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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捡到一个公爵 ...

  •   “滴——滴滴——”

      远处的巡防塔传来了尖锐的示警哨声,这意味着夜里新一波的风暴马上又要开始了。垃圾星没有资格加入气候保护计划,市政府也没有钱可以用高科技来改善气候,因此每到夜间,只能靠这种最原始的方法预警。

      狂风肆意地耍弄着那些黄沙,像是狩猎的狮群在驱赶着茫然失措的羊群,沙粒“砰砰”地砸在厨房的外墙上,好像下一秒就要闯进来寻求庇护。最薄弱的窗户处,哪怕有防风罩的保护,也还被风沙砸得发出闷闷的沉响。

      顾西亭就是在这时惊醒的,寒气袭上他的后颈,他打了一个寒噤然后立刻坐起身。接着他转头看向氢气炉,果然,那儿冒出的火焰已经小如一枚枣核,以及没有办法再提供热源,甚至连自己也在寒风中岌岌可危。

      幸运的是,厨房间里的暖气还没有全然散去。顾西亭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此刻,楼上报时钟传来渺渺的钟声,时候大概确已经是午夜了。

      顾西亭看向氢气炉另一边的秋堂,精致的眉眼透着柔和的笑意。而深醉的秋堂此时早已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地躺在灰蓝色的防水垫上酣睡,他的头歪靠在灶台的柜门上,手上还斜斜地勾着那只硕大的啤酒杯,不过,杯中的酒确实已经喝尽了。

      “秋…秋堂,秋……堂堂,堂堂……”顾西亭小声地喊着秋堂的名字。

      而秋堂毫无反应,确实是睡沉了。

      外面狂风怒号,风声更紧了,又是一阵“噼啪乱响”,那些砂砾像是被伐倒的竹子,齐刷刷地倒在了房屋上,整个小楼因风沙而颤动。

      冷空气很快就会占据上风,顾西亭想,不能让堂堂一直待在这儿,得把他送回房间。

      顾西亭越过氢气炉,走到秋堂的身边蹲下,他试探地伸出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秋堂,心跳得有点快,生怕他中途醒来。

      睡着的秋堂很是乖巧,他的脸上因为饮酒而多了一抹赭石的嫣红,这就像是天将要破晓而出现的一抹霞光,好看得无以复加。炉前的空气很暖和,这让秋堂发出了一些汗,他的前额垂落着几缕湿漉的碎发,加上他那白净软和的面孔,看着有几分文质彬彬。

      这时秋堂的眼球动了动,但仍旧没有清醒。饶是这样也把顾西亭吓了一跳,他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立刻收回手把目光投向别处。这时他才第一次注意到,秋堂的穿着,最外一层是一件半旧的卡其色的工装裤,里面衬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因为长年累月下井工作,膝盖和肘部的布料都磨损地非常厉害。

      在秋堂工装夹克裤的一个口袋里半露出来一个「辐射剂量条」,这是政/府强制规定矿场用来检测工人在井下所受到的辐射量的。危险程度从浅到深,用颜色表示依次是浅绿到深红。而秋堂的这一件已经红到极致了。

      顾西亭莫名心口一窒,他不能想象秋堂在能源矿井之下吃了怎样多的苦。这时,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巍峨壮观的大门,汉白玉的柱子上镂刻着连绵不断的浮雕,奢华又古朴,顾西亭的头更疼了,但是结合知识芯片的内容,他大概能猜出这里也许是某处高等学府。

      那里有很多人穿着学士服,随着飞艇来往穿梭,虽然仍旧看不清人脸,但是顾西亭知道他们是无忧无虑的。不过,顾西亭很快又想到,秋堂拼命挖掘出来的能源石就像血液一样,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这些地方,或是高等学府,或是繁华的商业中心……

      精英们高谈阔论,或是歌诵光明,或是批判社会,没有一个人会知道,这里亮着的灯光所消耗的某块能源石,来自千万光年外的一个无名的垃圾星上的一个青年矿工!

