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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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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与地面是一色的灰白,不管白天晚上,这地方的光都稀薄阴郁,好似失去了昼夜之分,唯有贪邪扶木是深色的,宛如腐林,又焕发着别样的庞然邪气,生生营造出一方特殊死地,顾守在外的天刀笑剑钝与鸦魂对此深有体会。
“南风不竞!”
一声厉喝划破长空,远远传来,贪邪扶木如被震动,隐隐颤动起来。
“追着我们女人打你要脸不要?当初小飞天……哈!你不知道打女人的男人都是渣吗?当着湘灵的面折磨小飞天,有枫岫珠玉在前,她永远不会喜欢上你!她早就心有所属,你别做梦了!”
“你闭嘴!”
“戳到你的痛处了吧!不管你做什么,湘灵都不会在意心动,枫岫一日活着,她就永不可能爱上别人,枫岫若是不在,就在她心中升华成永恒,无论如何,你一腔情意都只能付诸流水!”
“我自作多情……哈哈哈,又与你何关!”
“南风不竞你个死脑筋!湘灵不在我们手中,你向我们讨要毫无意义,对湘灵来说,你也是个天大的烦恼——啊!元嘉你快上上上!!!”
音高且快的女声后,是个拖长腔的倦怠男音慢吞吞接话。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拉仇恨了……”
“要不是我干扰他他早就追上来了,不要把过错推到我身上来啊!”
轰然巨响,耀目电光映亮了半个天空,有人飞速冲了过来。
“是雅少!终于找到人啦~”
随着这一声,美艳女子干脆抛下扛在肩上的两名同伴,丢下一句“帮忙照顾下”就反身迎上自雷霆中脱出的雪衫男人。
“南风不竞你有完没完!”
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空气里涌动,好像是斑斓彩色,闪烁了一下,南风不竞如同陷入泥潭,身形霎时一缓。
一头栽进天刀笑剑钝怀里的若翩鸿这时候已经挣出来了,一句“谢啦雅少”之后,她就转往繁花那边,两手支在嘴边喊道:“南风不竞你傻不傻寒烟翠都已经不追了就你一根筋!”
南风不竞当即青筋暴跳,差点一句“你当我瞎啊”脱口而出。寒烟翠分明一直缀着他们暗中偷袭,是半刻钟前接近了贪邪扶木边缘,被他们三人一举丢进了贪邪扶木内中,就再也不见。他追了他们三人一天一夜,算是见识了若翩鸿的信口开河,可再一次听到若翩鸿睁眼说瞎话还是忍不住怒气,约莫实在是怒火攻心,他眼前一黑,疲累毒患再无法压制。
“啊!”
这人哼也不哼的突兀栽倒在地,在场人都吓了一跳,繁花更是收势不住冲出去好几米。元嘉没那么好运气被人接住,鸦魂一闪身就避开了他,他也不在意,贪邪扶木周边生物绝迹,他连个戳戳南风不竞的树枝也找不着,就干脆抓了一把地上的粉尘甩过去。
“他怎么了?”
若翩鸿跑过去把人翻过来,见了人脸上黑气泛滥,这才想起他现今状态:“要死要死要死,他追这么起劲我都忘了他中着毒呢,怎办怎办怎办?”
折回来的繁花把她拉开,招呼元嘉来看。
“我又不是治疗专门科……”元嘉皱着脸一副苦哈哈的样子,检查的动作倒是不慢。
毒素已经走遍南风不竞全身,指甲唇色与眼白都是一片乌黑,腾腾黑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呼吸细弱,心跳却反常极快,显然情势已是凶险万分。
“他这是……”后面天刀笑剑钝与鸦魂走近了些。“他怎么会中毒?”
“无非就是为了禳命女呗。”若翩鸿翻了个白眼,转而又催元嘉:“快快快,看出头绪没有?”
