溪的人,聊得分外投缘,十分自然的便亲善了。

      我看罢啧啧称叹:“仙君,瞧瞧公主,千金玉体都能为你的童子去偷零食了,这满满的都是对你的情谊啊!”我知棠溪避之不及,故而笑得满怀恶意

      这本是打趣,棠溪却很能泼冷水:“白仙官,我与公主若生在凡间,便又是一桩太守和他夫人一般的亲事。你还笑得出来?”

      我果真笑不出来了。

      棠溪见白鹤走过,与他打过招呼,说道:“有件事相求,可能要白小公子跑一趟。”

      白鹤与棠溪已然很熟识,便说道:“仙君你难得来人间,何不学点好?偏要学小露子乱使唤我。”他白了我一眼。不过白鹤到底心肠很热,便问是什么事情。棠溪告诉他:“太守家要送出来个丫鬟,麻烦你一路暗中照看。”

      我很担心:“你是怕长缨出什么事吗?”

      棠溪皱起眉,说道:“那太守带人离开时暗中吩咐了,要派人跟着那丫鬟,离了他治下的地方就杀了。她之前一再纠缠,激起了太守杀机。”

      我大惊,不意太守黑心至此。纵然他再喜欢观月,又怎么能对结发妻子毫无顾念怜惜?再考虑他夫人还是为了家族利益而娶,他更不该这么冷情啊。

      棠溪给白鹤交代了太守住址,长缨的容貌等细节,甚至指点他怎么识破杀手。他虽然自从来我们这就在游戏人间,但不愧是打过仗的大神仙,说的话很具有指导意义,白鹤听得一脸敬佩,只差五体投地。

      白鹤听完,也知是人命关天,便去办事。

      我问棠溪道:“你此举不也是扰乱人间生死吗?”

      他睨我一眼:“哼,你违背天规算不得什么,费那些口舌开释长缨更算不得什么,但本君可是放弃了游乐,大大的战斗了一番。费了这等代价还不能救下来,人反被那个太守杀了,说出去天界威严何在,本君威严何在?”

      这话我真是无言以对:他放弃游乐分明是因为没钱,而且他打得很轻易好不好!至于威严,抱歉,仙君,你没有那种东西。

      我不由想起今日无意之中莫名冒犯了他的情形……

      呃,大多数时候没有。

      我带着棠溪去找饭辙,一路听闹市里的人议论纷纷,说太守给夫人送灵去城郊的时候遇到了怪风,大得叫人睁不开眼,还把棺木掀翻了。然而风过之后,那棺木就端端正正的放在那,一点磕碰翻滚的痕迹都没有。

      这咄咄怪事我自然知道谁捣鬼。我在太守家假扮夫人魂魄时棠溪无故消失,他定是逃不脱干系。

      棠溪见我瞅他,点头道:“做个障眼法术,稍微开馆检查了一下他夫人。果真是中毒而亡。”

      我忙问道:“什么毒?”

      他白我一眼:“这你得去问药王爷。你看我仙风道骨,哪像是会验尸的人?那一瞬间看出来是中毒已经用尽本君所有在人间的生活经验了。”

      “……”真是要他何用!若知晓是什么毒药,便可验证一下是否正是在书生家里找出来的毒草,这下便又了无头绪。

      我正站在路中间无奈,棠溪忽然一把拽住我,拉着我躲到路边。正有一列富丽堂皇的车队从路中奔驰而过,鲜衣怒马,吓翻了两旁路人。

      我忙问旁边路人可知过去的是谁。“总之是来庆贺太守新婚的,可究竟是那位高官贵人,咱可就不晓得喽。”

      真是可悲:在太守夫人新婚之时,必也是冠盖往来如云,门前长街车水马龙。如今她夫君家又见当年景象,她却在新立的坟茔之下了。

      “小露子,你纵然看不惯,也别拿我撒气呀。”棠溪这么一说,我才发觉一直反握着他的手,且用力得指甲都扣了进去。

      这又让我不解了。想早上我碰他一下就冒犯了他天威,这会他倒敢自己来拉着我手了,还握那么长时间。

      我低头看着我俩的手,问道:“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棠溪也低头看看,颇为淡定:“按你们人间的规矩,不该是你们姑娘家不好意思吗?”

      四周之人都侧目看我们,果然还是我先不好意思了,讪讪的把手抽回来,掖在袖子里。

      算起来棠溪今日救了我两回。怀着如此感恩之心,我请他喝了鱼汤。这是白鹤最喜欢的一家店。他是一只水鸟,吃鱼的品味应该远胜我们其他人。他喜欢的鱼汤,必是最上乘,可见我的诚心。

      但棠溪仙君其人,对我而言就是个谜:你在一本正经的想办点正事时,他一心想拉着你逛街下馆子;你坐下来认认真真请他吃顿饭,他又漫不经心,吃到一半站起来就走,招呼也不打,让我被一口鱼汤呛得伏案打滚。

      “等等,我还要交钱!”我一边咳着一边喊他。

      棠溪都已出门,又回转来揪走了我,顺手把我腰上的钱袋扯下来,整个扔到了桌上。

      仙君啊!你给的太!多!了!

      这糊涂蛋这样乱花钱,我真是想替玉瑚,或许不是,总之是替他将来的夫人,狠狠的抽他耳刮子啊!

      等我咳嗽那劲儿过去,我才看明白,前面是一座轻罗小轿,样式精致素雅,四面用绣了碎花的鹅黄色的薄纱遮挡轿中的美人,正往街尽头的大宅走。

      我已明白这是观月。四下行人莫不如是。卖碎布头的大婶眼睛飞白,嘀咕道:“这旧人才去,新人便招摇过市的上门来了,生怕咱们不知道太守喜欢她。”

      旁边抽烟袋的大叔忙退了几步:“你知道太守大人喜欢观月姑娘,就闭上嘴巴。给你自己惹事就算了,少牵连上我。你们这些老婆子,就是看不惯人家漂亮小姑娘,还编排说人家杀了原配。现在真凶自己了断了,你们也没话说了吧?”

      布头大婶颇不服气,但正是如此,书生之死堵住了悠悠众口,还了观月一身清白,让她无话可说,惟有几声冷哼。

      这些闲言碎语都是些悄悄话,透不过那薄薄的帘幕。隔着轻纱,观月坐得挺直端庄,低垂的眼睫透着脱离尘俗的清冷。

      我们随着人流一路跟到太守家门口,离大门还老远便有家丁驱赶人群。我觉得太守与观月相见无非你侬我侬,不出意外应当十分恶心,所以根本不想去看。然而棠溪已然隐了身形紧跟观月,我想了想只好效法。

      棠溪击退太守家门口镇宅的狮子时下手也忒轻了,这才几个时辰便啊,又好好的守在门口了。我见了心内便是一怵,不自觉的向一旁围墙走去。

      棠溪提着我的后领把我拖进了太守家大门:“唉,小露子,你还是学着走走正门吧。”

      观月下了轿子,袅娜而来。她穿着一件淡素的浅灰衫子,只有裙边袖口有零星装点,颇合这里的悲凉肃穆的氛围,同时并不失柔婉。

      “可算看清了。离近了看果然是风情万种,比远远瞧着要美。”棠溪语中无限满足。

      所以我被硬拖进这群兽环绕的地方就为了陪他看女人吗?我转身要走,结果四下里镇宅兽环伺,只好灰溜溜的回来跟在他背后。

      观月进了灵堂,对太守敛衽一礼,说道:“大人,观月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流水似侬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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