      这也是自己的过去吗?顾西亭蹙起了眉头,他的喉结滑动了两下,莫名有些干涩。他有些困惑但是又有些没由来的愤懑。

      顾西亭扭曲又酸涩地想,为什么他们如此无忧无虑,而他的堂堂却是一个要常年下井受辐射的矿工。这种心疼是没有由来的,就像是无孔不入的冷空气,突然席卷了他的全身。

      冷空气绕上了顾西亭的指尖,拉回了他飘远的神思,外面的风声更大了,好像是有一只空桶,不幸被狂风吹走,空桶被风吹得跌跌撞撞地在天地间翻滚,滚得咚咚直响。

      屋子也震起来了,连带着屋子里的顾西亭的心也跟着快速地跳起来 ,风太大了,连氢气炉上的火苗都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顾西亭首先能想到的,就是先送秋堂回房间,这次他非常果断地伸手将秋堂抱起,睡熟的秋堂没有任何戒备,大概是空气过于暖和,秋堂的身体意外得很松软,松软得像是来自弗里孟斯星的黎白松露蛋糕。

      这样的联想,让顾西亭的犬齿有一点发痒,貌似很久没有吃过蛋糕了。

      而就在这时,秋堂的手臂动了动,他似乎是想用手肘将自己的身子支起来,他的头发因为之前蹭来蹭去的显得凌乱而又另带着一种蓬松的美感。秋堂张开了他的眼睛,他移动着目光,从东边转到西边,好像是要寻找些什么。最后,秋堂好像是突然发现了顾西亭,他不动声色地同顾西亭对视了几秒钟,全程一动不动。

      而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顾西亭的肌肉紧绷了起来,他仿佛束手待毙的囚徒在这里等候他的审判。但出乎意料,秋堂并没有醒,他又闭上了睡意惺忪的眼睛,重新又躺了回去,再次倒在顾西亭的怀里。

      环抱着秋堂,顾西亭的手在神经的牵动下开始发抖,夜里能听到的东西总是格外的真切,顾西亭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然而在这熟悉的鼓点之外,还有另一重鼓声,那是秋堂的。

      顾西亭抱着秋堂往外走,他能感觉到秋堂颈背上新长出来的短发,短短的有些戳人,然而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出来点先天卷的迹象。

      然而,静谧和谐的氛围总是稍纵即逝的,就在顾西亭刚刚打开厨房间的门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半夜的宁静。

      “嘭”地一声,大门几乎是被撞开了,漫天飞舞的黄沙瞬间覆盖了整个玄关,吸尘的地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开始卖力的工作,然而以它微小的功率不过是杯水车薪。

      “咳咳咳。”风沙里显出一个人形来,看着高挑清瘦的身形,还有那标志性的两只漂亮的龙角。赫然就是顾西亭早上刚刚认识的长子,桃枝。在风沙里,桃枝的龙角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沙尘。

      桃枝站在门口,仍是那副厌世的神情,尽管他确实有些诧异,自己这个点回家还能遇见没睡的人,但也仅此而已。

      虽然夜深回家,但是桃枝却没有丝毫的惊惶,他就像是沙丘上聚起的呼啸的狂风,恣意而狂悖。桃枝慢条斯理地抖落了自己身上的沙石,非常自然地将私自带出家门的全息眼镜重新摆放回原来的位置,那位置和白天离开的时候分毫不差,甚至连积尘的痕迹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几乎是迎着顾西亭的目光向他走近,桃枝少年人的脸上带着不属于他的早慧,他的目光虚虚地打量着厨房间杯盘狼藉的样子,矜持又疏离地点点头,说:“看来,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

      这话让顾西亭的脸微微泛红,他正想要辩解两句,可是桃枝却已经转身上楼了,好像他特地走到顾西亭的面前只是为了特意地说这一句话。

      其实,厨房间也并没有那么混乱,毕竟他们只是围着氢气炉,就着兰花碳豆喝了一点酒。

      秋堂并没有浪费的习惯,地上白瓷盘子里,兰花碳豆已经一颗不剩,就连那几粒晶莹的盐粒都在热气中消融了。还有两只并排放在一起的啤酒杯,秋堂的那只已经喝得干干净净的,只有顾西亭的那只,杯底还剩下一点点的烧酒。