南风不竞毒发凶猛,元嘉不免肃然神色,可听了若翩鸿的话真想也送她一对白眼。
“我又不是团长,你真拿我当奶用啊。”
没好气回了她一句,元嘉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黑色金属匣子。掀开盖,内里衬了丝绒,放了一溜儿十二支细颈水晶瓶,取一支出来,用一次性注射器抽取内中碧绿清澈的液体,从南风不竞颈侧动脉注射入体,一系列动作十分麻利,而那药起效也十分快,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散了。
“万能解毒剂也没办法根除……”再次验看了南风不竞的状况,元嘉愁苦的收起金属匣子。“团长不在,要回去抽血化验解析才行。”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回——有人来了!”
若翩鸿突然抬头。
“很像玷芳姬……不是她,应该是——”
繁花不等她话说完就拦腰抱起她,偏头对元嘉道:“你先回去。”
“各位既已来到火宅佛狱地界,何不让吾一尽地主之谊呢?”
柔语含笑,是女子的嗓音,却又比寻常女子音沉,笑也冷寒,叫人不自觉惧怕,音起一刻,长长雪白水袖携同千枝万桠席卷而来。
本就阴暗的眼界一经遮蔽越加无光,下一秒刀光剑影伴闪电而起,一瞬光华炫丽夺目,劲流迫人。元嘉化电光而走,顺便卷走南风不竞,天刀笑剑钝与鸦魂联手挡下突来攻击,来者恐也是试探之举,一击便罢,众人得益于此,并未受到伤害。
轻薄袖袂垂落,现出一张美艳容颜,妩媚而邪惑,乌发高盘斜挑金钗数支,暗黑浓紫的衣镶以金边,一飘即止,像是蛇蝎无声摆尾,下一秒就要亮出毒牙。
“太息公,你也太大言不惭了吧。”若翩鸿嗤笑。“这里是苦境,你以为把贪邪扶木拉到这儿来,就成了你们火宅佛狱的地盘了?”
火宅佛狱第二把手唇角微扬:“是不是火宅佛狱之地,你踏进来不就知道了吗?”
繁花呵呵一笑:“还是免了吧。”
“银刀穿月之名,吾早有耳闻。”太息公笑意越盛,似花更像毒。“你等将说服者送回,吾感念在心,此番可是真心实意邀请两位到佛狱作客。”她眼波流转,斜瞥天刀、鸦魂两人。
“两位连日在外徘徊,何不同往佛狱呢?”
“真假。”若翩鸿很认真的说:“太息公,你一点也不适合干这种事。”
“穷山恶水出刁民,一定是火宅佛狱环境太艰苦了,你们火宅佛狱的人简直个个都在脸上写了‘我是坏人’四个字。”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笑语仿若娇嗔,简直是亲密无间的姐妹在玩笑,下一秒就翻面无情,水袖骤扬,直罩她二人面门而来。
旁边天刀笑剑钝与鸦魂见她动武皆是一凛,未及出手,繁花已足下一踏急速退开,半空中一声清脆似打了个鞭花炸响,其音竟然引发魂体有不稳之像。
长长水袖再度垂落下去,没有伤到两人分毫。
太息公冷哼一声:“果然有些门道。”
若翩鸿扬了扬下颌:“如果没有真本事,谁愿意搅合进苦境这大泥潭,也就你们这些苦境历史不及格的家伙前赴后继扑进来。”
她看着太息公娇艳的脸庞,突然有些感叹,视线拔高,投往仿佛要遮蔽天日的贪邪扶木,与那枝桠间隐约可见的晦暗天空:“我来到这里后,有时候会想,连弃天帝都被送回六天之界了,你们难道都个个觉得自己比弃天帝还厉害吗?”
