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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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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到紫凌峰是个颇为奇葩的宗门,一共五人,三男两女,不多不少。而且这五个人还只有两辈,实在磕碜。
师父辈中年纪最小的就是越玲珑,说起来他其实就比卫惊凰大了一岁,今年虚岁二十四,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小青年。不过卫惊凰少年老成,言谈举止和白倾羽比较相似,而燕君琅则和这可爱可敬的小师叔颇为投缘,两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好不快意。
……当然,乐极生悲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越玲珑一身金色衣衫,衬得他更加唇红齿白,十分可人;这副相貌若是搁到山下不知会引得多少夫人小姐母爱爆棚,因此他很少出门。
虽是长了卫惊凰一岁,看起来却和燕君琅这十七岁的小姑娘一般大;也不知是卫惊凰太显老还是他生的太嫩。
他听见之前白倾羽提到自己的名字,顿时瘪嘴道:“我说过好多次,不要叫我‘玲珑’!这个名字听起来娘得很,我自己都受不了!”说完搓了搓手臂。
白倾羽看了他一眼,突然皱起了眉头:“……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药味?”
越玲珑顿时一僵,打哈哈道:“啊?呃……这个啊,呵呵,昨天一晚上都在房里整理药材,大概是那个时候染上的吧?”
燕君琅和卫惊凰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看来小师叔又闯祸了。
白倾羽看见他抱着剑的手又紧了些,心道师弟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之后再找他好好问问,于是开口说:“罢了,过会儿再与你追究。”
越玲珑一听大惊失色:“什、师兄不要啊,我真的辛辛苦苦了一晚上啊!”要是被师兄知道他烤了后山那只七彩灵雉肯定扒他一层皮!
“若问心无愧,你慌张什么?”
“……”越玲珑只好使眼色给旁边那一对师兄妹。
卫惊凰心领神会,立刻岔开话题:“咳,师父,今日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越玲珑感激地看了卫惊凰一眼。说到正事,燕君琅也回过神,稍微认真了些。而白倾羽皱了皱眉,面色仍是无法放松。
“你们可还记得师门的使命?”
师门的使命……燕君琅一愣,想起十年前自己被收入门下反复告知的事情:即便如今圣蛊教已不存,但有件事还是必须完成的。
剿灭净夜教!
“师父的意思是……净夜教又在为非作歹?”
燕君琅握紧了手中的棍子,虽然语气平静,但在场三人都看得出她眼中隐忍的杀意。
卫惊凰提醒道:“师妹,你该喝酒了。”
燕君琅沉默片刻,也知道自己反应太过:“师兄说的是,我又失态了。”说罢,她抱起酒坛喝了一口。
越玲珑见她面色阴郁,不禁担忧地唤了一句:“琅儿……”
“师叔不必担心,琅儿没事。”
白倾羽道:“这一次,不仅仅是净夜教的事情。”
“不仅仅是净夜教?”
白倾羽点点头,越玲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脸色大变!
“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呢!”
白倾羽见他脸色煞白,只轻轻点头:“看来师弟已经猜到了。”
这两个人说的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边际,燕君琅忍不住插嘴:“师父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糊涂了。”
比起燕君琅的疑惑,卫惊凰则是一言不发,双眸深邃,不知在想什么。越玲珑一脸严肃地看着白倾羽,却见他依旧净淡如水,丝毫不见慌乱。
越玲珑难以置信地说:“天道橐龠,谷神三宝……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教内传说……”
“若只是传说,又哪里值得圣蛊教为之汲汲营营数百年?”
