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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新梅陈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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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宫上下,五十三大小主子们的情况到了夜间李沐昕便都知道了,全是她身边的小太监受命前去走动收集而来的。
此时已至子时,其她宫婢都被打发出去,只留清河、静惜两人在房内伺候,可人也早早被赶去休息了。清河捧着水盆服侍李沐昕净脸。
静惜手托方帕悄声道:“娘娘今日早些睡罢?”
李沐昕用方帕吸净指缝间的水珠摇头道:“多燃几根蜡烛,将账本拿来。”
如今后宫皇后一人专断,收入支出自然也要由她点算,昨日已做到很晚,今晚怕是又要通宵,这几天下来李沐昕的脸色越发不好,急得静惜直跺脚。
李沐昕敛眉在本子上圈圈点点,昏黄的烛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沉重寂寥,日益消瘦的脸颊和深重的眼圈令其没有一点作为后宫之主应有的滋润脸色。
“前朝形势可探清了?”
清河一愣,快速碎步上前耳语道:“探清了。朝中众臣多有上书,柳太傅和卫党更甚。比起当年……”
李沐昕摆手令其止言,案上账簿早已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让人看了好不花眼。
这里的当年,指的是七年前晋帝初登地位时的事了。晋帝御湛本是众多皇子中最不被看好的一位,最后却是他荣登大宝,原本各个皇党赶忙转投,后宫选秀时也都颇费了一番心思。
当时的李沐昕作为皇后,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前三年,除了第一夜,妃嫔们再没见到过夜夜宿于皇后殿中的皇帝。迫于这位皇后的威信和她母家在朝中的地位,刚开始再是心里不痛快,各臣也
都忍下。
第四年,皇后仍未有所出,各臣便寻了由头开始闹腾起来,要求晋帝雨露均沾好开枝散叶壮大皇嗣。
前朝臣子的上奏,后宫皇后的劝导,晋帝最终无法,只能平摊宠爱。为此,臣子对皇后所做的‘礼让’是感激的,自然对皇后也多有奉承。只是背后的真相,真的如此吗?
“是太久了……”李沐昕叹道。空荡荡的殿中回响着叹息声和蜡芯细微的噼啪响。
一段静默后,李沐昕复开口道:“过段日子给皇帝送道菜去罢。”
这道菜是有讲究的,四颗小巧玲珑的糯米团摆在方盘的四角,每颗糯米团上都点着一颗晶莹的露水。方盘代指整个后宫,而这四颗糯米团摆放的方位则对应各主殿,意在暗示皇帝要雨露均沾之意。
清河知其深意福身道是。
待大小琐事都一一处理后,李沐昕才垂帐歇息,朝凤殿的烛火这才算是熄了。
每日服侍完李沐昕睡下清河、静惜两人也就跟着休息了,守夜都交给其她婢女太监,这是李沐昕的命令。
静惜如今也只能拉着清河自顾着急道:“娘娘身子越发不好了,再这样下去怕是……更何况这天眼见着一日比一日热了,娘娘又怎会爽利?”
清河叹道:“娘娘的固执我又怎会不知?我也只求那皇帝别再多生是非了。”
一提起这,静惜便怒道:“我早已恨死他了!”