你们是反派,注定失败,却没有一个人看清这注定的命运。
在这件事情上,她能够特别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由人创造的故事。
空气忽起涟漪震荡,蓦然偏头,有飘渺乐音遥遥相传。如高山流水倾泻,似阳春白雪升华,实在太遥远了,那乐声似有似无,像是千万人合唱赞美诗歌,是任何大型交响乐都比不了的动听悦耳,如天音神语,涤荡心灵,动人神魄。
若翩鸿闭目聆听,一手状似不经意拂过胸口。
此天音华乐流传极广,在场人同有所感,甚至不但是人,贪邪扶木也有感应,竟是根藤萎缩,不得延伸而退。
扶木生异,在场除了若翩鸿都是一惊,太息公水袖挥舞,掌力连发,再无保留地打向在场四人。
脆响再起,这一次是响在意识之中,抽在魂魄之上,痛入骨髓?任何□□的痛苦与之相比也算不得什么了,极端的痛楚几乎在瞬息间击垮了太息公。
她将惨叫压在喉间,却还是被逼出了泪,喘息着退入贪邪扶木内中,浑身战粟痉挛,倚着扶木才能保持站立。这夸张深刻的痛感,太息公从未感受过,从今天起,她也再不会忘记。
惊悸地望向若翩鸿、繁花所在的位置,那里此刻已没有了人。她们与在贪邪扶木外围探查的天刀、鸦魂两人趁机跑了,连那旷世天音也消散不存。
“银刀穿月……”声音颤抖,已低哑至不可闻。
贪邪扶木出现异常,先回报王。
脱离贪邪扶木所在,在天刀化光的瞬间抓住其衣袖而被对方诧异后一并带离的繁花松开了手,先将翩鸿放下,再对人家道谢:“多谢先生援手。”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白袍黑羽金色长发,丰神如玉举止有礼的天刀笑剑钝若不是腰坠长刀,简直是个翩翩贵公子,哪里像是江湖客。
“两位姑娘……”
“我叫若翩鸿,她是繁花,你也听见太息公说了,我们是银刀穿月的人。我们其实是专程来找雅少你的啦,南风不竞那是意外,太息公是意外中的意外。”若翩鸿笑嘻嘻噼里啪啦就是一通说。
闻言天刀笑剑钝当真惊讶,他与银刀穿月可是毫无交集,这群人又素来神秘,无人知晓他们行事准则,他委实不知他们为何找上自己,连他身畔一身墨紫沉默寡言的鸦魂也不由有点好奇。
“不知两位寻在下所谓何事?”
繁花耸了耸肩,解下腕间的酒瓶悠悠然喝起酒来,表明她不会发话,而若翩鸿在短暂思考后,决定直说。
“枫岫和你说了雅迪王的事吧?我们主要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天刀眉宇间是纯然的不解:“若姑娘是说杀戮碎岛前任王吗?枫岫主人并未与我谈过……”
“别假了,我们就是从枫岫那儿来的。”若翩鸿摆手。“他把那东西给你了吧,我知道他最瞧好你了,我就是要那个。”
“姑娘,枫岫主人不曾给我任何东西,也不曾——”
“拿霜儿也不换吗?”
打断对方辩解,从反应与表情看他真的不知情,但为了以防万一,若翩鸿还是进一步试探。
天刀笑剑钝第一时间并没有听明白若翩鸿的意思,若翩鸿看出来了,就继续笑道:“你把霜儿留在那儿,虽然那地方隐蔽,可她不会武,火帽三丈和鬍說八刀是两个战五渣,聆水仙功体大损,谁能保护她呢?”
“你们将霜儿怎么了?”
“这取决于你的行动。”若翩鸿直视他的双眼,银色的漩涡在她眼底缓慢凝结,她张开肉眼无法得见的精神触手。“抱歉,但我还是要问……关于雅迪王枫岫是怎么和你说的?”
竭力压下惊怒焦灼,天刀笑剑钝回望蓝眸女子:“枫岫主人从未与我谈论过雅迪王,也从未交付我任何物品。”
脑海中翻涌着近日经历,确实没有过这些事。
他没有说谎。
合眼再开,晶蓝眼眸里已没有了银色漩涡,若翩鸿开心的一拍掌:“没有真是太好了~雅少,鸦魂,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啊,我一直有件事想提醒啸日猋呢,今天和你说也一样。帮忙告诉他,九天之顶地气已破,没那么安全的,让他和小飞天小心点哦~”
欢快地冲两人摆摆手,若翩鸿回身去拉繁花。
“等等!霜儿她——”
“哦!不好意思霜儿的事是我骗你哒,我们被南风不竞一路追过来,没机会也没时间去找霜儿,刚刚就是诈你一下,下次别这么容易被骗啦~”