      是的,顾西亭的酒量并没有差到几杯黄酒就被灌醉,可是,他实在是抵不过秋堂的劝酒,时而黄酒时而烧酒,因此,连他也传染了秋堂的那份倦怠,并且不知不觉地迷迷糊糊睡去。

      兰花碳豆吃光了,酒也喝尽了,只有氢气炉,因为顾西亭暂时还没有找到关闭的方法,还冒着最后一点幽蓝的火星。仿佛在暗示顾西亭这场乘兴的酒宴确实存在过。

      “嘿,兄弟,我们再来一点儿别的吧,或者还是这瓶烧刀子,你再来一点怎么样?”秋堂又说起了梦话,仍旧是劝酒的话,顾西亭低头看向他,也许这场酒宴还在秋堂的梦中延续。

      秋堂说完,又笑了两声,露出了过分整齐的洁白的牙齿,这也让他看上去有些天真,他的笑容看上去充满了信任和友好,像是晨曦的时候,严寒与与屋内的水汽交融,在玻璃窗上短暂地绘出的晶莹的冰花,一种极致的美好。

      顾西亭的嘴角上扬了一些,虽然他知道这花,将在天明以后转瞬即逝,在阳光中消融。

      大厅里非常寒冷,更加之刚刚桃枝回来,带了更多的风沙寒气,因此,顾西亭加快了脚步,他刚刚才经历过严寒,自然不希望秋堂也吃一遍苦头。

      夜里,总是很安静的,二楼长长的走廊都是漆黑一团,声控灯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不灵光的,仿佛是为了抗议主家长久不给自己更新维修。只有走廊尽头,因为先前秋堂出门得匆忙,没有将门关严,而从门缝里露出一两点的灯光。

      曙光就在前面,顾西亭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自己将秋堂送进那道门里,一切就圆满结束了。显然,之前被桃枝撞破的场面,仍旧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不过,根据墨菲定律推断,意外总是会接二连三的出现。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太平静的夜晚,就在顾西亭抱着秋堂经过秋屏的房间门的时候,那扇紧闭的房门在顾西亭面前猝不及防地打开了。

      顾西亭直接对上了两双惊讶的眼睛,抱着桃桃的秋屏愣了一下,她有些晃神说:“我大概是真的昏了头了。”

      “姐……姐姐。”顾西亭敢肯定,就算自己没有失忆,这场面也是他这辈子最局促的时刻。

      “啊,我那个给桃桃找点吃的。”说是这么说,秋屏却没有走,她充满活力的眼睛不断地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特别是自己的醉猫弟弟。要不是手上抱着桃桃,恐怕她马上就要掏出光脑录像了。

      “我…我们喝了一点儿酒。”顾西亭想要解释一下,可是解释以后,看秋屏的表情似乎更糟糕了。

      大概是顾西亭太过于震惊,没了动作,秋堂没有支撑的身体往下滑了滑,顾西亭不得已,只好当着秋屏的面扶了扶秋堂的腰。

      “哦好,你们,你们随意,”秋屏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抱着桃桃飞速地下了楼。

      顾西亭的头又些疼,只好打算先安置完秋堂,再回头去找秋屏解释。尽管顾西亭和秋堂现在在名义上干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顾西亭确定,秋堂明天醒来应该不会喜欢这种误会。

      “嘿,兄弟,我想起来小时候……小时候有一次逃学去看马戏团表演,你要听吗?”秋堂仰面躺在床上,再次睁开了他大大的眼睛,这次他用手肘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他往床边去寻找顾西亭的身影。

      而这个举动几乎让他与顾西亭面贴面了,他们的距离近到,顾西亭能看见他眼皮下隐约可见的青色的细微血管,可是这并不使得他难看,反而在他身上显现出一点儿生命的原力。

      秋堂的那个故事顾西亭没有听到,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了,当然他走的时候还不忘给秋堂关上了门。

      回到储物间,顾西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都没能睡好。大概是少有的一次过量饮酒,尚未挥发的酒精让他的身体过于兴奋。他的心跳跳得很快,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似乎是不能恢复原状了。

      酒精不止搅乱了顾西亭的心跳,还弄乱了他的体温,让他热起来的时候,想要去外面的客厅跑上两圈,可是冷起来的时候,又想要立时再去点一个氢气炉取暖。

      一直到接近早晨的时候,顾西亭才迷迷糊糊的有了一点儿睡意,不过,这种失眠的经历并不让他讨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捡到一个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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