清河一听忙捂住静惜的嘴道:“是我气急了,你可莫要顺着我说。谨言、谨言。”
两人到边上的厢房挑了几个平时办事伶俐的宫女起来守夜,此时她们都睡过一觉了,自然精神不少。其中最是尽职的当属可人了。
清河、静惜同一间屋子方便商谈,此时两人仰躺在床上皆无睡意,便聊起些杂事。
“说起那可人也怪,怎的对娘娘如此衷心服侍,但言语间也不见其有所图谋。”
两人床铺相对而放,只要翻身就能看见对方,静惜是个闲不住的,话语自是不少。
清河侧身思虑道:“宫中人心隔着不止一层肚皮,娘娘至今未将其调入内殿伺候便是自有思量,你我也莫要过多揣测了,做好本分即可。”
夏日的早晨来得特别快,好像没休息多久日头就出来了,因为每年的夏季朝凤殿都自行煮食,不参与后宫统一配给,于是小厨房早早就开了火。
早晨一碗绿豆粥,放至温了再端上,最是清热解毒;上午无非是各宫侍人互相走动打发时间;到了午后才宁静些,李沐昕本没有午休的习惯,更何况夏日炎炎也难以入睡,于是便让人摆了张躺椅在廊下吹风赏花。
清河、静惜站于李沐昕身侧俯身尽职打扇,巴不得这午后的宁静能再长些,让自家娘娘能好好歇歇。
这时可人护着食盒小心翼翼地小跑进来,她将食盒放至矮桌上,掀开时自盒内冒出丝丝凉气。
“娘娘,今日奴婢路过配给房时看见无论是新鲜梅子还是久制话梅都很是漂亮便领了些回来做了酸梅汤,现下刚从冰库中取出,此时喝不会太冰,正好呢,娘娘用一些消消暑罢。”可人捧着瓷碗恭敬道。
李沐昕浅抿一口,汤中有鲜梅的酸却不涩,有腌渍梅的甜甘却不苦,与厨房掌勺太监的手艺很是不同。
“手艺不错。”李沐昕赞道。
可人开心道:“谢娘娘夸奖,可人今后也不定时做些,这吃食自然是要最新鲜的才好。”
李沐昕饮尽碗中汤水,感觉嘴中是有了些味道,人也舒爽了不少。
可人得了夸奖捧着食盒欢欢喜喜下去了,可清河却疑惑起来,她略微思索了一番才道:“娘娘,运货的人午时才到宫门,奴婢见可人早间就进了厨房,这……”
李沐昕不甚在意地挥手止住清河的话语,这意思便是让她们不必多想,清河只好就此止住。
晚间刚过,清河得了点闲暇,便出去查问了一番。酸梅汤一事李沐昕不在意,可她却一直耿耿于怀,问了配给房的小太监,说是正午才到了新鲜酸梅,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全部规整好,因着是夏日,各宫来挑选梅子的宫人不少,酸梅是果类,夏日最是被多领的,又属于无需登记即可领取的,到底有谁来领了酸梅小太监更是没什么印象的。
清河又问了小厨房的太监,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只因当时并非饭点,他们都在房内休息,具体如何谁都不清楚。
之后,这事便被清河一直揣在心底,她不打算告诉性子急躁的静惜,只得自己慢慢推敲。
皇帝久未踏足朝凤殿,李沐昕主仆三人日子过得还算轻快,只是前朝却要闹翻天了。
李沐昕本打算过段日子再让清河端了菜品于皇上那暗示分宠一事,如今这般形势只好立刻让清河端了食盒去。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张正亲自接了食盒入殿,许久未出,清河得了传话小太监的提醒只好先回了朝凤殿。
李沐昕本以为这事是成了,没成想,午时刚过,张正提着食盒便来了。
食盒铺一掀开,里面的糯团一个没少,因放置的时间长了,已经有些干塌了。
李沐昕冷声道:“这是何意?”
张正在晋帝未登基前已是他的贴身太监,也算是历经磨练了,不过二十六岁,却十分有总管风范了,可在面对这位皇后时总是十分没有底气。
张正站在毒辣的日头下却冷汗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恭谨道:“陛下的意思是……是……”
“照直说。”
“陛下原话是……让娘娘您莫要……多管……多管闲事。”一句话磕磕巴巴说完,张正心中释然是因为皇帝的吩咐完成了,双腿打颤是因为高座上的那位利入刀锋冷若寒冰的眼神垂在自己的脖颈上,令人鸡皮疙瘩一颗一颗往外冒。
李沐昕冷笑出声,广袖一挥道“既不让本宫管,本宫便不管,你且回去复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