“可……”
“师弟不必多言,此事师姐回来之后便自有分晓,我今日只是提前告知你们……要随时做好出山的心理准备。”
“师伯?出山?还有……谷神三宝……?”燕君琅这次是彻底傻了眼,她觉得师父说的每个字她都懂,连起来就一句都听不懂了。
白倾羽点头:“嗯,也算是给你和惊凰的历练。”
“等等……”她揉了揉额头,“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一直站着当背景的卫惊凰突然发话了。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谷神化三宝,一曰‘不死’,二曰‘若存’,三曰‘不勤’。古有传说,得其一者,可得千秋万代。不过这都是上古传说了,想来现今的版本也失真许多;没想到圣教也牵涉其中。”
白倾羽听到他噼里啪啦道出这么一大段,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惊凰倒是知道的清楚。”
卫惊凰当做没看到他的眼神,谦虚道:“哪里,不过是在越师叔那里找医书的时候发现的,权当奇闻异事看了。”说到这儿还要表现一下自己博闻强识。
卫惊凰一提到读书这个问题白倾羽就头疼,他叹了口气道:“琅儿,你什么时候也能向你师兄这般好学?”
燕君琅连忙解释,还不忘甩卫惊凰一记眼刀:“师父这话可小看琅儿了,琅儿虽后来遭逢变故,但以前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自然看了不少书,只是确实没有看到这一本罢了。”
“之后我再检查你的功课,好了,师弟留下,你们二人先离开吧。”
“……师兄……”越玲珑脸色难得的凝重。
“是,师父,”卫惊凰行了礼,看向一脸懵逼的燕君琅,嫌弃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是是是,这就来了。师父,徒儿先告退了~”
白倾羽看着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燕君琅便和卫惊凰一同走在回房的路上。按照他们师兄妹常年的相处模式,怎么也得唇枪舌剑一场;可是今天等了许久也不见卫惊凰开口,燕君琅被这不同寻常的沉默弄的毛骨悚然,想从天气之类的的安全话题开刀对方又不搭理她,真是难伺候。
思前想后,燕君琅还是决定从谷神三宝这个话题着手。、
“我怎么觉得上古秘宝之类的一听就不怎么靠谱?”
“是完全不靠谱。”
“不过既然师父有命,我们还是得下山去吧?其实这也算是好事,师父历来规定不得私自离开紫凌峰…我也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中原是何模样了……”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卫惊凰的脚步就突然停了下来。
燕君琅没留神,“砰”一声撞到他后背,鼻子都撞红了。她捂住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干嘛?!”
她贴着卫惊凰的后背,只看得到大片的蓝色,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他沉默了许久,突然轻声问:“……你很想离开这里吗?”
语气不咸不淡,波澜不惊。
燕君琅也没多在意,只是点头:“那是当然,紫凌峰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摸熟了,日日在此,着实无聊。”
卫惊凰转过身来,眉目平淡:“这里其实很好,与世隔绝,没有纷争,也没有那么多让人痛恨而又无可奈何之事。”
“师兄你说什么?”燕君琅表示自己没听懂。
“没什么,你的棍法练的如何了?”
她顿时笑出声来,将别在腰间的棍子抽出来架在肩膀上,挑衅地看向卫惊凰。
“想试试么?”
“今日就免了,改天吧。”
好么,这下傻子都听得出来他有问题了:“……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的事,只是想到要下山了,一时间心绪难平。”面对燕君琅的关心,卫惊凰还是一如往常地淡漠,没有丝毫松口的迹象。
燕君琅觉得他这副模样真是奇怪得很——虽然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十六岁生辰那日昏迷醒来后他就变得有些奇怪,但又无法形容……
算了,料想是终日太闲,闲出毛病了;书上不是说了么,他这个年纪的就是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虽然诗词没见他写几首出来,医术总还是读了不少的。
古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点老酒鬼燕君琅是深有体会。虽然她自己喝酒都喝不够,但是卫惊凰都这副死相了她也不好藏着掖着,多吝啬。
于是她把手中的酒坛拎到他面前:“喝酒吗?师伯给我留的屠苏酒,我从年时留到现在,一直都舍不得喝。”
深知她什么德性的卫惊凰低头看了那酒坛一眼,淡淡道:“既然你都如此舍不得,何必要给我?”
“酒固然难得,不过若是能让你高兴三分,也是它的功德了。”
她这话说的坦然,也说的真挚;卫惊凰一顿,还是开口道了句“多谢”,然后接过燕君琅手中的酒坛就是一大口。
一不小心酒液呛入喉管,卫惊凰一僵,随即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只留下对面的燕君琅目瞪口呆:“不是吧……这都能呛到,你是怎么了,还在梦游吗?”
咳了半天总算缓过一口气,卫惊凰淡定地抬起袖口擦了擦嘴边的残酒:“很好喝,不错,都给我吧?”
燕君琅差点一口气没吊上来:“……师兄你真是不跟师妹客气……”
“怎么?”卫惊凰挑眉,一双鸣凤眼划过她的脸,“一坛酒都不愿意?”
“一坛酒何至如此,但……”
燕君琅说到这里,心中顿觉一阵失落。
这是……若生师伯留给她的啊……
卫惊凰见她面色犹豫,淡淡一笑,将酒坛递了回去:“好了,别苦着一张脸,像我在欺负你。”
燕君琅伸出手要去接,突然犹豫了起来,最后还是咬咬牙把手伸了回来:“算了,虽然我很舍不得,但是你比较重要。”啊……还是好舍不得……不过师伯马上就要回来了,还好还好……
难得听到这种软话,卫惊凰骤然一怔,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看起来真是玉树兰芝、风流倜傥。
——还有略显老成。当然,这句话打死燕君琅她也不敢直接说给卫惊凰听。于是只好换个话题继续缓和气氛:“师兄是近乡情怯了?”
“何以见得?”
“你跟我不一样,你出生在苗疆,日日在自己的家乡,却不得下山去看一眼。……一定……很难受吧?”
卫惊凰闻言眯了眯眼,看着她无奈地说:“难受的是你吧?”
“……”
“如你所说,我这一世是出生在苗疆,虽自小被抱来紫凌峰不得离开,但至少脚下所踏,仍是故乡之土。虽偶有失落,但一眼一观,仍是熟悉的山光水色。你是中原人,却遭逢变故,一夕之间辗转苗疆,也无人问过你的意见。”
前面的话还能听,最后一句话燕君琅听在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意思;于是她皱起眉头反驳道:“你想怎么说都无所谓,不要牵扯到师父和师伯。”
“……”卫惊凰被她这句话堵地一愣,然后低低一笑,“呵……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关心师父和师伯啊。也罢,但我问你,琅儿,若当初他们之中有哪怕一人询问你是否愿意背井离乡来到千里之外的紫凌峰……你会如何作答?”
此刻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卫惊凰站在桥上对她面对面看着;两个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偶有微风拂过,轻轻捧起他们的发梢,然后再度放下。
现下已是黄昏,夕阳西下,温和泛红的霞光轻轻笼罩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了一层柔软到几近脆弱的光芒。
卫惊凰就这么静静站着,不躲不避,直视着她深红发黑的眸子,等着她给出答案。
燕君琅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了。
“我愿意。”
“……”
“即便当年师父问了我,我也会这么说。”她自嘲地笑笑,“我的母亲被净夜教杀了,就在我的眼前……那一刻我就已经没有家了……所以你说,我除了来这里,还有别的选择吗?何况……”
“何况什么?”
“我还在这里认识了你,还有越师叔。虽然我们从小就看彼此不太顺眼,天天打成一团,但……关系居然还不错?”
“……是挺不错的。”卫惊凰看着远方的晚霞,喃喃自语。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就是这样了,不管你是近乡情怯还是一时不舍,我们总会回来的。”
“……”
卫惊凰沉默了。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再睁开。夕阳给他漆黑一片的双眸蒙上淡淡的柔光,温暖静谧。
总会回来的吗?
燕君琅自然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继续说到:“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圣蛊教竟然是以那个什么“谷神”为目标……看来是可信了。对了,师兄,你是在越师叔那里看到的相关典籍?是哪一本?帮我找找?“
卫惊凰回过神来:“你也感兴趣?”
燕君琅摇头:“倒也不是感兴趣……若以后真要去找那三件至宝,总要提前做做功课吧?”
“说的也是,不知道师叔回来没有,我帮你去看看好了。”
“多谢师兄,那我在桃林等你的好消息了。”
“好,那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